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面前這人聽了,半晌也沒個反應。
心口一點點往下沉,殷花月想起這人上回對的嘲笑,睫了,開始生出一後悔來。
李景允會怎麼看?無恥下人企圖攀主子高枝,不守著奴婢的本分反而想著如何飛上枝頭,簡直是厚無恥膽大包天。
人前正氣凜然殷掌事,人後勾搭主子狐貍!
越想越絕,花月往後退了半步,喃喃道:「奴婢說笑的,公子也別往心裏去,奴婢就是看您今日閑在屋子裏,怕您悶著……」
話還沒說完,手腕上就是一。
李景允眼底的笑意幾乎是要破墨而出,但鑒於上回的慘案,他也實在不敢再笑,強自板著臉道:「你想做爺的妾室?」
「也不是那個意思。」尷尬地笑著,掙了掙手,「奴婢就是覺得……當個花瓶擺在您院子裏也能擋擋災,比外人來得省事。」
這人真是不會撒謊,一撒謊耳垂就泛紅,眼珠子轉,偏生臉還要綳著,端著「殷掌事」該有的儀態,瞧著可得很。
要不是怕狗急了咬人,他可真想蹲下來好生逗弄逗弄。
翻開手裏的庚帖,上頭毫不意外地寫著「殷花月」和的生辰八字,李景允只掃了一眼就合上,勉為其難地道:「你這麼說,似乎也對。」
奄奄一息的殷掌事,突然就跟打了似的活過來了,著手驚喜地看著他,問:「公子這是答應了?」
「爺不是說了麼,納誰都一樣,你本就是將軍府的人,那納你還來得快些。」他臉上一喜也沒有,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在菜市場上挑白菜的大爺,「嗯,就你了吧。」
換做以前,花月肯定惱得想咬他一口,可眼下,竟然有種喜極泣之,拉著他的袖口,就差給他磕頭了:「多謝公子。」
李景允懶懶地瞥過來:「說好的,要乖順聽話。」
花月點頭如啄米:「聽!」
啄完,又遲疑地看他一眼:「公子若當真納了奴婢,那可會保奴婢周全?」
他哼笑,筷子在指間一轉,倏地夾了塊遞到邊,一雙眼看下來,眼眸深邃不見底:「要是連個丫鬟都護不住,爺也白混了,趁早跟你一塊兒下黃泉。」
心裏一塊大石頭「咚」地落了地,花月下意識地張口咬了,口齒不清地問:「那這納妾禮什麼時候行?」
「等回去京華再行不遲。」李景允又夾了一塊,在邊晃了晃,「不著急。」
眼眸一瞪,面前這人陡然急了:「不行,還是就在這兒找點東西辦了,納妾又不是大禮。」
趁著張,他將又送了進去,滿意地看著嚼,然後道:「這裏什麼也沒有,太過倉促。」
「不倉促,那不是有爺給奴婢抓回來的白鹿?」花月咽下裏的,「用那個就能做定禮。」
說著,像怕他反悔似的,拉起人就往外走。
這好像是頭一回主這麼拉他的手,李景允小步隨走著,一低頭就能看見與自己疊一的指尖。
殷花月人看著冰冷無,可這指頭卻是溫得不像話,綿綿地纏著他,生怕他要退。
綳了半晌的角,終於是忍不住高高揚起。
不聽話的旺福終於是掉進了坑裏,並且乖巧地給自己埋上了土。
為主人,他很欣。
後院關著的白鹿正吃著草呢,冷不防面前就來了兩個人,藕白的那個人拉著青黑的那個人站過來,嘀嘀咕咕說了些什麼,青黑的人很嫌棄地看了它一眼,敷衍地與藕白一起朝它低了低頭。
「禮。」藕白歡呼。
青黑直搖頭:「這鹿也就稀罕,也不好吃,何必拜它。」
白鹿:?
手給食槽里添了一把草料,花月道:「這事越簡單越好,眼下找誰來都不合適,就它了個巧的。」
鼻尖里輕哼一聲,把玩著的手指,順帶掃了一眼的髮髻:「既然禮,那你也該換個打扮了。」
想想也是,點頭:「可奴婢也沒帶別的裳首飾。」
「這個好辦。」他轉,勾著的手指引了引,「跟我來。」
***
未時三刻,日頭有些耀眼,沈知落靠坐在窗邊,手扯了扯襟。
他換下了一貫穿的星辰袍,眼下正穿著蘇大小姐親手製的青鶴長,眉目間是一貫的冷淡,容也是一如既往地驚人。
蘇妙在旁邊托著下看著他,看了半個時辰,也沒一下。
沈知落有些無奈:「你沒有別的事可做?」
「嗯。」蘇妙點頭,笑瞇瞇地道,「表哥說了,讓我看著你就。」
眉宇間劃過一戾氣,沈知落別開了臉:「三公子也真是厲害。」
「我表哥自然厲害,整個京華就沒有不誇他的。」蘇妙雙手合攏,讚歎地說完,一扭頭還是滿眼仰慕地看著他,「可他沒你厲害,你什麼都知道。」
深吸一口氣,沈知落沉聲道:「小姐都這麼說了,在下也正好給個忠告,小姐與在下無緣,沒有紅鸞牽扯,強行湊在一起,只會傷了小姐。」
蘇妙聽完,臉上的笑容一點沒褪:「我會因此而死嗎?」
「不會。」
「那便好了。」掌彎眉,「等回京華,我便讓人去你府上下聘。」
「……」額角跳出兩青筋,沈知落語氣又冷兩分,「蘇小姐,且不說這事能不能,就算要,也是在下給小姐下聘。」
蘇妙挑眉,狐眸瞇起來,輕輕地「啊」了一聲:「是這樣嗎?我以為是願嫁娶的人給不願嫁娶的人下聘,這樣你拿我手短,吃我,就不會悔婚了。」
這說的都是什麼話,沈知落覺得頭疼,也就將軍府能教出這樣的小姐來,放在別家,早被扣個放的罪名拖去沉湖了。
他很想發火,可想想李景允手裏的東西,又生生將這火給咽了回去。
「小姐。」門外跑進來個丫鬟,喜上眉梢地道,「三公子方才去了您的房裏,拿走了您那些新的裳和首飾。」
蘇妙一聽,臉登時一黑,拍桌就扭:「這是什麼喜事不!」
桌子「呯」地一聲響,上頭的茶杯都跟著了。
沈知落眼角又了。
小丫鬟像是已經對這形悉萬分,半點也沒驚慌,上前笑道:「若是三公子自己拿去了,那奴婢肯定攔著他,但他是給個姑娘拿的,還給您留了這個。」
狐疑地看一眼,蘇妙接過紙條一看。
「愚兄今日納妾,未備妝點,特借你些許應急,待還京華,雙倍奉之。」
滿意地看著這最後四個字,蘇妙點了點頭:「算他懂事。」
紙條被起來塞回了丫鬟手裏,轉正要繼續看沈知落,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
「等等!」一把將丫鬟抓回來,蘇妙重新打開紙條,瞪大眼看向第一行字。
「納妾?!」
最後一個字拔得太高,有些破音,沈知落被吵得捂了耳朵,不明所以地抬眼。
***
一襲胭脂紅,滿頭寶釵金梳,驟然從銅鏡里看見這樣的自己,花月有些失神。
李景允坐在跟前,左右看了看,勉強點頭:「還湊合。」
不安地看了看四周,花月問:「為什麼要來這裏?」
好好的主屋不待,李景允愣是拉著尋了行宮一間空房,還吩咐下人不許知會旁人。眼下時辰已晚,他也沒有要回去的意思。
「圖個清靜。」李景允打了個呵欠,半闔著眼道,「爺勸你好生睡一覺,什麼也別問,不然明兒也架不住那場面。」
窗外月已高懸,是該就寢的時辰了,花月明白地點頭,然後疑地問:「這房裏就一張床,奴婢睡哪兒?」
李景允一噎,沒好氣地白了一眼,著的下給做口型:「跟爺學:妾。」
眼前的臉驟然放大,呼吸都近在咫尺,花月瞳孔一,磕磕地學:「妾……妾。」
「這才是側室的自稱。」他滿意地點頭,然後問,「知道側室該睡哪兒嗎?」
花月愕然,臉跟著就有點泛紅:「不是說就擺著好看?」
「為妾室,要擺著也是爺的床上擺著,你還想去哪兒擺?」他看一眼,表突然凝重,「難不你沒想好,說要做妾室只是一時衝?」
「我……」
「殷掌事也不是這麼衝的人啊,也許另有?」他著下沉思,「你該不會是想利用爺幫你擋什麼……」
「沒有。」否認得飛快,花月扭頭就去將被子鋪好,「是妾愚鈍了,公子這邊請。」
李景允起,甚為寬厚地道:「人生在世,別總為難自己,不願的事就別做,也免得旁人看了說爺強取豪奪。」
心裏沮喪極了,面上還不敢表,只能扯著角笑:「怎麼會呢,妾很願。」
李景允滿意地躺進了床側。
花月了一眼外頭的夜空,眼神幽長又悲涼,然後「啪」地關上了花窗,收拾好自個兒,也爬上了床。
這房間床寬,著床沿,能與他拉開一尺遠。
燈熄了,眼前一片黑,只約能看見頭頂的床帳,花月抓著床沿一不,邊這人安靜了片刻,突然開口:「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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