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夫人卻抱怨居上:“你下手那麼重,不會輕些麼?打得花紅柳綠,唯恐人不知道你莽撞。”
居上則毫無悔改之心,“打人不打疼,那還打做什麼?讓全須全尾的,一口氣送房啊?”
楊夫人無可奈何,唯有搖頭。
大家說乾就乾,一場眷私底下的較量展開了,表面只是送個婢,暗地裡把郡侯府的臉都打腫了。
當然送人不必主家親自出面,有府管事的傅母就足夠了。把人塞進羊車,結結實實蓋好了帳幔,送到郡侯府後巷。登門求見府中管事,因為是辛家派來的人,底下傳話的不敢怠慢,很快便有人迎了出來。雖不知道辛家人為什麼來,但依舊熱絡地接待了,請人進門說話。
餘嬤嬤回,朝果兒了一眼,“小娘子,走吧。”
果兒這時卻畏了,腳下踟躕著不往前邁。餘嬤嬤沒有時間同磨蹭,一把拽過,大步跟上了引路的人。
傅母與傅母之間說話是平等的,若一口氣求見老夫人,則踰矩了。
兩位府管事相見,彼此客氣地見了禮,餘嬤嬤道:“今日冒昧登門,是奉家主之命,給貴府上送個人。”
侯府的傅母姓連,是從北地跟到長安來的,在府裡伺候了多年,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其實兩家之間互通有無,周轉奴婢,倒也不是多鮮,但怪就怪在辛韓兩府以前從來沒有。這回平白送個大活人過來,讓人丈二和尚不著頭腦。
連嬤嬤了眼戴著帷帽的小娘子,不敢輕易接手,遲遲道:“不知貴家主可有什麼話托嬤嬤代?辛府的大名,我們早就听說過,家中老夫人還曾憾,不曾有機會結識貴家主。今日貴家主送人過來”臉上笑著,那笑容裡充滿了不確定的味道,十分為難地說,“總得有個前因後果,我們才好分辨。”
餘嬤嬤道:“也沒什麼,不過小事,家主有人之。邊說邊把果兒往前拉了拉,“這是我們府裡頭等的婢,很會察言觀,也會討主人歡心,日後到了貴府上,定能好好辦事,嬤嬤不必擔心。 ”
連嬤嬤愈發茫然了,與邊的僕婦換了下眼,忙岔開話題道:“只顧著商議,慢待了。先請坐吧,吃上一盞飲子解解暑,再慢慢說其他。
餘嬤嬤搖了搖頭,“喫茶有的是時候,今日我來,不是來喝茶的。”說罷一笑,“想必我不說出個所以然,嬤嬤也不敢留人,這樣,等郡侯回來,嬤嬤可以讓郡侯認人,若是認得便留下,給府上做做使也好。”
這下連嬤嬤明白過來,忽然提起郡侯,想必問題就出在這上頭。
都是幹的管事,手上辦過很多差事,有一點風吹草,轉眼便警覺起來,笑道:“嬤嬤也說我們不敢隨意留人,且家中使喚的人手夠了,多一個,不知該往哪里安置還請嬤嬤賞我個明白,我也好向家主回禀。”
餘嬤嬤早知道有這番推諉,沉默了下,轉開果兒帷帽上的面紗,赫然出一張帶傷的臉。
“這郎,是我家二夫人門下的婢,我家二夫人很是重,平時繁重些的活兒,從來不要幹。但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仇,郎一心向著貴府上,似乎與貴府郡侯也有些。我們家主向來寬宏慈悲,得知了的心思,也不便強留。
今日命我把人送來,另有契一封,一併給嬤嬤。嬤嬤且把人留下,拿不准主意先回禀上去,倘或郡侯也不肯留,我們再把人帶回去就是了。 ”
餘嬤嬤說完,從邊上人手裡接過信匣來,到連嬤嬤手上,不等連嬤嬤再說什麼,抬手揮了揮,“我們走。”
連嬤嬤“噯”了聲,眼睜睜著們去了,再追趕,大可不必,人家必定是師出有名,不過難聽話沒有說徹而已。
再這郎,眼淚汪汪地,低著頭不敢說話,只好無奈地詢問:“你什麼名字?”
那郎著紅腫的臉頰,聲道:“蘇果兒。說罷又央告起來,“嬤嬤,我要見郡侯,請嬤嬤代我通傳。 ”
這下是再清楚沒有了,來就是與郡侯有關。
蹙眉又一眼,連嬤嬤道:“阿郎暫且不在家,先見過老夫人吧。”
武陵郡侯的母親封陳國夫人,因為丈夫病死,兒子封了郡侯,自己便頤養天年,不怎麼過問外面的事了。但北地凌氏出,當家自是一把好手,像這等大事,連嬤嬤不敢擅自做主,自然立刻要回禀到面前。
取下果兒頭上帷帽,連嬤嬤邊走邊吩咐:“跟我來。老夫人面前不要說謊,問你什麼,你就答什麼,不許有一個字錯,更不要隨意搪塞,知道麼?”
果兒道是,抹著眼淚被帶進了上房。
彼時陳國夫人剛飲過茶,正坐在胡榻上與邊的僕婦說笑,見連嬤嬤帶了個陌生人進來,尤其那子臉上有傷,還噙著眼淚,笑意一下就沒了。坐直子問怎麼回事,視線從果兒上掠過,轉頭問連嬤嬤,“這是何人?”
連嬤嬤道:“先前右僕府上來了位管事,帶來這位郎,另附了一張契,說送予我們府上。老媼問了,那管事不怎麼願意說,只說這位郎與阿郎相識,請阿郎見過了,再決定留與不留。老媼料想,此事恐怕不簡單,所以將人帶來,請老夫人定奪。”
陳國夫人臉上神凝重起來,“右僕府上與我們平常沒什麼往來,再說送了人來”還是個捱過打的,來事不大妙。
心頭發,陳國夫人問:“你是辛府誰的婢,如何結識了郡侯,一一給我說來。”
果兒先前在辛家怕被打死,到了這裡,見了武陵郡侯的母親,心仍舊不能放下,在那道銳利的目下,愈發到戰戰兢兢。
所以要往對自己有利的方向說,即便扭曲些事實,反正也不會有人去對證。便肅了肅道:“回禀老夫人,婢子是辛府二娘子房裡侍奉的,歲了辛府,一直到今日。前陣子婢子與我家小娘子一同去西明寺進香,偶遇了郡侯,小娘子對郡侯一見鍾,每每催促婢子給郡侯送信。但郡侯對小娘子無意,隨意敷衍過幾次,就不怎麼願意理會二娘子了。二娘子惱怒,認定婢子與郡侯有私,今日把婢子毒打了一頓,送到貴府上來了。”
本以為這些話,對陳國夫人總有,卻沒想到淡漠得很,反問道:“那你與郡侯,到底有沒有私?”
果兒怔了下,被打紅的臉頰更紅了,眼神閃爍著,半晌低下頭道:“婢子與郡侯兩相悅。”
陳國夫人一聽,頓時笑起來,“也就是說,郡侯沒有上辛家二娘子,卻上了二娘子的婢,是嗎?”
不知為什麼,這話問出口,充滿了嘲諷和不實的味道,連果兒自己都有些懷疑了。
陳國夫人邊的僕婦們,角抿出了扭曲的笑,一個年輕婦人說:“辛家剛被指婚太子的大娘子,生得名長安,人人說起辛家的郎,沒有一個不誇讚一聲好的說罷視線一轉,落在果兒上,語調裡滿是不可置信,“阿郎果真能上這位郎?
陳國夫人一哂,“若果真如此,那便是他瞎了眼。”
果兒惶然,心頭急跳起來,“老夫人”但話未說完,便見陳國夫人抬抬手,截斷了的話。
轉而問連嬤嬤,“先前辛家人提起阿郎,說了什麼?”
連嬤嬤道:“什麼都不曾說,甚至連是辛二娘的婢都不曾提起,只說是二夫人門下人,與我們阿郎有些,別的一概沒詳談。”
陳國夫人聽罷,緩緩長出了一口氣,“清流族重名聲,輕易不讓閨中小娘子扯上關係,縱是起了怨懟,也不說人半句不好。反觀這賤婢,句句抹黑主人,把服侍了多年的小娘子描摹得尖酸善妒,可見是個心懷鬼胎的鼠狗輩。”
果兒急了,捲起袖子給眾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臉道:“老夫人,娘子將我打這樣”
“你一個賣為奴的卑賤之人,連命都不是自己的,卻背著主人與男子勾纏,難道不該打嗎?”陳國夫人說罷,厭煩地調開視線,對連嬤嬤道,“阿郎還未婚配,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將來怕是沒有哪家願意把兒嫁進我們侯府。你找個胡商來,趕快把賣到波斯去,這輩子都別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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