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珺喬更為不解，“既然是親生的，娘親關心孩兒的況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為何你要用上‘耳目’一詞？聽著讓人覺得你十分不領。”

拓跋思齊本覺得自己沒有必要回答這個問題，沉默著手拿起了剛才還在閱讀的那本書。

只是他還沒看進去幾行字，只覺得心異常的煩躁，只能又把書籍放了下來。

他嘆了一口氣，問向李珺喬，“你可聽過春秋時期鄭莊公和其弟段叔共之事？”

李珺喬點了點頭，“其母武姜因為長子鄭莊公是難產而生，所以甚為厭惡，反而子段叔公深得其母的寵，不僅多次偏袒維護，甚至有意左右帝位，勸立子為太子。”

拓跋思齊苦笑了一聲，“雖然同為親生，但我母親就像當年的武姜一樣，偏我的同母弟拓跋慕青，以至于一度覺得我會為了私心謀害弟，所以這些年來安了不侍在我邊，為的就是清我的向。”

“其實剛剛那個侍我已經留意多時了。在我們拉扯的過程中，已經借著清理地上污的由頭，在房停留多時。”

“在你坐下之后，也裝作不經意用余看了你好幾眼，只是你渾然不知，居然還對說抱歉。”

李珺喬沒料到當中還有這樣的，如今經拓跋思齊這番解釋，一下子所有事都說得通了。

大概是因為那個侍知道自己作為耳目的份被拓跋思齊識破，所以才會拼命叩頭，為的就是能夠得到他的寬恕。

李珺喬也終于明白為何昨日奉茶的侍跟說過，們真正懼怕的人并不是拓跋思齊，而是另有其人。

想必這個人便是拓跋思齊的娘親了。

李珺喬來到這個世界以后，從未見過自己的“生母”，即使是在穿越前，的母親也對甚為嚴厲，未曾在那個一貫冷酷的人上到一丁點的溫暖。

所以當拓跋思齊跟提及生母的偏袒時，李珺喬不由得對他產生了一同。

這種同并非高高在上地以優越者的份俯視可憐之人，而是出于有著相似經歷的同病者之間的同。

李珺喬勸他說，“我曾經很喜歡一首歌，每次都會用當中的一句歌詞來安自己，有些人雖然至親，但并不一定就能相親近。”

雖然拓跋思齊表面上看起來對生母的偏袒不以為然，但每每看到生母為了弟所籌謀的一切，他都十分羨慕。

拓跋思齊還記得當日拓跋慕青到“死簽”，他便只有兩條路可以走。gsxsw.c0m

一條是自請出使涼凌國，然后尋回失落在涼凌國國境之的茲國皇十二子，由他完獻祭的儀式。

而另一條路，則是假設他此行去涼凌國一無所獲，那他只能為那個獻祭之人。

所以兩人共同的生母才會找到了拓跋思齊。

聲淚俱下地哀求過拓跋思齊，能否代替弟拓跋慕青去做出使涼凌國的人，用的原因竟是拓跋慕青未曾離開過皇宮，擔憂他應付不來出使之事，會丟了茲國的面。

但拓跋思齊卻一眼就能看出生母的真正用意，要的是拓跋慕青的安全，即使這種安全是建立在的另一個親兒的危險之上。

拓跋思齊本就心中窩著一肚子氣，見母親竟愿意為了拓跋慕青做到這種程度上，他更是生出嫉妒之心來。

雖說他的這個弟弟從未對他做過任何過分之事，甚至對他也算得上是謙卑有禮，但拓跋思齊還是忍不住把滿腔的不甘發泄在他上。

于是，拓跋思齊以中簽之人是上天選定，不能輕易更改為由，拒絕了生母的請求。

然而，當他看到生母落魄離開的影，他當即便后悔了。

他原想著等到第二天上朝的時候，便向父皇提出，愿意代替弟拓跋慕青出使。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這個口，當天夜里拓跋慕青便滿出滿了紅疹。

那夜，太醫院的太醫忙碌了一整晚，整個茲國皇宮也被攪得人仰馬翻。

宮中眾人只道拓跋慕青是突發急癥，恐是帶有傳染的疫癥，就連太醫院的太醫都眾口一詞。

拓跋慕青當即被父皇安排在自己的寢宮中治療，自然也就無法擔任出使涼凌國的重任。

此時拓跋慕青的生母便替君解憂，“心地”向君王舉薦了長子拓跋思齊。

尚未知道生母舉薦一事的拓跋思齊聽聞弟突然出疹，憂心不止，甚至不顧可能會被傳染的風險，執意前往拓跋慕青的寢宮探。

然而他卻被眼前的一幕深深刺激。

只見太醫院的一名太醫正往一紅疹的拓跋慕青的手臂前端涂抹一種白粘稠的。

憑借著那種悉的氣味和質，拓跋思齊一眼就認出那是生漆的。

其他人也許不知道生漆的接皮會讓人生出紅疹來，但拓跋思齊卻知道。

因為他在一次行軍打仗的過程中，也試過被生漆所害。

他至今不會忘記到生漆的那一寸皮，刺痛伴隨而來的劇烈瘙，那真人撓心撓肺的，仿佛皮之上有千萬只螞蟻爬過。

在那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的弟弟也有別樣的心思。

為了不必離開國土，他甘愿承生漆之苦。

雖然拓跋思齊馬上就聯想到這個法子大概是母親想出來的，但他還是忍不住遷怒拓跋慕青。

甚至在他接到命令要替代拓跋慕青出使的時候，他毫不意外。

只因為他看穿了，這才是他生母的真正手段。

他沒有抗旨，反而默然接這個安排。

只是直到出使之日，他再也沒有踏進生母和弟的寢宮一步。

這些事他從沒有跟其他人提起過，在人前人后依然是兄友弟恭，母慈子孝地維系著彼此的面，所以當李珺喬說出他心底埋藏已久的心聲時，他并非沒有驚訝。

于是他看似不經意地問向，“哪一首曲子？我竟從未聽說過？”

李珺喬笑了笑，“你沒有聽說過也很正常，要是你說你聽過這首曲子，我還要害怕呢。”

說罷，輕聲唱出那首曾經哼過無數次的調子，當悠揚而帶著些許傷的聲音傳來，一向藏至深的拓跋思齊不由得出了神。

因為唱的是——

“一生人有幾個脈跳得那樣近，相如同陌生闊別卻又覺得親......”

李珺喬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這首曲子中也投了自的，更增添了整首曲子的滄桑。

拓跋思齊看著這個外表看起來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子，卻可以唱出曲中人面對親卻無法相親的無奈，他不由得被所染，悄然紅了雙眼。

一曲歌罷，拓跋思齊還沉醉其中，無法自拔。

“雖然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事，但我知道要是你心中一直不能放下它，它便會為一條纏繞在你頸項的繩索，慢慢地索，讓你無法呼吸，甚至因此喪命。”

“學會和自己和解，和過去之事和解，或者你會有更廣闊的天地。”李珺喬勸他說。

李珺喬見他低垂著眼瞼，并不言語，突然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好為人師。

而且俗話有言，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李珺喬料到自己的這些話說不定還冒犯了他，便對他說，“我這些話，你覺得有用，大可以聽上一聽，要是覺得毫無用，也不必放在心上，忘了就是。”

雖說拓拔思齊臉上沒什麼表，非喜非怒，李珺喬就看不出此時的他到底在想什麼，這讓本就忐忑的心中越發沒有底。

“你好歹說句話，你這般不言不語的樣子，確實讓人到心驚。”李珺喬小聲地叨嘮著。

拓拔思齊聞言回過神來，抬眸向，單薄的雙微微，良久才說出一句話來。

“我沒事。你的曲子我記下了。”

李珺喬見他郁郁寡歡的樣子，也不好追問下去，只好沉默，兩人相對無言。

此時拓拔思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李珺喬以為他準備要走，便下意識跟著站起來。

眼看著他馬上就要走到門前，突然卻停住了腳步，這小小的舉足以讓李珺喬好不容易放松下來的心又像發條一樣擰了。

然而他卻沒有回頭，只是問了句，“后天你就可以離開了，驛館的桃花去看了嗎？”

李珺喬只消聽到他話語的前半句，沉郁的心頓時豁然開朗，不假思索地追問了句，“后天什麼時候？清晨還是傍晚？”

拓拔思齊見全然沒有聽到后半句，不微微皺了眉頭。

“桃花花期不長，錯過了就得等下一年了。要是你明日無事，便由清歡帶你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