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的窗戶半開,李景允靠在窗邊,將外頭這一場吵鬧盡收眼底。
花月在他面前順從慣了,以至於他都忘記了這人是將軍府里最兇最惡的狗奴才,瞧瞧對著外人這凌厲的氣勢、這目空一切的作、還有這不卑不的態度,真真配得上一聲「殷掌事」。
欣地點了點頭,他轉去了另一側朝著後院的窗邊,想再看看這人那犀利的小模樣。
結果就看見方才還昂首的人眼下正抱著後院走廊上的石柱子瑟瑟發抖。
李景允:「……」
花月著實慌啊,有氣勢是一回事,可真讓韓小姐和長公主逮著錯就是另一回事了。別枝有句話說得沒錯,似水有太子殿下護著,有誰護著?真讓人當什麼狐的小妖往林子裏一拖然後打死,連喊救命的地方都沒有。
垮了一張臉,抬頭了天,眼裏滿是絕。
「殷掌事。」樓上傳來了李景允的聲音。
花月一頓,拉著石柱站起來,迅速收拾好自個兒,恢復了一個掌事該有的儀態和笑容,邁起小碎步就往樓上跑。
李景允倚在床邊等著,沒一會兒就見這人面從容地到了他跟前,屈膝行禮:「公子,洗漱用的水奴婢已經打好了,您今日可要上山?」
睏倦地「嗯」了一聲,李景允起讓更,一雙墨瞳從臉上掃過,又若無其事地看向窗外:「你在這院子裏,可有聽見那歌姬的消息?」
「公子是說似水姑娘?」花月想了想,搖頭,「只聽聞太子將安置去了行宮之外。」
眼裏劃過一憐惜,李景允嘆惋:「還真是可惜了。」
手替他理直襟,笑道:「公子要當真捨不得,便讓太子將人送回來就是,哪有什麼好可惜的。」
「你不明白。」他惆悵地抬手,眼神憂慮地向遠方,「那哪裏只是簡單的歌姬,只要在我這房裏過了夜,便是殿下打在韓家臉上的一掌,長公主那麼護短的人,豈能容?」
此話一出,面前這小丫頭臉一白,放在他腰帶上的手指了,也不安地抿了抿。
墨瞳含笑,李景允半垂下眼皮來,又嘆一口氣:「也算爺負心薄,若納了,也便什麼事都沒了,但是殿下送來的人,爺也不能輕易將收了,只能可惜這紅薄命。」
眼前這人聽著,臉更白了,琥珀的眼眸眨眨,強裝作若無其事地摳著他襟上的雲雷紋:「似水姑娘有太子撐腰,也會薄命?」
「太子於終究是主子,主子對奴婢能有多庇護?」他意味深長地道,「似水也是走錯了路,早些往殿下跟前討了喜,得個姬妾的名分,那可就萬事無憂了。」
「公子說得倒是輕巧。」皺了皺鼻尖,「您的姬妾尚且難為,要做太子的姬妾不是更加難如登天?」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目幽深地看著,「若是坐以待斃,那還不如放手一搏。」
花月一怔,覺得李景允話裏有話,可抬頭看過去,面前這人又是一副神慵懶、還未睡夠之態,眼尾有些不耐煩地往下撇,角也輕抿著,沒有要與說笑的意思。
狐疑地收回目,花月將他的腰帶系好,繼續愁眉苦臉。
今日李景允是要上山狩獵的,花月從他用完早膳開始就捂著腦袋裝虛弱,等他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也就順勢告假,想趁著他不在,把先拿走。
結果李景允關切地了的額頭,然後道:「你不舒服,那今日爺就不上山了。」
花月傻眼了,瞪圓了眼看著他,指了指外頭:「您不去爭今日頭籌?殿下和那麼多人都盼著呢。」
「每年都爭到手,也不見得有什麼趣味。」李景允往榻上一靠,滿不在乎地道,「今年讓讓別人也無妨。」
這話太囂張了,從別人裏說出來,定要被罵張狂無度。可這位爺要這麼說,誰也沒法說他什麼,畢竟從大梁開始春獵起,每年的頭籌的確都是他拔的。
花月為難地看了室一眼,又給他添了盞茶,試探著問:「您要在這屋子裏呆一天,不覺得悶?」
「是有點。」他了書隨手翻了兩頁,「那你便去給爺尋點餞來。」
殺人不眨眼的武夫,偏喜歡吃那甜膩膩的東西,花月腹誹兩句,還是轉要去給他找。
結果剛拉開門環,一盤餞就遞了過來。
「……」別枝端著盤子,看見就臉變了變,也不說什麼,開就徑直進了房間。
「三公子安好,這是我家小姐特意給公子送來的,還請公子別嫌棄。」笑著朝李景允行禮,殷切地看著他。
李景允沒,彷彿沒聽見這話似的,連眼皮也沒掀一下,翻了一頁書,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屋子裏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尷尬。
花月站在門口看著,正猶豫要不要請出去,門外就又傳來了腳步聲。
「公子安好。」似水端著點心在門外行禮,一青綠的流仙飄逸非常,抬眼看見屋子裏有人,眸一,跟著就也進門來,將碟子放在他手邊的矮桌上。
「這是奴家親手做的,還請公子品鑒。」
別枝看見就沉了眼神,不過李景允在場,也沒發作,只笑道:「姑娘不是離開行宮了,怎的又回來了?」
似水輕笑:「奴家只是出去住,又不是被下了足,到底是公子的人,來關懷一二也是理之中。」
「沒名沒分,誰是誰的人這話可不好說。」別枝朝屈膝,「長公主昨日所言,姑娘可還記得?」
被罵了好些話,句句都難聽至極,似水哪能不記得,不過有人撐腰,也不慌:「太子殿下說了,公子既然對奴家有意,這名分也就是早晚的事,倒是這位姑娘,瞧打扮也上不得枱面,怎麼在公子面前嚼起舌來了。」
你來我往,雖是沒撕破臉,可也是針尖對麥芒,花月聽得頭皮發,李景允倒是自在,還能跟沒事一樣地翻著手裏的書,半句話也不說。
沒一會兒,溫故知也來了,本想進門喊三爺,結果一隻腳還沒進來,就看見屋裏站著的人。
收回了,他挑眉問門邊站著的花月:「什麼況?」
花月聳肩,抬袖掩著小聲道:「三爺的風流債。」
溫故知看了兩眼,唏噓不已:「這哪是什麼風流債,簡直就是催命符,看來兩邊都是不達目的不罷休,三爺危險嘍。」
花月以為他在開玩笑,也沒當回事,輕鬆地笑了笑。誰知溫故知掃一眼,眉心微皺:「我可沒嚇唬你,要是春獵結束三爺還沒做個選擇,你猜這兩位主子會不會善罷甘休?」
「不甘休又能如何?」瞥一眼李景允那老神在在的模樣,「還能對他下手?」
「三爺行事向來沒有破綻,直對他手倒是不至於。」溫故知了下,「但像你這樣的邊人呢?那幾位要是一個不如意,拿掌事你開個刀,扣你個以下犯上或者與主私通的罪名,再波及整個將軍府,你又能如何?」
花月哼笑:「奴婢可沒以下犯上與主私……」
通?
想起昨晚雷電之中看見的側臉,驟然頓住,眼裏劃過幾道心虛的神,咕嚕一聲把話咽了回去。
「都是大人。」耷拉了眉,弱弱地道,「不至於與奴婢這等下人計較吧?」
「越是大人,就越是小氣,不過也無妨。」溫故知滿懷信心地看著,手拍了拍的肩,「殷掌事行事妥當,想必也不會給人抓住把柄。」
殷花月:「……」
溫故知進了門去,裏頭爭執的兩位姑娘總算停下了,一前一後地出了門,互相不理睬地分開兩邊走。
只是,別枝走的時候,還是回頭看了一眼,目悠長,別有深意。
花月覺得腮幫子疼。
意識到自己可能要完了,不止沒拿回來,可能反而還得把自己的命給搭上。
李景允與溫故知說了會兒話,抬眼看向門口:「你腳長那地上了?」
花月一愣,轉屈膝:「回公子,沒有。」
「沒有還不過來?」他看了一眼這人驚慌得四轉的眼眸,角勾,又很快按了下去,「在怕什麼呢?」
「沒……」磨蹭著回到他邊,提著茶壺給兩位倒了茶,花月手站著,面上倒還鎮定,心裏已經在琢磨怎麼活命了。
手指抵著眉骨,李景允跟看猴戲似的打量著,突然問了溫故知一句:「你怎麼過來了?」
溫故知配合得很,笑著就道:「我遇見些麻煩,第一個想到來尋的肯定是三爺您了。這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自個兒沒法解決的事,自然想請三爺出出主意。」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再笨的人也該從中得到啟發了吧?李景允期盼地扭頭看向殷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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