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藺浸水的眉睫分明,落拓不羈。
趙嫣心間仿若被羽勾了下,仰著腦袋問:“有時間……干什麼?”
聞人藺退開了兩寸,額前垂下的兩縷碎發,抬掌按住被水珠打的手背,小臂上的青筋隨之略微鼓起。
他說:“干什麼都可以。”
那雙眼睛深得能溺斃人,敲骨吸髓的男妖似的,和平日那副高不可攀的冷峻模樣大不相同。
趙嫣仰首向前,主了他的角。
聞人藺垂眸探近,鼻息相纏,趙嫣卻倏地退開了些,抬手抵著他涼的膛道:“我要沐浴。”
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引人,誰不會?
聞人藺眼尾微挑,單手握住的腕子一帶,將未說完的話語堵在了齒間。
過了許久,聞人藺才松開,朝外頭喚了聲:“換水。”
趙嫣擁著斗篷癱在榻上,口起伏,懶洋洋瞪著罪魁禍首,不想說話。
凈室的池子不大,不多時換好了水,流螢放好干凈的,領著李浮等人又重新退了出去,掩上房門。
趙嫣這才起解開斗篷,里頭的絳羅袍、中皆已被挑開,服松散,亦掛在臂彎。
甚至沒察覺到,聞人藺何時服侍寬了。
了池水,白氣氤氳,溫熱的水流平上寒意,暖洋洋無比愜意。只是束浸了水,呼吸不暢,得難。
趙嫣不自覺往下了,正猶疑是否要解開它,就見聞人藺坐在池沿,掬水淋著的頸項。
他著那片瑩白玉半晌,悠然道:“我可以進來嗎。”
趙嫣眼睫沾著水霧,抬眸看了眼并不算太大的湯池,問道:“你不是已經洗過了嗎?”
聞人半垂的眸底映著波碎影,將手浸粼粼池水中,俯在耳畔又說了句:“我可以進來嗎?”
這回趙嫣聽懂了,經熱水一泡,臉頰氣充盈。
咽了咽嗓子,可又有點顧忌:“不太想吃藥,你馬上就要去州,都沒人給我肚子……”
不,服侍的宮人很多,但只想窩在聞人藺的懷里。
“不想吃藥就不吃。殿下即便不說,本王也舍不得。”
伴隨聞人藺低沉笑意落下的,是嘩啦的水響。他再次下了水,這次,聲音是正面著的耳廓傳來,“本王以別進,亦可。”
口驀地一陣輕松,杏白的束如月華隨波流去,聞人藺輕松將趙嫣抱起,埋首吻去頸窩下的水珠,以收攏。
一來一回,凈室水汽如霧,溫暖似春。這通熱水泡得人暈頭轉向,趙嫣很快堅持不住了,氣短手酸,瑩白的皮泛起了淺淡的桃,只好躺在池邊防的干凈絨毯上氣。
聞人藺倒是神如常,像是泡不暖的寒玉,唯有上多了幾分,泛著些許水。
他雙臂撐著池岸,面無表地抿去上水珠,品舐干凈。趙嫣調開了視線,臉頰燥得像是要開裂,抬臂遮住了眼前刺目的燭。
聞人藺笑了聲,**的手指捻了捻趙嫣發燙的耳尖。
隨即一片嘩啦水響,聞人藺緩步披上岸,以寬大绤巾擁住趙嫣,及時為凈滿溫涼的水漬,抱至榻上,將倚坐在自己懷中,再拿起一旁托盤上備好的干爽。
他以指挑起疊放齊整的束帶子,握了握道:“束勒久了傷。”
“等會還要走回寢殿,還是束上吧。”
趙嫣頗為苦惱地嘆了聲,“否則就算裹著斗篷也有些顯形。”
聞人藺松手看了眼,頷首贊同:“而今殿下長大了,不縛不行。”
“……”
這人!為何總是一本正經地說這些!
“這次要去多久?”
趙嫣面對著聞人藺盤坐在榻上,一手按著束一端,一臂微微抬起,配合聞人藺將束層層纏繞。
聞人藺半垂眼簾,原來去自由、無牽無掛的世間孤魂,竟也開始認真計算起日子來。
“多則半載,則兩月。”
“這麼久……”
趙嫣有些落寞,抬起的手攥住聞人藺的袖擺,湊近認真道,“這一去,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什麼。還有,照顧好自己,按時吃藥,不要生病傷!”
聞人藺纏繞束綢帶的作慢了下來,一點點將束帶末尾塞那片勒平的細膩玉中,道:“本王不在邊看著,殿下先顧好自己。”
想起什麼,他指節從束帶中-出,抬起漆沉的笑眼道:“哦,本王忘了。殿下的邊還有什麼小王孫,小世子,沒有本王也能過得好。若本王一去不回,殿下說不定還樂得自在……”
“呸呸呸!不要說不吉利的話!”
趙嫣抬手捂住了聞人藺的,擰起眉頭道,“你不累啊?這還有力氣胡言語,他們哪一個有你放肆,敢在東宮……”
后面的話,咽了腹中,不知為何有些難過起來。
聞人藺安靜地垂眸凝視,過了許久,才吻了吻的掌心。他既希小殿下離他這樣的人遠些,清醒些,又不自覺想要與之共沉淪,表里不一令人生厭。
聞人藺自嘲一笑,拉下的手將擁懷中,為披上裳,裹好斗篷,下頜抵著的發頂輕輕挲。
“本王會將張滄留下,殿下可差使他做任何事。”
聞人藺低醇的聲音自頭頂傳來,慢悠悠的,輕亦溫。
趙嫣沒有拒絕,眉頭舒展,點點頭倦怠道:“好。”
一夜燈火盡,窗紙漸白。
趙嫣翻了個,而后倏地睜開眼,抬手到外邊冰冷的褥子,才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聞人藺天未亮就走了,沒有吵醒。
回宮以來,這是趙嫣第一次與聞人藺長別。
去年此時,怕極了聞人藺,還嫌他從蜀川叛黨的營帳中歸來得太早。而現在同樣是去震懾黨,趙嫣卻希他能早些回來。
日子仍舊是要過下去。
天子萬壽需宴飲三日,是以十二月廿七,宮里就已是空前熱鬧。
皇帝于靜室閉關參道,并未赴宴,由東宮和中宮代為主持。
與北烏洽談期間,筵席自然要注重兩國流,待大玄展示了有著千年積淀的大雅之音,便到了北烏人翹首以待的擂臺比武。
這次,四公主趙媗也在。雖坐在賓席中,有垂紗隔簾阻攔,然風一吹,垂紗現,本遮擋不嚴實。
北烏人的目毫不避諱地隨著飄舞的垂紗挪,像是賞玩一件什麼即將手的貨般,時不時與他們的十三王子耳嘀咕幾句。而趙媗則垂首靜坐,彩燁然,卻又沉默脆弱。
今日四姐姐一出現在宴席上,趙嫣心中便覺不妙,再看看微微凝神搖首的母后,便知這多半是父皇的意思。
或許對天子和朝臣來說,下嫁一個卑微嫻靜的兒、犧牲一個退親后聲名有損的公主,換來兩國暫時平和的可能,是一樁極其劃得來的易。
流螢與坤寧宮的何史了面,疊雙手不聲回到趙嫣邊,低聲耳語道:“殿下,聽聞這場宴會,永樂郡主也應赴宴,但壽康長公主以兒年弱為由駁斥了傳旨的太監,一點面也沒給陛下留。恐今日之宴,會敲定和親之事。”
趙嫣心下一沉,向北烏使臣的席位。
烏闕對紗簾后的子無甚覺,起行禮道:“皇后娘娘,怎麼只有一個公主在?我記得大玄朝,還有三位貌如花的適齡公主待嫁。”
魏皇后端莊道:“三公主于觀中修行,為君父祈福,其侍奉神靈,終不嫁。”
“那小公主呢?”烏闕的聲音明顯高揚了些。
魏皇后道:“此人品行有失,難堪重任,已被放逐離京。今日宴請貴客,以盼兩國修好,不必提掃興之事。”
按理說,公主再犯有大錯,也不該在宴會上當著眾人的面提及。
不知是否天氣寒冷的原因,趙嫣從母后清冷威儀的聲線中聽出了一細微的。
“即便兩國真要和親,送出去的公主也是大玄對北烏的恩典,而非像集市采買品一般,任由貴方使臣挑選。”
席間史臺陳倫起發話,北烏人的談品論聲這才收斂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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