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在赤水城,也知他在赤水城,可再不能像在清水鎮上一樣,揮揮手,大一聲十七,他就會出現在邊。
小六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反正邊曬太的人已經換了幾撥。又有人走了過來,輕輕地坐在小六旁,悉的藥草香淡淡地飄來。小六沒有回頭,因為知道,即使看到了面孔,也是假的。微笑地看著船兒行過,心中著一些若有若無的喜悅。
半晌后,小六低聲問:“不怕人跟蹤你嗎?”
“我的祖先是狐,只有我追蹤別人,很有人能追蹤我。”
小六想起第一次被相柳抓走,是他找到了,第二次被顓頊抓進地牢,也是他找到了,他好像的確非常善于追蹤。
小六問:“你沒有去看比賽?”
“涂山氏并不善于與人打斗,每次來這里的主要目的是談生意和招攬人才。”
小六不再說話,十七默默地陪著小六曬太,小六雖一直沒有回頭,卻一直能嗅到他上的藥草香,令人安寧。
直到夕映照在河上,十七輕聲說:“我得走了,你什麼時候回去?”
“我也該回去了。”
“那你先走吧。”
小六心中有一溫暖的漣漪,“好!”站了起來,沿著河岸,慢慢地踱回驛館。因為知道有人一直在目送著,本來一個人的路程卻好似一直有人相伴,沒有孤單,反而一直有一種溫暖。
可目送離開的人,品嘗到的只是逐漸的遠離,十七選擇了把溫暖留給。
小六連著休息了五天,直到比賽最后一日,實在推辭不過,才被蓐收和阿念強拉著去看最后一場比賽。
經過一次次比賽,有幸爭奪最后勝利的是一男一。
男子禺疆,來自高辛四部之一的羲和部;子獻,來自四世家之首的赤水氏。禺疆長著一張娃娃臉,眉清目秀,總好像在笑,讓人一見就覺得親切。獻是一張清冷的瓜子臉,抿,眼帶煞氣,讓人都不敢直視。兩人都修行水靈,禺疆是水,獻卻是水系中的冰。
眾人都十分期待這場水與冰的大戰,大部分人覺得禺疆可親,希他勝利,可又覺得獻出手狠辣,更有可能贏的是獻。
小六害怕到防風意映,卻實在痛恨變幻容貌,正好阿念在這種鬧哄哄的場合自恃份,戴了帷帽,小六也戴了一個。
進比試的場地后,小六發現觀看比賽的人不都戴著帷帽,放下心來。
比賽快開始時,小六看到顓頊和一個戴著帷帽的子走了進來,小六覺得頭痛,裝沒看見。阿念卻站起,用力揮著手,道:“哥哥!”
顓頊和子從人群中了過來,阿念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子有可能是誰,滿是敵意地問:“哥哥,是誰?”
顓頊微笑著給彼此介紹:“這位是我妹妹,阿念。馨悅,你也阿念就好了。這位是神農馨悅,阿念,你馨悅。還有這位是……”顓頊找小六,卻不知何時小六已經離開了。
因為顓頊不在,蓐收可不敢把阿念和小六托付給別人,所以特意選定了看臺,帶阿念和小六來看最后的決賽。
看到顓頊帶著馨悅走過來時,蓐收立即地開溜,小六也悄悄地站起,隨在蓐收后跑了。
兩人功地溜出來后,對彼此抱抱拳,都表示佩服佩服!
這是最后的決賽,來看比賽的人非常多,所有位置一個蘿卜一個坑。小六沒心沒肺地提議:“顓頊霸占了我們的位置,那個神農小姐一定有位置空著,我們去坐的位置。”
蓐收否決,“讓阿念看到我坐在赤水氏的位置上,非殺了我不可。”
小六甩手就走,“老子不看了,回去睡覺。”
蓐收拽住:“回去陛下問我,你如何照顧小六的,你難道讓我回答你在驛館睡了六天嗎?”蓐收心盤算,神農、軒轅、西陵、涂山、金天……覺得坐誰的位置都不好,無可奈何下帶著小六到分給青龍部的位置上。青龍部的一群年輕人看到他,都嘻嘻哈哈地笑起來,大家了,是給蓐收和小六讓了一塊小小的地方。
蓐收拉小六坐,嬉笑著說:“赤水獻肯定會以冰結陣,到時反正冷得慌,大家一起著,正好取暖。”
小六扮了一兩百年的男子,很是大大咧咧,挨著蓐收坐下,反而覺得現在這熱鬧樣才有了看比賽的覺。
場上的比賽開始,一個年給蓐收塞了一瓶酒,蓐收喝了一口,遞給小六,小六喝了一大口,喃喃自語:“就缺鴨脖子了。”
蓐收強忍著笑說:“這是很嚴肅的比賽,事關各個家族的榮譽,可不是看街頭雜耍,請大家都嚴肅觀看。”
一群人都著聲音笑,“讓羲和部的老頭看到我們喝酒,回去了肯定要向陛下告狀。”
場上打得激烈,水與冰對戰,果然如蓐收所說,獻結冰為陣,整個看臺都在飄雪,就好似一下子進了嚴冬。
時間一長,小六靈力低微,自然抵不住,開始瑟瑟發抖。蓐收握住小六的手,把靈力緩緩送進,小六才覺得不冷了。
小六說:“謝謝。”
蓐收此時心神已經全放在彩的比賽上,只笑了笑。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想起小六靈力低微,只怕看不出其中玄妙,于是子側傾,頭湊在小六頭畔,一邊看,一邊和小六解釋:“獻現在控制了大局,禺疆的水劍到影響,進攻變得緩慢,看著兩人半晌才一下,沒什麼看頭,可其實很兇險……禺疆也開始布陣了,他并沒選擇直接和獻對抗……看似是冰雪覆蓋,實際下面一直有潺潺水流……”
小六邊聽邊點頭,漸漸地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喜歡看比賽,的確可以從高手的每一次應對變化中學到很多東西。
小六忽然覺得有人一直在看,憑著直覺看過去,是貴賓坐席,因為有低垂的簾幕,看不到人。小六悄聲問蓐收:“那邊是誰的位置?”
蓐收掃了一眼,“涂山氏。”
小六沉默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喃喃自語:“你又沒讓我承諾十五年不和男人往、不和男人說話。”
蓐收問:“你說什麼?”
小六沖他笑,“沒說什麼,你繼續講解。”
蓐收依舊和小六腦袋挨著腦袋,邊看邊竊竊私語。
禺疆和獻既要比拼實力,又要比拼智謀,兩位絕頂高手就了一場異常彩的比斗,最后是獻靈力枯竭,暈了過去,禺疆也要人攙扶著才能站穩。
禺疆靠著靈力的純深厚,勉強勝過獻。
全場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青龍部的一群年輕人雖然平時常和羲和部打架鬧事,可現在都邊跳邊大“禺疆、禺疆”,為禺疆真心歡喜。
蓐收畢竟份和他們不同,依舊坐著,但眼中也是洋溢著笑意。
小六看到了禺疆的勝利來之不易,再加上被周圍的人染,也揮舞著手臂,了幾聲。小六心境再蒼涼,畢竟還是個年輕人,看著滿場歡聲雷,心中忽然掠過一個念頭,如果的靈力沒有被散去,也許也能一次全大荒為歡呼。
小六立即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掉了,默默告訴自己,我現在已經很好!
蓐收笑對小六說:“今天回去可以不用看阿念的臉了。”
小六也笑,“我們自己回去吧,不等他們了。”
兩人站起,隨著人慢慢地走。因為很多人依舊在興地大呼小、上躥下跳,蓐收的一只手半搭在小六的肩膀上,既是保護,也是怕兩人被人沖散。
從貴賓坐席過來的人有不認識蓐收,笑著和他打招呼,還有人打趣地說:“今年高辛四部子弟的表現都很好,你帶來的獎品只怕要原封不地拉回去了。”
蓐收笑著和眾人寒暄客套。
四世家的人走來,眾人都往邊上走,帶著敬意主給他們讓了路。
在秋賽這個以氏族為重的場合,四世家所代表的不僅僅是氏族的力量,還代表著從盤古大帝到現在不斷綿延傳承著的脈,那是每個人流淌在、支撐著生命的東西。國可以創建,也可以消失,可唯有脈,生生不息,代代繁衍,永不消失。所以,很多時候,氏族的榮耀更勝于國的榮耀。
赤水氏、西陵氏、涂山氏、鬼方氏依次走過。璟和防風意映并肩走來,經過蓐收旁時,防風意映慢了腳步,微笑著和蓐收寒暄。璟仔細看了一眼蓐收,視線落在他搭在小六肩膀上的手上,他抿著角,沒有說話,只是和蓐收點了下頭。
小六怕防風意映認出,拽拽蓐收,把他拖進了擁的人中。兩人出人時,都松了一口氣。蓐收放開了小六,笑問:“如何?不算白來一趟吧?”
小六笑著拍拍蓐收的肩膀,一副哥倆好的樣子,“你放心吧,陛下問起時,我一定會為你言。”
蓐收已經知道小六的子,笑罵道:“你還真把自己當回事!”
顓頊帶著阿念走過來,先瞪了一眼小六,再看著蓐收,“你們倆跑得倒是快,躲到哪里去了?”
蓐收只笑,不說話。
小六看阿念眉眼帶笑,顯然心很好。
阿念悄悄地對小六說:“你干嗎跑了呢?你都不知道那個馨悅的臉多彩,看著真是解氣。”
小六問:“你沒和吵起來吧?”
“沒有,是哥哥的客人,我不想讓哥哥難做。再說又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心里著樂。”
小六想起以前在清水鎮時,阿念那麼憎惡,可顓頊讓阿念別來找的麻煩,阿念也就真沒主來找過的麻煩。不管高辛國別人如何看顓頊,阿念卻從未瞧低顓頊,對顓頊很敬重。小六一時想得出神,呆呆地看著阿念,阿念學著顓頊的樣子敲了小六的額頭一下,“喂,想什麼呢?”
小六笑笑,“想你呢!”
“我警告你,不許喜歡我!”阿念的臉變了,用力拍自己的腦袋,懊惱地說:“哎呀,我忘記最重要的事了!”本來打算利用赤水秋賽讓小六做些錯事,打消父王想把嫁給小六的念頭,可被神農馨悅一鬧,哥哥傷,住到馨悅家里,心煩悶下,竟把小六的事給忘記了。
小六嚴肅地說:“我發過誓,你放心吧,你父王絕不會讓你嫁給我。”
這段時日,阿念對小六有了幾分了解,知道小六看似嬉皮笑臉,卻不是個靠不住的人,小六如此鄭重地承諾,阿念又放下心來。
回到驛館后,小六去找顓頊,“你的傷如何了?”
顓頊輕拍了下傷的肩膀,“不疼了,但還不能自如活。”
小六拉起他的胳膊,檢查了一番,說道:“赤水氏的醫師不錯,繼續好好養著。”
小六要走,顓頊把拽住,“讓你虛驚一場,生我氣了嗎?”
小六回坐下,“你知道我不會。”小六用手指輕輕地了他的肩膀一下,“如果不是生命到威脅,這世上沒有人喜歡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去演戲。”
顓頊道:“上一次在清水鎮我中箭后,派人仔細查過防風意映。邊有兩個婢,是防風家培養的死衛,們也在船上。如果我們大打出手,防風意映故意舍掉一個婢讓我們殺死,那麼神農馨悅必定會被激怒,下令所有護衛下殺手,那可真就麻煩了。所以我將計就計,裝作只一個防風意映就讓我們已無力招架。我看出防風意映只是想殺我,并不打算傷害阿念,讓你帶阿念離開,你們倆就都安全了,剩下我一人,反倒好逃。本來我想假裝傷后沉湖底,防風意映肯定不能表現出想繼續追殺,那麼反而會催神農馨悅離開,命婢下湖來確認我是否死了,我很容易,可誰都沒想到神農馨悅會突然跳下湖救我。”
小六笑,“你要謝謝我,如果不是我想聽彈琴,你也不會吹奏簫,引得對你生了好。”
顓頊沒好氣地說:“謝謝你?如果不是我吹奏簫,引了的船向我們行來,兒就不會上們,惹來這一場禍事。”
小六反詰:“哼!如果不上們,你如何能有機會和赤水家走近?這因禍得福!”
顓頊無奈,“好,好,我謝謝你。”
小六忽而嘆了口氣,幽幽說道:“我只是覺得命運很神奇,無數的偶然合在一起,卻導向了一個必然。神農氏和赤水氏是你必然要拉攏的家族,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偶然。”
“你啊,看著什麼都看了,原來終究還是個會做夢的孩子!”顓頊彈了小六的額頭一下,“沒有真正的偶然,都是必然。神農氏和赤水氏是否會站在我這一邊,靠的可不是什麼偶然,而是我能帶給他們什麼,有沒有這些偶然,本無所謂。這些偶然只不過是一層紗,把冰冷的必然包裹了一下。”
“唉!哥哥你真是太清醒,太冷漠了……”小六噘了噘,自嘲地笑起來,“真好,原來我還會做夢。”
顓頊溫地了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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