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顧炤曾施過這樣的刑罰，當時還有不文參了顧炤，說他太過腥殘忍，但這些摺子都被楚凌昭了下來。

顧炤至今仍不全心歸順朝廷，但楚凌昭很喜歡顧炤上那子殘暴的狠勁兒。

那是爲君者也應該有的氣魄，人害怕，人臣服。

這十二人中，有兩個是有妻小的，妻小家眷皆被牽連，無一人逃。

五個小孩兒被關在一間牢房裡，最大的十二三，最小的還在襁褓之中，個個眼睛澄澈如水，尚且不知世事險惡。

楚凌昭讓宮人說了，要他親自執刑。

趙寒灼讓人把大人先押出去，由趙西施刑，自己再帶人押著幾個孩子走在後面。

他們走的大理寺後門，專門通往菜市口。

日頭漸漸升高，一路上有不人圍觀，他騎坐在馬上，由著衆人打量。

到了刑場，案犯從囚車被押到刑臺上，有那氣的在破口大罵，說天子昏庸無道，遠昭將亡，也有人在哭求，求不要傷害孩子，所有的罪責全都願意一力承擔。

罵聲和哭聲織在一起，聽得人頭皮發麻。

趙西也是第一回做這種事，聽得渾起了皮疙瘩：“這麼多人，要剮到什麼時候？今天做完，我怕是要連著做好幾個月的噩夢了！”

“剮完爲止！”

趙寒灼只說了這四個字，丟下趙西走到刑臺中央，大聲宣告了這些人犯下的罪名。

衆人唏噓，有認識這些案犯的小聲嘀咕，說看不出來這麼老實的人竟然會是反賊。

這些證據都是趙寒灼帶人蒐集的，確鑿無疑，趙寒灼丟了翎羽讓趙西行刑。

差把第一個案犯綁到木架上，趙西給他餵了藥，拿了刀片開始下刀。

趙寒灼在一旁捲起袖，有人端了熱水給他淨手，又奉上銳利的刀片。

他拿在手裡，有點不大適應自己從替人主持公道爲冷施刑的劊子手的角轉換。

差先把那個嬰孩兒抱了過來。

孩子的母親大聲哭喊，先是求饒，然後是謾罵，罵的死鬼丈夫爲什麼要造反，又罵趙寒灼是大大惡之人，最後罵自己怎會瞎了眼嫁給這樣一個惡人，害了全家的命。

那聲音初時很大，後面就變得飄忽遙遠，只剩下徐徐的清風和那嬰孩兒睡的臉。

第一刀下去的時候，那孩子尖銳的哭嚎起來。

趙寒灼沒有停留，漸漸封閉，再聽不到看不到聞不到，眼裡心裡都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

行刑的時間很長，趙寒灼不如趙西手法練，最後竟和趙西差不多時間結束。

兩人足足花了十三個時辰才行刑完。

一做完，趙西就力不支倒在地上，趙寒灼沒有，他站得穩穩地，山上染滿了腥，握著刀的手早就僵無法彈。

旁人的聲音從極遙遠的地方傳來：“大人，結束了！”

結束了麼？

他低頭去看，看見一地的模糊，無數刺耳的哭嚎陡然穿耳，他往前走了一步，竟一下子跪在地上。

“大人！”

“我沒事！”

他擡手製止了別人靠近的作，緩緩站起來，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到監斬臺上，沉聲宣告：“按照遠昭律例，叛國叛君者，罪無可赦，當株連九族，凌遲死！今次之刑，我遠昭所有百姓都能引以爲鑑！永不再犯！！”

這四個字趙寒灼說得極重，沉穩的聲音在刑臺周圍不停地迴盪。

然後趙寒灼自己騎馬回了家，進家門以後，他迫不及待的掉上的服，打了涼水不停地衝洗自己的。

這個時候他的手開始發抖，也冷得像剛從冰窖裡拖出來的一樣，耳邊充斥著嗡嗡的哭喊聲，腦袋痛得好像要炸裂開來。

洗完澡，他換上乾淨服走進書房，拿了一封嶄新的竹簡，提筆往上面寫這次的施刑過程。

寫下第一個字以後，他便停了下來，意識陷一片渾噩之中，那覺，像極了很多年前，他破的第一樁命案，有個憨厚耿直的農夫，殘忍殺害了他自己一家老小。

他看見滿地的塊和，那場景在他腦海裡經久不散，讓他頭痛惡心，彷彿置無邊深淵，靈魂被無形的大掌撕扯著好像要碎裂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覺到了搖晃，有人不停地在他耳邊呼喚。

“趙大人，趙大人！”

是個子的聲音，朗潤且洪亮，著子坦磊落的爽利，與那些婉的子不大一樣。

那聲音倒了腦海裡其他聲音，將他的神智從泥沼中一點點拉回，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看見張枝枝焦急的臉。

“趙大人，能聽見我說話嗎？”

不停地拍著他的臉，手勁很大，打得臉有點疼，他偏了偏頭，發現自己倒在地上，書房的門歪歪的掛在那裡，應該是被破門而踹的，因爲太過著急，大半個子都趴在他上。

沒規矩！

他在心裡想，卻沒提醒趕起來，艱難的說了一個字：“。”

“你發燒了，趙拾去請大夫了，我先扶你回房間休息！”

說是扶，下一刻直接把他攔腰抱起來往主臥衝。

把他放到牀上，立刻倒了一杯水餵給他。

看著咋咋呼呼，喂水的時候卻十分細心，沒有一下子猛灌把他嗆著，喂完還用袖子幫他了脣邊的水漬。

完，擰了溼帕子搭在他腦門上，又給他蓋了厚厚的被子。

“你先躺一會兒吧，我去熬點粥。”

張枝枝說完轉出去，片刻後他就聽見廚房噼噼啪啪的燒火聲。

他獨來獨往慣了，這房子是他初京是務府撥給他的，只有四進，平日只有他一個人住，總是冷清，如今聽著這聲響，突然覺得有了人氣。

到底病著，趙寒灼的意識還是不大清醒，沒有記起自己渾是，從門口到屋裡留下了一路的腳印，也沒有記起自己在屋裡糊糊的服。

熬粥的時候，張枝枝看到了屋裡的異樣。

趙寒灼算是文，這一天多時間都沒看見他，現在他弄得渾是回來，沒有人報，說明不是有人襲擊了他，應該是他自己去做了什麼。

趙大人雖然脾氣不好，但怎麼想都不會去做什麼壞事的。

張枝枝把服收起來洗了，又把院子裡的腳印蓋住。

趙拾直接去太醫院抓的醫，因此耽擱了一點時間。

醫來的時候，張枝枝剛喂趙寒灼吃完一碗粥，他出了一汗，暖和了一點，但臉還是很蒼白。

醫坐到牀邊把脈，神有些凝重，說他是心神震盪，了刺激纔會發燒，這燒容易退下去，但這事怕是會在他心裡留下心結，久而久之，恐怕會鬱積心病。

趙拾臉難看極了，他跟著趙寒灼的時間最久，自是最見不得趙寒灼什麼傷病折磨。

張枝枝請醫開了方子自己去撿了來熬，回來時趙拾已經把醫送回去了，他讓張枝枝熬藥照顧趙寒灼，自己氣勢洶洶的回了大理寺。

張枝枝不知道他要去做什麼，但又攔不住他，只能抓時間熬藥。

熬藥是個細緻活，張枝枝按照醫吩咐的熬好藥已經快到子時了，趙寒灼睡了一覺，上被捂出了許多汗，張枝枝把藥放在桌上放涼，端了一盆水來準備先幫趙寒灼下子。

剛解開兩顆釦子，趙寒灼猛然睜開了眼睛。

“趙大人你醒了？先別睡，藥熬好了，放一會兒你喝了再睡。”

張枝枝激地說，手上作不停，直接把趙寒灼的服都解開，見趙寒灼一直愣愣的看著自己，張枝枝莫名想起昨日跟他爭吵。

“你流了很多汗，我幫你下，算是報了你的恩，這是我第一次幹這種事，你別胡猜測！”

“你看了我的子。”

趙寒灼說，聲音沙啞，有點虛弱。

張枝枝抓著帕子的手了，要不是看在這人生著病的份上，定要指著他的鼻尖罵上兩句：就看了你的子怎麼了？你是不是爺們兒，難不還要我對你負責？

“我是一番好意，怕大人您涼，病加重。”

張枝枝一臉假笑，擰了帕子按在趙寒灼膛狠了一下。

趙寒灼皮白，被帕子一，膛留下一條紅印記，像別人打了一樣。

“昨日我抱了你。”

“……”

趙大人，你生病以後話是不是有點多？

張枝枝抿脣不語，擰了帕子繼續悶頭幫他，趙寒灼卻還不安分，幽幽的開口：“我還沒娶妻。”

“……”

張枝枝手一抖，帕子掉到地上。

“我……”趙寒灼還想再說什麼，張枝枝猛地傾捂住他的：“趙大人，我突然想起有件事忘記告訴你了，那個趙拾的車伕剛剛跑大理寺去了，你一會兒喝了藥趕去找他吧！”

張枝枝一口氣說完，鬆開趙寒灼，端起那碗藥直接給他灌了進去，灌完端起水盆就跑。

趙寒灼嗆得咳嗽起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張枝枝剛剛說了什麼。

趙拾去大理寺應該是去問旁人他昨日做了什麼。

趙拾跟了他多年，趙寒灼瞭解他的脾，倒是並不擔心他會一時衝闖下什麼禍事來，反倒是剛剛那個兔子一樣竄出房間的人更讓他在意。

趙寒灼止了咳，穿好服溫吞吞的走出去，最終在後院水井邊找到張枝枝，換了一盆水，正把腦袋悶在盆裡憋氣。

趙寒灼站在旁邊看著，等憋不住擡起頭來，不疾不徐的將剛剛沒能說完的話補充完整：“我還要了你的肚兜。”

“……”

趙大人，你知不知道有句話月黑風高殺人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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