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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夏至》 第67章 番外(05)

因此生日那天,凡是課間他都躲了起來,下午下課以后更是直接去了鐘樓的那座空教室。

他正準備戴上耳機聽歌,卻聽窗外廣播里,響起了《farewell dear ghost 》的前奏。

這歌分外冷門,能在這小小的校園電臺播放,不得不說很讓人驚喜。

如果第一首是驚喜,后面接二連三播放的matt duke和sonic youth的歌,就讓他有些驚訝了。

假如不是正好有人與他喜好100%相同,那就是有人專門為他點的歌——畢竟今天是他生日。

這日天氣很好,空氣微冷,卻是出了太,薄薄的落日,將整個校園都籠罩在一層淡金里。

聽完廣播里播放的《男孩看見野玫瑰》,晏斯時終于起,下樓。

他想搞清楚,究竟是真有人與他心有靈犀,還是有人送了他一份特殊的生日禮

但問了廣播臺值守的播音員,沒問出結果來。

說完全不失是假的,但他又能領會,這份匿名的用心。

不打擾的祝福。

回到樓上空教室。他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味過“心好”的滋味,今日有些久違。

夏漓這時候來了,分給他一只紅豆面包。

或許因為心好,他認可對其“小賣部最好吃的面包”的評價。

一道下樓時,夏漓特意叮囑他,晚上過來這教室千萬記得熄燈,因為逃課被查過。

這也驗證了他此前對的判斷,一個并不算是守序的好學生。

到了樓下,夏漓問他是不是心很好。

他沒想到自己的神已經一即知,這一刻是分促使他開口:“今天生日。聽了首喜歡的歌。”

夏漓對他說“生日快樂”,那瞬間的眼里起某種由衷的喜悅,好似某種得償所愿。

眼睛明亮如燈,在暮四合的夜里,讓他微微愣了一下神。

/

[06]

明中將在四月迎來百年校慶。

這種大型活晏斯時一貫興趣缺缺,班主任讓他做學生代表發言,他直接拒絕。

班主任又去找王琛。王琛是個做事很講究“建設”的人,在他看來這種發言就毫無建設,也選擇了拒絕。

最后是陶詩悅接下了這份差事。

所有人都在忙著準備校慶活時,晏斯時在教王琛打籃球。

王琛這人和籃球這項運不沾邊的,但他學什麼都,這讓晏斯時這個老師也沒有敷衍教學。

球飛出去,差點砸到人,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場外的夏漓。

跑近確認是否真的沒被砸到時,意識到第一次這樣近地觀察微微躲閃,是暮里,梨花般微冷的白。

在校外買水時,王琛提及尚智書店。

那瞬間飛快轉過頭來看他。

他立即領會了的意思,有些抱歉在告訴王琛之前,沒有提前詢問的意思。

人人都有自己心目中的基地,給他,卻不見得愿意分給任何人。

而他意識到,在那里,他擁有比旁人高得多的優先級。

是出于什麼機,很難條分縷析,他決定讓這個基地的所在,今后徹底變他和

那個校慶日,晏斯時至今不愿回想。

霍青宜差點出事,之后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似行于鋼繩索之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他向學校請了假,那一陣就待在家里,很害怕哪天不在,就發生無可挽回的狀況。

一直到四月末,楚城的春天,似在不知不覺間就已經結束了。

那天去學校,經過書報攤順便問了問新一期的雜志,老板告知最后一冊被買走時,他也很難生出失的心,似是已經適應了那種一切都在向著衰敗發展的,常態的頹然。

但下午最后一節課下,跟王琛吃完晚餐,回到教室,卻發現桌上多了那本他沒有買到的《看電影·午夜場》。

黯淡生活里的意外之喜。

“天氣不錯,祝你心愉快。”

謝那位匿名的“s”同學,讓他擁有了難得的,兩小時的愉快心

王琛有個筆記本,那上面印著一行字,life goes on.

無論如何,生活總要繼續。

五一陪同夏漓去逛電腦城。

和王琛,是他在明中真正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對于朋友,他一貫能力之盡心盡力,況且列那兩份配置清單也沒有耗費他太多時間。

一定要請他和王琛吃飯,反倒讓他覺得太客氣了。

男生買單,在他這里是常識,是以有些不能理解,為什麼好像很不高興。

他好像第一次在臉上看到這樣挫的神,下意識就想補救。

喝甜飲,但提議讓請客。

這提議讓一瞬間又亮了起來。

那一刻,他稍稍明白了不愿意讓他買單的心

他跟聞疏白是從小長到大的關系,認識時間長了,很多時候就沒那麼講究,而王琛在某些時候又缺弦。

相較而言,孩子的心也許要幽微得多:或許在這里,朋友應當禮尚往來,有去有回,是循環互利的過程。

那麼,假如他當是朋友,就應當遵循這種平等的規則,不應該因為生而有所偏頗。

/

[07]

晏斯時好像是在那個

夏天,去新加坡參加sat考試,順便游覽海底世界之后,喜歡上了海洋。

深邃靜謐,但因為有了魚,一切都熱鬧起來。

那種熱鬧與人群的喧囂不同,只是存在卻不打擾。

那天他是一個人去的,沒有跟陶詩悅和王琛同行。

一個人就不必遷就他人的行程,那時候海底世界在做一個集章的活,他得以不不慢地逛遍整個場館,完了全部的打卡集章。

那張蓋了章的明信片原本打算作書簽之用,但那天早上在連廊里,聽見了夏漓和他們班男生的對話,才知那天是生日。

臨時準備來不及,又怕顯得缺乏心意,就想到了那張明信片。

送給夏漓時,的驚喜遠遠超出他的預期,哪怕他搞錯了時間。

他是后來回教室后意識到,原來去年第一次跟見面的那天,是的生日。

出生在夏至日的生。

這種巧合是否也構格某一部分的特殊

暑期高三補課,晏斯時待在家,一方面照顧霍青宜,一方面開始準備申請學校的資料。

整個暑假都過得有些沒意思,好像時間只是在機械地流逝,而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開學以后,整個高三年級的氣氛明顯為之一變。

國際班搬到了七班的同一層,去洗手間會經過七班的教室。

他有時候穿過走廊,會無意識地往七班教室看一眼,但空間的,每個人桌上都堆疊著山一樣高的教材,讓人很難一眼看出來,夏漓究竟在哪座“山”的后面。

這樣張的節奏里,夏漓還能出時間給好朋友過生日。

但那麼魯莽,不提前做好二手準備,差一點撞到班主任的手里。

是搬到高三教學樓之后,晏斯時對七班的班主任老莊有了初步的印象,因為他老是會在晚自習時跑去七班教室外的走廊巡邏,一臉嚴肅,好像只要手底下的學生放松一分鐘,天就會塌下來。

讓他逮到,恐怕如夏漓這樣的好學生也難逃一頓訓斥,那蛋糕想要保下來,更無異于天方夜譚。

有些不忍心見這樣的“慘劇”發生,他便主承擔了打掩護的職責。

那蛋糕放在他桌上,一直無人來認領。課間他去洗手間,才知七班在數學考試。

國際班下晚自習很早,他早該走了,但還是等到七班考試結束,遞了由他保管的蛋糕。也分得一杯羹。

王琛也分得一塊。

王琛吃完了自己的那塊,又來覬覦他手里的:“你拿了半天了,反正又不吃。”

“誰說的。”他提起叉子,切了小塊送口中。

那整個秋天,是晏斯時記憶中較為輕松的一段時間,因為霍青宜的狀況稍稍穩定了下來,不再那樣頻繁反復。

冬后的某天,或許是聽聞了這個況,晏綏章打來電話,說爺爺讓他回北城,把霍青宜也帶回去——媽媽帶著兒子一直住在娘家,沒有這樣的道理。

晏斯時很生氣,只有跟晏綏章通時才會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他無法理解,始作俑者為什麼對當前的局面毫無反思。

他做不了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不配合晏綏章那套父慈子孝的表演。

打完電話,聽見一聲輕咳,才發現空教室里還有其他人。

走近發現是夏漓。

或許同類對同類總有最敏的嗅覺,出聲的一瞬間他便察覺到也心糟糕。

說話帶一點沙啞和甕聲甕氣,但線昏沉,湊近了也看不清神,只聽聲音,能辨別可能哭過。

他不喜歡這樣的低沉的氛圍,但自知無法安什麼,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一起出去散散步,吹吹風。

到了燈火明亮,他看了一眼,見鼻尖泛紅,眼里猶帶著一些的水霧。

風很冷,穿堂而過時,打了一個噴嚏,他沒想太多

,怕冒,了外套給

去點飲料時,注意到點了紅豆茶。

上次是紅豆面包,這次是紅豆茶,或許喜歡紅豆口味的東西。

經過幽深的步行街,夏漓問了他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事關世界末日。

那一刻他有種說不出的疲憊,因為好似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毫無出路。

假如真有世界末日,那至他會知道,12年12月21日就是所有一切無能為力的終點。

悲哀在于他并不相信這種玄學,因為足夠清醒。

清醒的人哪怕片刻將神寄托于虛無都做不到。

他唯一希,在“末日”之前一切都好起來。

但他只能說,他的心愿不以他的意志為轉移。

不確定出來散步是不是起了反作用,他的能量場太低,有時候甚至會生出自厭的緒。甚至之后兩人待在尚智書店,氣氛仍然低沉。

但愿夏漓沒有后悔逃了晚自習。

而讓他沒想到的是,將夏漓送回到住的樓下,住他,卻反過來關心:你心有變好一點嗎?

他在那瞬間愣了一下,因為看見里落著路燈的,一時明滅,一種言又止般的晦。

好像是在這刻,他生出后知后覺的心

但像此刻吹過他們的風,來不及捕捉就消散了。

而這一刻恍有所的心,在那那個下雪的走廊里,再一次復現:

那天是圣誕節,由七班的英語老師起頭,一時整層樓所有班級都跑出去看雪,二十班也不例外。

明明走廊全是人,卻都不約而同保持靜默,無疑是個很奇特的場景。

下雪對他而言已是見怪不怪了,他看了兩眼,收回視線。

準備轉回教室時,下意識朝著走廊那端,七班教室看了一眼。

沒有想到,夏漓正看著他這邊。

兩人目撞上。

那一刻,有難以捕捉風聲,在心口回。就像那天晚上。

夏漓邀請他去福安古寺祈福,他沒有拒絕。

純當是討個吉利。

千年古剎靜默肅然,他低頭面對佛像時,腦中卻一片空白。

只有一種純粹的悲哀。

他不缺虔誠,但正因為虔誠,所以無法違心。

是以,什麼也沒有祈求,就這樣走了出來。

出殿時,林清曉正攔住一個七班生問有沒有見到夏漓。

他也不由自主去找影,就看在正站在古柏樹下寫祈愿的紅布條。

走過去時,出聲將嚇了一跳,害字寫錯——他看見迅速涂掉了正在落筆的容。

愿所愿得償。

好像缺指向

拿了紅布條,踮腳去掛,似乎想掛得高一些。

他便幫忙,盡量掛得高得誰也夠不著,或許能讓的祈愿最快抵達佛祖的耳畔。

掛好了,轉頭去看。

夏漓正仰頭看著寒風里搖擺的那一抹紅,神無比虔誠,仿佛那上面所寫,就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可以拿許許多多的東西,換得它真。

晏斯時看著,沒有出聲。

那一刻,他想起一則偈子,忘了是書里還是電影里看來的:

不是幡,也不是風

/

[08]

那樣兵荒馬的歲月里,一點后知后覺的晦心,還沒來得及展開為故事,就猝然輸給命運無常。

那個意外發生的下午,很多年都是他反復掙不得的噩夢。

后來,他忘了許多事。

明明一切都有跡可循,可惜被記憶塵封。

像一只落滿灰塵的匣子,里面裝著那個夏至以來,所有的故事。

等著有人一口吹盡塵埃,一一揭示。

替他補完那偈子的后半句: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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