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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月狩》 42、第 42 章(太子勢大...)

    聖上轉過視線向他,這種事,不能放在朝堂上商議,不過做到你我有數罷了。那些餘孽誅不誅,什麼時候誅,朕要聽你的法。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凌溯的心其實要比今上寬廣。他知道父親容那些前朝皇子苟活了小半年,已經是最大極限的仁慈,若是站在討得君父歡心的立場,他應當贊即刻羅織罪名應殺盡殺。但既然先前要鞏固聲,就不該落個事後小人的評價,以當下形勢來,那些人暫且不得。

    見解是如此,但陳述起來卻要仔細掂量。他微微呵了呵腰道:兒的淺見,不知說得對不對,請阿耶參詳。容他們活了半年,這是陛下洪恩,大歷上下都著,無一人不誇讚陛下襟。既然如此,阿耶何不再許他們些時日,有理有據撲殺之,才能堵住天下悠悠眾口,也令言無從規諫。

    聖上沉默下來,良久才道:你是覺得,當初不該殺崇慶帝?

    凌溯說不,一山不容二虎,阿耶接過江山,崇慶帝絕不能活。但那些苟延殘的前朝皇子不一樣,他們手上無兵無權,殺他們如同碾死螻蟻,既然當初沒有如數清剿,現在也不須為這些人介懷。

    清剿,現在也不須為這些人介懷。

    聖上覺得有些不這個兒子了,那高存意呢?他一死,可以斷絕那些宵小的後路。

    凌溯道:他活著,反倒可以凸顯我朝社稷穩固。前朝太子人還在,卻再無人試圖復辟,天下百姓歸心,周邊屬國俯首稱臣,兒覺得,高存意活著,利大於弊。

    聖上聽罷笑起來,朕以為,你會很願意見他死。

    凌溯這才明白聖上話中有話,當即道:兒的私,不應凌駕於國事之上,請阿耶明鑑。

    聖上頷首,靠向椅背說也罷,這事還需再議,你且退下吧。

    凌溯叉手退出了紫宸殿,待他去遠後,帷幔後的人方走出來,掖著兩手道:太子殿下愈發有主張了,某些見地與陛下不相合,也是預料之中的。

    聖上的目悠遠,向外面寬袒的台,半晌自嘲一笑,大約是因為朕老了吧。朕開創這萬世基業不易,只願將盤錯節全部剪除,江山安安穩穩到子孫手上,便對得起列祖列宗了。

    左僕裴直道是,陛下的子之心,臣如何不知道,但太子桀驁,未必能理解老父的一片苦心。如今朝堂之上似一堂和氣,但暗中大有結黨連群之勢。就說跟隨陛下一同關的舊部們,效忠陛下之餘,也不忘結太子。太子方才說一山不容二虎,那麼朝堂上豈可日月共懸?說罷復又嘆息,陛下恕臣直言,陛下正是如日中天之時,原不該這麼早冊立太子。太子勢大,麾下戰將彌,一呼百應不在話下。且長安外,南衙北衙與東宮十率府勾連,若是

    話沒有說完,聖上便抬手阻止了,洵正,你言重了。太子的秉你是知道的,朕有四子,這四子之中朕最重他,他戰功雖高,但不是野心昭彰的人。再說太子之位已經許了他,這江山早晚是他的,還有什麼可憂心的。

    話雖這樣說,但那微微含起的眼眸裡,未必沒有憂

    裴直知道,話說到此就不宜再盯不放了,聖上目前雖然極力維護,誰又經得住天長日久細微毫的觀察。太子的得意,得意在當下,畢竟朝初建,以後的路還長著,同是帝裔,逐漸會分出伯仲來的。就比如自己,相較於太子,更偏向於商王,商王純孝,亦有軍功赫赫,最重要一點,商王是他的外甥。

    倒不是徇私向著外甥,畢竟朝堂上始終有人以太子好惡為準,這是連陛下都在眼裡的。君王再大度,會容許有人與自己分庭抗禮嗎?政權還未接時,這萬里江山只能有一個主宰,太子越俎代庖,聖上又能容忍到幾時?

    輕輕舒口氣,裴直道是,是臣多慮了,請陛下恕罪。又勉強掏出些政務來商談,過了一炷香時間,方從紫宸殿退出來。

    返回政事堂,路上還在思量,如何將太子傭兵的事,順理章呈禀到陛下面前。今日自己彈劾過,下次就不能老調重彈了,得挑個長期駐守軍中,懂得長安外排兵布陣,且知太子在周邊郡縣兵力的人

    正思忖著,抬邁進政事堂門檻,不想邊上忽然出一條來,他不及直直絆上去,一個踉蹌雙手撐地,連奏疏都拋了一地。

    喲喲喲那個絆他的人忙上來攙扶,左相何必行此大禮。

    裴直心下氣憤,一猜就知道是那人。直起來憤憤一拂袖,右相這是乾什麼,一把年紀了,竟還做這種孩才做的無聊事!

    辛道昭無奈地攤了攤手,左相對仲卿的誤會這麼深嗎?我只是恰好經過,你又恰好進來,不小心撞上而已,怎麼說得我心絆你似的。邊說邊回問中令,尚之,你來說句公道話。

    中令頭皮發麻,不過場上的積年,慣會打太極,便笑著斡旋,都是同僚,舌頭還有磕著牙齒的時候呢,何必當真。

    中令的話讓裴直不悅,卻又不好繼續較真,便強忍著怒氣哼了聲,中朝台階多得很,右相往後走路,也留意些吧。

    辛道昭一面將散落的奏疏撿起來還給他,一面道:多謝左相告誡。我這人,每走一步都仔細盯腳下,知道哪一步走得實,哪一步走得虛,斷沒有踩空的可能。這中朝台階雖多,寸寸留心拾級而上總不會錯,右相進門絆一跤還好,要是攀上台前腳下虛晃,那一路滾下去,皮開綻不說,恐怕還有命之虞啊。說罷又齜牙笑了笑,你說是吧?

    裴直怎麼聽不出他話裡的喻,雖氣得不輕,還是潦草地拱了拱手,多謝右相好意提點,我自會牢牢謹記的。然後也顧不得什麼風度不風度了,一振袖,大步往里間去了。

    辛道昭著他的背影,暗中唾棄不已,左僕對太子一向有微詞,他能不知道?今日又去面見陛下,不得背後捅刀,自己旁觀了這麼久,對於太子事的手段和格局,是沒有任何挑剔的。

    且太子還是他未來的郎子,世上焉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岳丈!裴直與太子為敵,自己便與他為敵,無論如何,保得郎子就是保住了殊勝將來的幸福,爺娘為兒周全,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這廂在政事堂為準郎子出了口惡氣,將要下值的時候,踱著方步又去了東宮。

    太子在這皇城之中有兩寢宮,東宮屬太極宮,由一組很大的院落組,而院則是大明宮旁寢殿,隨聖上而居。太子一般在太極宮居多,畢竟政務巨萬,來去的人也不,為免打攪聖上,鮮住在院。

    今日還是如此,辛道昭進門的時候,太子正忙。抬眼見了人,忙起行禮,上輔來了,快請上座。

    辛道昭點點頭,喝了一杯郎子殿中的茶湯,等茶喝罷,才與他說起裴直無端拜見聖上的事,仔細勸誡著:不知他又在打什麼算盤,總是要小心為上。東宮幽靜開闊不假,但殿下還是要多往院去,縱是天家父子,也需維繫。有句糙話說籬笆扎得,野狗鑽不進,只要陛下相信殿下,任他把鼓敲破也不頂用。

    凌溯頷首,上輔說得是,明日起,我便在院中務政。

    辛道昭見他聽勸,很是稱意,又道:還有一樁,殿下遇刺這件事須得宣揚起來,引起陛下重視才好。

    凌溯明白岳丈的用意,忖了忖道:刺傷我的粟特人,招供了東市接頭的商戶,現已將商戶拿住嚴加拷問,一旦禍首落網,即刻向陛下回禀。

    還要向陛下坦你的憂懼。你雖當了太子,卻也了眾矢之的,讓陛下知道你的難,方不會人挑撥猜忌你。老岳丈捻了捻鬍鬚,篤定道,總之政事堂那頭你放心,有我盯著裴直,不會讓他翻起浪花來的。殿下閒暇時也要松泛松泛,勿因政務忙,冷淡了兄弟義。

    凌溯道是,過兩日秋狩,已約了幾位阿弟。

    辛道昭著膝頭朗朗一笑,甚是自豪地說:殿下別忘了帶上我家殊勝,最打獵,那一功夫,俊得很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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