蘿寧沒跟出去,只乖乖坐著,手裏抓著簪子,覺得有人可靠,心裏忽然安穩了下來。
衛兵們看著被打得鼻青臉腫的掌柜的,都不敢吱聲,只覺得陳有才倒是真有膽子,敢在扶桑也說揍人就揍人。
等解決完掌柜,陳有才理了理裳,看向屋子裏的蘿寧:「去下一家?」
蘿寧知道他是指平貴家,不過那些東西不想要了,但還是去跟平貴做一次告別吧。
平嬸兒現在正坐在家門口唉聲嘆氣的罵平貴不孝,為了個人就不要著老娘了。
平貴也被村子裏的人拉回來了,臉上還帶著傷,這是他去那想買蘿寧的老不死家裏打了一架得來的,不過他一點也不後悔。
母子兩正鬧著呢,就聽到村裏人急急的趕來了,說平貴媳婦兒被個男人帶回來了。
「男人?」平嬸兒愣住,難道是蘿寧的未婚夫之類的?
平嬸兒還沒反應過來,平貴就趕忙跑出了院子。
平貴看到那條他走了無數遍的路上有人趕著馬車過來了,馬車簾子偶爾被風吹起一些,約還能看到馬車裏的人。
平貴心如麻,難道寧姑娘真的被人買走了?
很快,馬車在他面前聽聞,村裏不人也都圍了過來準備看笑話,畢竟平嬸兒對外可是聲稱這位寧姑娘是兒媳婦的。
車簾掀開,平貴看著穿著乾淨的錦緞長袍的男人跳下馬車,立即自慚形穢到不知什麼了。
「你平貴?」陳有才看著老實的平貴,問道。
平貴點點頭,還不等平貴說什麼,平嬸兒就沖了出來護在兒子跟前道:「你們都是些什麼人啊,我們可沒做什麼違法的事兒,就算你們是也不能拿我們怎麼樣的!」
蘿寧從馬車上下來,平貴看著,換上了青的華服,看起來更加的高貴了。但平貴不在乎是不是高貴,只急急問:「寧姑娘,他們是誰,你是不是有什麼難?」說完,似乎怕蘿寧不敢說,又道:「你放心,要是有人敢對你怎麼樣,我就是拚死也會保護你的,實在不行,我還可以去報呢!」
看著平貴焦急的樣子,蘿寧愧疚不已,上前道:「平貴哥,不是這樣的。你別擔心,我現在很好,而且這位,就是我與你提過的陳公子。」
「陳公子……」平貴訝異的說不出話,這位英俊的公子就是北燕那位年將軍麼?
平貴忽然覺得自己卑微極了,好像連給蘿寧提鞋都不配。
他怕蘿寧以為自己想要攀附,忙撓著頭哈哈的笑:「原來是這樣,那先恭喜你們了。這次來,是來拿你的包袱嗎,你放心我都好好守著呢,我這就去給你拿!」平貴轉便要進屋子去。
平嬸兒一聽僅有的好東西都要被拿走,心急了,忙道:「不行不行,也在這兒白吃白喝這麼久呢……」
「娘!」平貴聽到這話,都得抬不起頭來,也越發不敢去看蘿寧。
蘿寧看著他這樣急著避開自己,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上前道:「平貴哥,不必去拿那些東西了,那些都留給你們就好,你們放心,我不會有事的。」
「好好,既然沒事兒了,你們就走吧,我們著窮鄉僻壤的也接待不起你們這樣的貴客。」平嬸兒生怕反悔,又怕這位陳公子記仇,知道自己要賣了蘿寧的事要找自己的麻煩。
平貴氣得說不出話,蘿寧的影卻忽然走到了他跟前來。
平貴抬起頭看著面前這個瘦瘦弱弱時刻需要人保護的小姑娘,又趕忙低下了頭去,卻聽蘿寧輕輕笑道:「這段時間在平家,是我過得最輕鬆的日子,上次那碗牛麵也很好吃,平貴哥,謝謝你。」
平貴眼眶紅紅的,木訥的不知說什麼好,但還是著,如以前一般爽朗的笑道:「你要喜歡吃那面,隨時可以來。」
「好。」蘿寧看著他黑亮的眼眸,彷彿看到了一片溫暖的海洋。知道平貴見識可能不如那些貴公子們多,家裏也不富裕,但他樂觀又溫暖,一定是一個任何人都比不上的有擔當的好男人,只是……的心先一步給了別人。
蘿寧轉離開,平貴不舍的想要跟上去,甚至他一個幾十年沒哭過的大男人,看著離開的背影,恨不得嚎啕大哭,往後他可能再也看不到了吧。
「寧姑娘……」平貴忍不住喚出聲來,蘿寧側看他,平貴看著和護在邊的陳有才,生生將到了邊的話變了祝福:「你一定要好好的,別再出事兒了。」
蘿寧眼底溢出意:「好。」
陳有才扶著蘿寧上了馬車,扔了把鑰匙給平貴。他還記得平貴,之前他來扶桑時,背著個簍子找船夫做生意的管閑事的黑小子,就是他。
平貴接到鑰匙的時候都愣了一下,陳有才淡淡道:「一個倉庫,倉庫里有條船,夠你來回跑了。」說罷,跟著上了馬車便走了。
不過他們不是毫無靜悄無聲息的走,而是又找去那猥瑣老頭的家裏,把被平貴打得正看大夫的老頭,直接打得就剩了最後一口代言的氣。
回到客棧,蘿寧還擔心:「陳公子,今日這樣,會不會靜太大了?萬一朝廷……」
「靜越大,他們越不敢你,而且現在也沒什麼機會來找你麻煩,聽說有人起兵造反,扶桑的朝廷現在一團。」陳有才看氣還不錯,才稍微放心了些。
說完,又囑咐好好休息,才要出去,卻聽蘿寧住了他:「陳公子。」
「怎麼了?」陳有才拉開門的手微微一停,回頭看。
蘿寧看著他眼底藏不住的憔悴和疲憊,淺淺一笑:「等我們回扶桑,去莎慕墳前吧,我有話想告訴。」
陳有才著蘿寧的目,故意不去想這意味著什麼,嗯了一聲,便轉出去了。
等他回到自己房間后,卻久久冷靜不下來。
夜涼如水,從窗外看去,還能看到翻湧著浪花的海。天氣越來越冷了,一年又要過去了,曾經,陳有才還想他這輩子都不會被人束縛,而是遊戲花叢一輩子,卻沒想到他也會有今日。
苦笑一聲,任由這一切淹沒在了寒風裏。
休息了兩日之後,陳有才就帶著蘿寧趁著夜踏上了去北燕的船。縣衙的人本攔不住也不敢攔,畢竟朝廷那兒還一片麻呢,現在就跟陳有才和蘿寧作對,萬一那造反的人功了想著再把蘿寧迎回去怎麼辦?
就這樣,陳有才跟蘿寧坐船一日之後,終於到了北燕邊境。
等他到時,雪無痕已經在等著了。
「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可要去接你們了。」雪無痕看了眼蘿寧,見雖然虛弱,但尚好,也就不擔心了。
陳有才有些歉疚:「我會儘快回京去。」
「不急,魏如意吩咐了,你們想去莎慕那兒,便去吧,不過不要停留太久。」雪無痕道。
「樓夫人,現在怎麼樣了?」蘿寧問雪無痕。
雪無痕笑起來:「昨兒就知道你們已經平安踏上船的消息,昨天下午就跟樓衍一起南下去了,說要去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先過冬。」
蘿寧聽著,即是羨慕又是開心,總歸還是有人不必承那些悲傷的。
「陳公子,我們去見莎慕吧?」蘿寧道。
陳有才點點頭,看雪無痕也早已準備好了馬車,這才跟蘿寧一起往莎慕的安葬的地方去了。
地方在一領著海的山崖上,如今雖然到了冬天,但山崖邊仍有山花不畏冷寒的開著,小小的墳冢,前面還有剛被人祭拜過的痕跡。
陳有才走到墳冢邊,蘿寧也跟在他後走上了前,見陳有才不出聲,輕輕問他:「陳公子,需要我先離開嗎?」
「不用,你不是也有話想問嗎?」陳有才道。
蘿寧珉淺笑,是啊,有話要問,但現在還不能讓你知道。
蘿寧看著只是安靜的站在莎慕的墳前沉思的陳有才,靜靜的抬頭看著那片蔚藍大海。
莎慕,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
蘿寧心裏輕輕的想著,如果你能聽得到,我想告訴你,接下來我想替你守著陳公子,好嗎?
蘿寧想完,海風吹來,竟捲來一片花瓣來,慢慢飄落在了蘿寧的上。
「你答應了,對嗎?」蘿寧眼眸潤的著莎慕的墳墓,你跟陳公子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沒能守住你,但我一定能守住陳公子的,好好守著他,讓他變回以前那個永遠開心開朗的陳公子。
「你在跟莎慕說話。」陳有才不知想了什麼,側過看著捧著花瓣淺笑的蘿寧,也出一笑容。
蘿寧微微點頭,看著陳有才,將花瓣握在手心,笑看著他:「陳公子,我能跟你去北燕嗎?」
「嗯,不然你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陳有才沒有想別的。
蘿寧微微笑:「那等你娶妻、我出嫁之前,我能一直跟著你嗎?」
陳有才一直迴避著心的想法,可蘿寧說得這樣清楚,他想騙自己都騙不過去了,可是莎慕……
陳有才沒有回應蘿寧,轉便往回走。
蘿寧沒有問,安靜的跟在他後,早知道他現在不會回應的,也做好了一輩子得不到回應的準備。
可就在要走出這片林子之前,陳有才腳步微微停住,聲音淡淡的問:「我這一輩子,也不會忘了莎慕。」
蘿寧微微一愣,旋即莞爾笑起來:「我也是。」
「那接下來的日子,就委屈你了。」陳有才側目,蘿寧的眼淚也順著風落下,還以一笑;「也委屈陳公子了。」
兩人相視而笑,風捲起山坡上那雪白的花瓣如同下了漫天的花雨。兩人回過神,著那墳冢,再看著對方,都笑了起來,眼底的淚也被風都吹乾了去。
終有風停雨住的時候,也終有那麼一個人,永遠在等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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