顧炤不在意世俗的眼,他戴著面純粹是想要封存那段痛苦至極的回憶,好像顧漓不曾慘死,他也不曾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胡地待了那樣長的時間。
他鮮取下面,也從來不讓人他的面,那在什麼樣的況下,他的面纔會掉在案發現場?
“我仔細看過了,面確實是他的,但沒有損壞,也沒有,不像是經過劇烈打鬥掉下來的,倒更像是有人專門放在那裡的。”
若面是專門放在那裡的,只有兩種況,一是顧炤特意留下,給別人某種提示,二是有人拿到了顧炤的面,故意放在那裡,想讓所有人覺得顧炤就是兇手。
“你覺得……顧炤是兇手嗎?”
許久之後,楚懷安問出心裡的疑。
從進來到現在,他和趙寒灼討論的況都是建立在顧炤不是兇手的前提之上的。
但顧炤真的不是兇手嗎?
遠昭對顧家是有虧欠的,當初顧炤以扈赫的份隨忽韃進京,在校場上幾次都差點要了陸戟的命,他恨極了遠昭皇室,連陸戟也一起恨著。
後來他倒戈也有可能是想看遠昭和胡人鬥個兩敗俱傷,畢竟那時他的大計已,胡人和遠昭皇室都從中討不到什麼好。
胡人都歸順了遠昭,他卻一直沒有真正臣服,他不去上朝,也不穿遠昭府,平日獨來獨往,行事隨,辦案手段腥兇殘,像個沒有的怪。
這些細作記恨他的叛變,但誰又知道他當初是抱著什麼樣的目的將這些人推薦給忽韃和安無憂,把他們拉無盡的深淵?
顧漓和陸戟的婚禮已,這世上還有什麼能牽絆住他讓他做個人呢??
當初楚懷安相信顧炤不會造反,因爲他骨子裡還有那麼一點顧家人的傲骨,但現在楚懷安不確定顧炤會不會殺人。
因爲楚懷安不知道這些死了的人是不是欠著顧家的債。
“老實說,他目前很符合兇手的條件,手高強,有很富的殺人經驗,下手幹淨利落,並且機充分。”
趙寒灼實事求是,但沒有下定結論。
楚懷安輕輕叩著桌子,擰眉思索,良久,沾著茶水在桌上寫了一個‘皇’字。
“你覺得有這種可能嗎?”
楚凌昭當初留著顧炤的命,是爲了顯示自己爲君王的氣度,先帝對不起顧家,算是間接得顧炤投誠胡人,楚凌昭給顧家平反,容忍顧炤任妄爲,樹立了自己寬容大度,不計前嫌重視肱骨之臣的形象,可以安民心。
如今幾年過去,他的皇位穩固,朝中也有了可以倚重的人,便不大需要顧炤這個不聽話的棋子了。
最近因爲楚瓜的事,楚凌昭對楚懷安和蘇梨也有些忌憚,讓人下點藥威懾一下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堂堂國君要往逍遙侯府塞一個耳目確實是輕而易舉的事。
楚懷安話音剛落,趙寒灼就手把字糊一團:“侯爺,你越矩了。”
爲臣子,背後是不能妄議君王的。
楚懷安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爺要不是看見是你,能問出這個問題?”
他是信得過趙寒灼的人品才這樣直來直去的,沒想到這人過了這麼些年,還是那副剛正不阿不肯彎折的樣子。
“不管面對著誰,侯爺都不該問這句話。”
趙寒灼堅持,楚懷安和他說不下去了,煩躁的起往外走:“行了,時辰不早了,早些歇著吧,該怎麼查怎麼查,查出來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一個個的自己不想好好過日子非要找死,關他屁事!
大不了死了幫忙收立個碑!
楚懷安在心裡嘀咕,心不爽利,一路走一路直踹柱子。
楚懷安離開後,趙寒灼又把那本花名冊仔仔細細的翻看了一遍,上面並沒有鐵匠和侯府那個婆子的名字。
趙寒灼把兩人的名字單獨寫在一張紙條上,夾在書最後面又放回書櫃。
已經是丑時,趙寒灼打了個哈欠,正準備熄燈趴在書案上將就一晚,趙拾拎著一個人走進來:“大人,抓到個探子!”
那人穿著夜行,臉上戴著黑面巾,被趙拾拎著也不反抗,只死死的用面巾擋著臉,出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
“我纔不是探子!”
那人反駁,口而出的是朗潤的聲,中氣十足,和一般閨閣子不大一樣。
“張小姐來此想探聽什麼?”
趙寒灼直接點破張枝枝的份,張枝枝眼睛微微睜大,眼珠轉了一圈,果斷放棄掙扎,拉下面巾出自己的臉:“拜見趙大人。”
張枝枝沮喪的問好,被逮到以後很是挫敗。
“你是爲顧大人的事來的?”
“……是。”張枝枝臉熱,到底還是閨閣子,爲了一個男人夜闖大理寺,這事傳出去著實不大好,不過想起正事,很快拋下矜持爲顧炤辯駁:“趙大人,顧炤不可能是兇手!”
“爲何不可能?張小姐知道什麼幕?”
“我……”
張枝枝言又止,一張臉漲得通紅,難得,猶豫片刻咬著牙道:“趙大人應該知道我對顧大人有意,這些時日一直纏著他不放,他去過哪裡我都知道,趙大人可以讓仵作驗推測那些的死亡時間,我可以告訴大人顧炤去了哪裡,大人儘可去證人對峙!”
張枝枝這是豁出去了,白日酒宴上就想跟趙寒灼說這些的,但溫陵和兄長不想讓捲這些是非之中,一直攔著,夜裡輾轉難眠,實在忍不住才又跑了來。
“嗯,好,有需要我會讓人去府上找張小姐問話的。”
趙寒灼溫聲說,對張枝枝上趕著要作證的舉表示認可和歡迎。
“不現在問嗎?”張枝枝一臉著急,好像是自己捲進了命案之中。
“仵作已經睡下了。”
“他起來呀,現在顧炤都失蹤了,萬一他出了什麼事……”張枝枝理所當然的要求,趙寒灼掀眸看向,那一眼並不怎麼兇,卻一下子將震住,讓說不出話來。
“張小姐現在不想離開?”
張枝枝毫不猶豫的點頭,點完覺得哪裡沒對,還沒反應過來,一直候在旁邊的趙拾突然拿了繩子往上套。
“趙大人,你這是做什麼?”
張枝枝慌了,卻聽見趙寒灼平淡不驚的宣判:“趁夜潛大理寺探聽案件機,犯了遠昭律例第一百三十六條,因節較輕,且認錯態度積極,特批拘留三日!”
“……”
趙大人,你是認真的麼?
直到被丟進大理寺大牢,張枝枝整個人都還是懵的,是來大理寺當證人的,怎麼眨眼間淪爲了階下囚?
“放我出去,我要見趙大人!”
張枝枝撲到牢房門邊大喊,趙拾靠在門口閉目養神,任由喊一不。
過了半個時辰,張枝枝喊累了,默默躺到牢房乾草堆上休息,沒一會兒便發出小小的鼾聲。
獄卒走到趙拾邊,好奇的往牢裡看了看:“怎麼回事?大人怎麼破天荒的往牢裡關了個姑娘,還讓你親自守著?”
“大人累了想休息,嫌太吵了。”
趙拾木著臉回答,語氣裡是對張枝枝滿滿的嫌棄。
獄卒又瞧了張枝枝幾眼,眼角了,這麼好看的姑娘大人卻只嫌人家吵,難怪大人至今也沒能家呢。
……
蘇梨這些時日累得不輕,昨夜被楚懷安抱回去匆匆沐浴以後便沉沉的睡去,但惦念著楚劉氏和兩個孩子的,蘇梨還是醒了個大早。
醫忙活了一夜,後半夜的時候三人的燒就退了,肚子也沒拉了,楚懷安從大理寺回來以後沒去睡覺,一直守在這裡,蘇梨來的時候就看見他安安靜靜的坐在楚劉氏牀邊。
從窗外灑進來,將楚劉氏兩鬢霜白的髮照得格外清晰刺眼。
蘇梨放輕腳步走過去:“娘怎麼樣?”
“剛喝了點粥,再睡一覺發發汗就好了。”
“你一夜沒睡?”
“嗯。”
楚懷安應著抓住蘇梨的手,他握得有些,像是要從上獲取點力量。
“怎麼了?”
蘇梨回握住楚懷安的手,楚懷安沒回頭,依然看著楚劉氏:“阿梨,我突然發現,娘好像老了很多。”
自從知道楚劉氏差點把蘇梨賣進勾欄院,他一直跟楚劉氏堵著氣,後來去了孝戒差點和斷絕母子關係,自那以後,他便鮮在楚劉氏面前面。
婚以後,蘇梨想要緩和他和楚劉氏的母子關係,他潛意識裡也有幾分抗拒,這次楚劉氏中毒,才讓他突然驚覺楚劉氏竟然不知不覺衰老了這麼多。
這個發現讓他有點驚懼不安,怕自己再一回頭,楚劉氏就到了垂暮。
“人都會老的,這是不可避免的過程,以後我們多陪陪娘就好了。”蘇梨聲寬,見過太多生死,也經歷過太多痛苦,所以知道釋懷,知道更好的珍惜當下。
“嗯。”
楚懷安沉沉的答應,拉著蘇梨的手沒放開,蘇梨還想再安他幾句,睡在旁邊的楚瓜突然大哭起來。
哭聲尖銳,吵得楚劉氏皺起眉頭,蘇梨忙掙開楚懷安的手:“我先把瓜瓜抱出去。”
蘇梨邊說邊衝到牀邊抱起楚瓜往外走,剛出門卻聽見楚瓜吐詞清晰的喚了一聲:“阿梨!”
那聲音和楚瓜平日的聲音不大像,反倒更像是嶽煙的聲音。
蘇梨猛地頓住,低頭去看懷裡的楚瓜,卻見他生有黑印記那半邊臉上出現一幅紅圖案,乍一看像是一幅地圖。
蘇梨還要細看,那圖案卻飛快的消失,楚瓜也重新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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