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漓在紐約忙著組織發布會相關事宜之時,晏斯時也飛了一趟加州,與王琛見了一面,并且參加了幾場在硅谷舉辦的學論壇。
都忙完以后,于紐約匯合,一同前往波士頓。
相對于紐約的快節奏,波士頓則顯得悠閑許多。
他們住的酒店,離晏斯時當年租住的公寓不遠,拉開窗簾即可看見查爾斯河。
秋日午后天氣清爽,正適合游覽校園。
mit的主樓群由十座貫通的大樓構,其中10號樓便是其最為標志的建筑,the great dome,麥克勞倫大圓頂,仿羅馬萬神殿設計,鋼筋混凝土的構造,卻有大理石般的圣潔與莊嚴。
游客眾多,夏漓由晏斯時牽著手,邁上臺階走進去,卻有種不同于游客的復雜心。
原本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的慨,因為和晏斯時在一起以后,諸多憾已然一一圓滿釋懷。
但此刻站在大廳里,抬頭仰圓形拱頂最上方,那玻璃出的湛藍天時,不由想到,這是一場因為差錯,遲了太多年的拜訪。
“你第一次進來,也看過這里嗎?”夏漓問。
晏斯時點頭。
后面,晏斯時牽著穿過走廊,一一告訴,那是他曾經自習過的教室,高高的玻璃窗,框一樹綠意,經常會讓他想到高中教室外的那棵樹,他心消沉時便會在窗邊聽音樂和睡覺。
32號樓是他上課的教學樓,得過普利茨克獎的設計師設計的,但他不喜歡,過分復雜堆砌,只有先鋒的概念卻缺乏,或許正因為這樣,除了上課他不怎麼待在這兒,寧愿去商學院的教學樓買咖啡。
the alchemist雕塑,由來被視為mit的一種象征,因為它由數學符號,阿拉伯數字和希臘字母組,一種nerd的氣質。他當時之所以選擇計算機科學,就是因為,這門科學很簡潔,與這座雕塑一樣純粹,輸怎樣的指令,就會輸出怎樣的結果。不得不說,讀書的那幾年,這樣的簡潔和純粹能夠為他提供很多平靜……
如此這樣逛完一圈以后,已是黃昏時刻。
他們走回到了主建筑群的長廊。
這長廊連通了好幾座建筑,足有252米,在每一年的十一月中旬和一月下旬,能看見落日暉貫穿整條長廊的恢宏場景。
晏斯時說,他第一次看到那景純屬偶然。
他來之前并沒有對學校做過多的學之外的了解,所以也不知道長廊竟然也能
為一景點。
那已是來這邊的第二年,一月的某個下午,他上完課過來找地方自習,發現走廊兩側都站滿了人。
他們都舉著手機,躍躍期待,他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只覺得人太多很是吵鬧。
就在他推開門,即將踏自習教室的一瞬間,忽聞人群不約而同地發出驚呼。
轉頭看去,卻見只是一瞬,整條兩百多米的走廊,都被夕照亮,壯麗輝煌,仿佛通往異度世界的通道。
那場景多他心緒起伏,好像是久違的,能夠欣賞到自然的。
這讓他期待能夠見到第二次。
人一旦有了期待,很多消沉的時刻就都能度過。
夏漓聽完,看向晏斯時,笑說:“讓我想到太宰治。”
太宰治在《晚年》里寫道:我本想這個冬日就去死的,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細條紋的麻質和服,是適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還是先活到夏天 。
從主樓后門出去,穿過一片草地,便是查爾斯河。
河上正在落日,將天空和河水,都染一片瑰麗冶艷的橙紅。
晏斯時說,他不怎麼喜歡騎車,時常會在下課之后,沿著查爾斯河,從學校慢慢步行回公寓。
在有些人看來,查爾斯河的落日,看久了就很無聊,他卻很喜歡,大約因為,很多時候他覺得那是他唯一能夠掌控的一段時間。
“這樣的夕,我看過無數次。”
這句話讓夏漓停下了腳步。
微涼的風自浮躍金的河面吹過來,對岸建筑玻璃反夕,耀眼得幾分刺目。
自然而然地想到《小王子》,想到43次落日。
不知道為什麼心口像是咽下了一枚青橄欖一樣酸,為這樣的落日時刻,為孤獨的小王子,為過去曾獨自對抗那些虛無的晏斯時。
抑或是,也好像變了他回憶里的人。
他為敞開了所有的門扉,允許窺探,允許旁觀他的脆弱,而由衷相信,唯獨絕對不會傷害他。
晏斯時這時候手,了的臉頰,“要不要歇一會兒,走回去還有一段路。”
夏漓點頭。
旁邊有一座木頭長椅,晏斯時讓坐一會兒,他去買瓶水過來。
長椅正對河面,夏漓坐了片刻,看見落日緩緩下落,天空竟又變了一種深沉的藍。
不自拿出手機拍照時,聽見草地上有窸窣的聲響。
轉頭看去,是買水回來的晏斯時。
夏漓剛要說話,晏斯時卻看著,說道:“夏漓?”
夏漓愣住。
他以一種分外認真的目打量,語氣更是認真,“好久不見。”
夏漓反應過來。
一時之間,所有緒如海洶涌,張口,卻發不出聲——
如果,如果那時候得到確切消息,來的是波士頓而非杉磯,一定會選擇就在查爾斯河畔等候。
那麼,是不是就會在那個即將放棄的時刻,遇見晏斯時。
好久,夏漓才聽見自己的聲音,微笑里有種約的抖:“好久不見……他們說你在這里讀書,我過來出差,順便過來看看,能不能到你。”
晏斯時在旁坐了下來,“那很巧。”
“是的。”
那水瓶被他在手中,發出輕微的聲響,他看一眼,遞給,“喝水嗎?”
“謝謝。”夏漓接過,好像忍不住繼續沉浸在那樣的想象中,“……你最近怎麼樣?”
“正在慢慢變好。”
“好像……好多年沒見了。”
“是的。不過,我想我們應該很快就會再見了。”晏斯時轉頭注視,暮與夕,盡數在他眼里,明翳雜,想到那個初見的夏天。
他說:“……你愿意再等等我嗎?”
等待在真實的時空中,
他與相遇。
夏漓至此哽咽,無法再“演”下去。
抬手捂住了臉,卻覺得晏斯時的氣息靠近,他微涼的手指拉下的手掌,低頭挨向,看著水霧濛濛的眼睛,只一瞬就將吻住。
他嘗到了一點眼淚的味道,心臟一瞬被什麼揪住。
夏漓手掌輕撐他的肩膀,輕聲說:“……真正老同學久別重逢才不會一見面就接吻。你演錯了。”
晏斯時輕笑了一聲,聲音微沉,“只要吻的是你。”
就不算錯。
時間早與晚,自有命運安排。
而他確切知道,命運如長河,從四面八方匯流。
最終都將流向的方向。
/
[09]
晏斯時他們研發的文字理ai,其模型進測階段。
夏漓作為家屬,自然有參與測的資格。
雖然一再抗議,在公測之前,模型機人仍然保留著sherry這個名字。
sherry很“聰明”,至比夏漓之前用過的一些聊天件自帶的機人聰明,能夠進行完整的邏輯對話。
這段時間,夏漓經常跟sherry對話,讓它幫忙找資料,做歸納,或是推薦電影、音樂和書籍,有時候純粹只是閑聊。
承認這個問題只是突發奇想:
——sherry,你認識晏斯時嗎?
——當然。他是創造我的工程師之一。
——關于晏斯時,你都知道些什麼?
——晏斯時,1992年2月19日出生,畢業于麻省理工……
——這些公開的資料我都知道,我想知道一些查不到的。
——那你要跟sherry保證,不可以以下的容。
——我保證。
——晏斯時自稱,關于晏斯時,很多事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摯。
是他的魚,他的野玫瑰,他無數次的落日,他鼠灰細條紋的麻質和服。
他永恒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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