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繁看出他心中有事,便干脆放下筷子,一臉凝重地對他說,“煥兒,你是不是有打算了?”
李景煥并沒有對拓拔繁突如其來的詢問表示意外,他本就打算等拓拔繁手上的傷徹底好了,再跟他商量營救母妃之事。
只是如今既然拓拔繁主提及此事,李景煥也沒什麼好瞞的,干脆把話挑明。
“舅舅,當日我的父皇既然已經認定了母妃與那個宮廷畫師有染,如今又有什麼辦法證明我的份?”
“是不是只要證明到我的的確確是父皇的脈,我的母妃就能重獲自由,不必一生困守在昭宮?”
拓拔繁見李景煥眼神中著一堅定,便抬眸問了他一句,“你可想清楚了?要是真的決定認祖歸宗,今后不了一場廝殺,那就和你一直以來的回歸市井生活背道而馳了。”
“而且,王敗寇,要是這一場戰役勝了,你自可以帶著你的母妃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看著你的手下敗將統統跪倒在你面前,俯首稱臣。”
“要是一旦事敗……我怕你連一個全尸都留不住。”
府里眾人都能看出來,自從失了左臂以后,拓拔繁的銳氣也被磨滅了不。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只管報仇不管后果的人,反而多了一些瞻前顧后。
他既然在李景煥口中知道鄭瑢瑢在宮中一切安好,料想著彼此各自安好,也不失為一個好結局,于是,促使李景煥登上帝位的念頭也就沒有從前那般強烈了。
殊不知一切的“安好”,只是李景煥為了寬拓拔繁所說出的謊言,真正的境堪比人間煉獄。
李景煥雖然無心爭權奪位,但要讓他為了自己的歡愉安樂,置生母親于不顧,他萬萬捉不到這樣的事。
既然一定要爭權奪位,才能把母妃從火坑中拯救出來,那就爭吧,奪吧,即使讓李景煥把這命舍在其中,也不過是稍稍償還鄭瑢瑢因為生下他而遭的苦難。
所以當拓拔繁再一次向他確認時,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既然已經下了這樣的決心,是是敗,我決不會后悔。”
拓拔繁這才收起了自己搖擺不定的心,下定了主意要推李景煥一把。
既然忍了這麼多年,終于等到這一步了,如今又有天師的卜文加持,正是最好的時機。
只是這個難得一遇的時機并不純粹,當中還牽涉到拓拔騫崩逝以后,皇子獻祭的問題。
要是不能想到萬無一失的辦法,把這個不容忽視的危機給化解掉,貿然宮只是送羊虎口。
所以這件事還需要好好計劃一旦,絕不能因為一時腦子發熱便被沖昏了頭腦。
唐寧則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心中十分欣喜,他早就準備好應對的辦法,就等著這兩人走出這一步了。
平日在這些人中,就數唐寧則鬼主意最多,而且他在以往十年時間積累了無數家財,府里也養了不謀士,他只需要把當下的難題一說,自然會有人幫他想到相應的對策。
他特意尋了個機會,把拓拔繁、伍止、洪若谷以及李景煥都召集在一起,對他們說,“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聽說過‘魚腹藏書、篝火狐鳴’這個典故?”
拓拔繁讀軍書,瞬間就明白過來唐寧則的意思,馬上回道,“你的意思是我們要人為制造一些‘天像”和‘奇觀’,去引導民心所向?”
唐寧則贊賞地點了點頭,“既然君上對天師所說的卜文深信不疑,想必公子要借這次機會回宮也不是什麼難事。”
“如今為難之只在于卜文沒有詳細指明獻祭之人,要是宮中的皇子們聯合在一起,要強迫公子獻祭,也并非不可能。”
“即使如今他們為了帝位爭個你死我活,也能為了共同的危機暫時結盟,那我們公子就不得不提早做好防范。”
“我是這樣想的,他們不是在尋公子嗎?那就讓公子出現在鬧市,他們尋到。等到公子份已定,有了皇子之稱,再在各城讓人制造一些異像,暗示公子乃天命所歸,民心所向。”
拓拔繁聞言只覺得唐寧則這個法子未免太過迂回了些,他是個舞刀弄箭的漢子,心思自然不像縱橫商海多年的唐寧則那般百轉回腸。
他直截了當地說,“既然君上寵信天師,我們各不直接把天師收買了,讓他在卜文上造假,那豈不是更加直接?”
拓拔繁久不在茲國,自然不知道宮中的底細,但伍止卻對這個掌握眾皇子生死大權的天師忌諱莫深。
伍止直言,“要是天師能夠被收買,只怕也不到你我在此發愁了。”
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識到天師占卜的奇觀,依舊歷歷在目,讓人此生難忘。
那位天師仿佛就是上天派來的使者一般,通過繁瑣而復雜的占卜儀式,便能知曉遠在千里以外的藩王起兵作的況。
甚至連對方有多人馬糧草,都分毫不差,仿佛親臨現場一般。
也正是因為這一場舉國皆知的神跡,使得這個男子一躍為茲國最炙手可熱的天師,他在拓拔騫面前說的話,分量比朝中眾臣都要重。
朝臣中有人不信,覺得是坊間市井之中騙人的伎倆,便對這位天師出言不遜,事后也遭到“天譴”,無緣無故就像中了邪一般,在鬧市大街向著東方行三跪九叩之禮,上還念念有詞,其他人勸也勸不了,拉也拉不住。
后來還是那臣子的正妻親自去求了天師,替夫君的無禮而道了歉,天師這才把手上的茶杯遞給了那位夫人,囑其把杯中茶水往那個臣子照頭淋過去,便能無事。
臣子的夫人對此深信不疑,二話不說便護著那杯茶水,一路趕到現場。
也不敢耽擱,當著圍觀百姓的面,把那杯早已涼了的茶水淋向已經把額頭叩出的夫君,那臣子這才慢慢清醒過來,也不再胡言語了。
由于這件事發生在鬧市,又有眾多百姓親眼所見,因此這天師的神跡又增加了一樁。
眾皇子見這位天師在每況日下的父皇心中地位越來越高,便想著拉攏結他,好讓他為自己效命。
只是無論金銀財帛也好,人家宅也罷,也沒能打這位天師。
甚至有人許以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這位天師也無于衷。
他就像油鹽不進,刀槍不一般,任憑你在旁邊如何鼓吹,都巋然不。
能驅使他,讓他效忠的,只有至高無上的蒼天罷了。
甚至在面對人中龍的拓拔騫,他也是不卑不,也沒有刻意逢迎,一切全憑占卜到的卜文說話。
所以拓拔繁提出的收買此人的建議,本就行不通。
不然以唐寧則這種不吝于花錢走捷徑的人,早就用這種最為直接了當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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