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的手向小六的,十七以為他又要傷害小六,出手如風,以指為劍,刺向他。十七本以為會退顓頊,可沒想到顓頊本沒有閃避,指風刺中他的手臂,鮮流下。
顓頊的手搭在小六的上,輕聲問:“疼嗎?”
小六扭過了頭,閉著眼睛,“不疼。”
顓頊有千言萬語翻涌在腹間,得他好像就要炸裂,可是他不敢張口。三百多年了,他已經不再是凰樹下、推秋千架的男孩。父母雙亡、流落異鄉、寄人籬下,他戴著面太久,已經不知道該如何真心地喜悅,真心地悲傷。他學會了用權謀縱人心,卻忘記了該如何平實地接近人心;他學會了用各種手段達到目的,卻忘記了該如何真實地述說心意。
顓頊站了起來,對十七說:“好好照顧。”
顓頊走出了殿門,在夜中漫無目的地走著。承恩宮里花木繁盛,奇花異木比比皆是,晚來風急,吹得花落如雪,清香陣陣,可這海之角的異鄉沒有火紅的凰花,花開時絢爛如朝霞,花落時猶如烈焰飛舞。
十七看到小六一直閉著眼睛。聽到顓頊的腳步聲遠去,小六的眼角有淚珠一顆顆滾落。
十七把小六攬進懷里。
小六的臉埋在他肩頭,淚落如雨。
三百多年了,已經不是凰樹下、秋千架上的小姑娘。
曾在深山里流浪,像野一樣茹飲;曾被關在籠子里,猶如貓狗一般被飼養;被人追殺過,也殺了無數人。的生命就是謊言、鮮、死亡,所有人都在欺騙,不知道該相信誰,不知道該以何種份站在眾人面前。
一直到深夜,小六和十七休息時,顓頊都沒有回來。
第二日清晨,小六起來時,顓頊已經離開。
傍晚時,顓頊回到華音殿。
小六依舊是老樣子,嬉皮笑臉,和顓頊揮手打招呼。
顓頊除了冷著臉,沒有一笑容,對小六很冷淡以外,別的都正常。
顓頊對十七說:“白日里如果悶,就讓婢帶你去漪清園,園子里有寬可劃船的河,也有才沒腳面的小溪,奇花異草、飛禽走都有,是個解悶的好去。”
十七說:“好。”
顓頊說:“不要席地而坐。”
十七看小六一眼,回道:“知道了。”
顓頊不再多言,回了自己的屋子,晚飯也是自己一個人在屋子里吃的。百度,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醫師說小六的最快一個月好,可實際上十來天,小六已經可以拄著拐杖慢慢地走了。
醫師非常驚訝于小六的康復速度,叮囑小六,“長好前,要多靜養,現在長好了,就要盡量多運,慢慢地,就會正常行走了。”
小六很聽醫師的話,經常拄著拐杖走來走去。
俊帝并不經常召見小六,三四日才見一次,每次見面話也非常:“可喜歡飲酒?”“喜歡什麼?”“喜歡什麼花草?”“喜歡……”
可是在華音殿,他的旨意無不在,只要小六說過喜歡的,必定會出現。有一次俊帝問小六“最喜歡什麼”,小六無恥地回答“最喜歡錢,最好每天能躺在錢山上打滾”。第二日,小六起來時,就看到庭院有一座錢山,不是珠寶,也不是玉石,就是實打實一枚枚的錢,堆積得像山一樣高。
看到這座閃亮閃亮的錢山,小六黑著臉。已經十來日沒有過笑意的顓頊大笑了出來,向來寡言語的十七也忍不住笑了,對小六誠懇地說:“我還真沒見過這麼多錢。”
聽到顓頊的笑聲,小六扔掉拐杖,撲倒在錢山上,打了幾個滾。
十七笑問:“開心嗎?”
“硌得疼。”小六躺在錢山上,地說,“不過我至知道在錢山上打滾是什麼滋味了。”
顓頊和十七都笑。
婢們進進出出,總要繞著錢山走。小六和十七在院子里納涼時,不管往哪個角度看,都會看到無數的錢一閃一閃。
某個月皎潔的夜晚,小六好不容易有一點雅興,想看看月亮,推開窗戶,只見一座錢山巍峨閃亮地佇立著。
在這座錢山面前,不管是景,還是人,都黯然失。
小六實在不了了,對侍者說:“把錢山移走。”
侍者恭敬地回道:“這是陛下的旨意,公子要想把錢山移走,要去求陛下準許。”
下一次,俊帝召見小六時,小六第一次主和俊帝說了話:“我不喜歡錢山了。”
俊帝面無表,微微地點了下頭,只有和他很悉親近的顓頊才能看出俊帝眼中閃過笑意。
從那之后,每次俊帝問小六的喜好,小六再不敢胡說八道,盡量如實地回答。要不然把不喜歡的東西天天放在眼前手邊,真的很遭罪。
小六的漸漸地好了,不再需要雙拐,拄著一拐杖,稍微借點力就可以,甚至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一小段路。
小六是個關不住的子,剛利落了一些,立即不滿足于只在華音殿行走。
喜歡太快落山時,拄著拐杖,在下走,直到走出一汗,才會停下。
十七會慢慢地跟在旁。
小六繼續的絮叨:“男人們都喜歡人無汗,可實際上無汗的人最好不要娶。生活總會充滿七八糟的事,免不了氣悶心煩,不愉快全都堵在了里。如果在明的下,好好地快走一圈,地出上一通汗,那些堵在里的不愉快就都隨著汗水發泄出來。通暢的人才會心開闊,不會斤斤計較。就比如說我,我最近很心煩,可這麼走了一通,心就好了很多。”
十七瞅了小六一眼,微笑著不說話。
忽而間,有鳥鳴從天空中傳來,一只玄鳥俯沖而下,落在小六旁,子前傾,頭往下低,好像在給小六行禮,又好像邀請小六它的頭。
小六一步步后退,拐杖掉落,人走得歪歪扭扭。
十七想去扶,俊帝和顓頊走過來,俊帝舉起手,一巨大的力把十七阻攔住。十七看出玄鳥并不想傷害小六,遂沒有反抗,靜靜地看著。
玄鳥看小六不理它,困地歪歪腦袋,一步步地往前走,追著小六過去。小六越退越快,它也越走越快。小六跌倒在地上,玄鳥卻以為小六是和它玩,歡快地了一聲,收攏翅膀,躺在地上打滾。打了幾個滾后,它又長脖子,探著腦袋,湊到小六邊。
小六盯著它,不肯它。玄鳥似乎傷心了,悲傷地嗚嗚著,把頭湊到小六手邊,一下下地拱著,一副小六不安它,它就要沒完沒了的樣子。小六終于無可奈何地出手,了它的頭。
玄鳥撲扇著翅膀,引頸高歌,洋溢的歡樂讓旁觀者都容。
小六扶著玄鳥的子,站了起來,“你這家伙,怎麼吃得這麼?”說完,一抬頭才看見俊帝和顓頊。
小六干笑,指著玄鳥說:“這只鳥和我很投緣,估計是個母的。”
俊帝說:“這只玄鳥是我為我的大兒小夭選的坐騎,它還是顆蛋時,小夭就日日抱著它睡覺,它孵出來后,第一個見到的人也是小夭,小夭給它起名圓圓,天天問著幾時才能騎著圓圓飛到天空。我總是回答‘等你們長大’,圓圓早已長大,小夭卻至今未回來。”
小六作揖賠罪,“草民不知道這是王姬的坐騎,剛才多有冒犯,還請陛下恕罪。”
俊帝盯了小六一瞬,一言未發地和顓頊離開了。
小六看他們走遠了,扶著十七的胳膊坐到石頭上。玄鳥也湊了過來,小六拍開它,“別煩我,自己玩去。”
玄鳥圓圓委屈地在小六手邊蹭了蹭,展翅飛走了。
小六休息了一會兒,對十七笑道:“回去吧。”
十七把拐杖遞給,陪著小六回到華音殿。
小六可以扔掉拐杖,慢慢地走了。
喜歡從華音殿走到漪清園,卻從不進園子,只在園子外的樹蔭下休息一會兒,再從園子慢慢地走回華音殿。
一日,天氣十分炎熱,十七陪著小六走到漪清園,小六滿頭都是汗,臉頰也被曬得紅通通的。
坐在樹蔭下休息時,小六喝了口水,嘆道:“這時若有個冰鎮過的小玉瓜吃就好了。”
十七站了起來,“我看到婢在冰里浸了一些瓜果,我去拿一個小玉瓜來。”
小六笑道:“隨口一說而已,待會兒回去再吃吧。”
“我來回不過一會兒,很快的。”十七飛快地走了。
小六把水壺放到一旁,等著吃小玉瓜。
小六想起了小時候,很喜歡玩水,天熱時常常泡在水里不肯出來。娘為了哄著出來,總會端著一盤小玉瓜,在岸上走來走去,邊走邊吃,表明你再不出來,娘可就全吃完了。會趕爬上岸,跑到娘邊,張大,等著娘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