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頊不敢進去,又舍不得離開,只能靠著門,坐在地上,迷茫地著夜深。
不管面對任何人與事,他總有智謀和對策,可現在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思考不出來。反倒想起很久遠前的事——他和小夭剛見面時,相得并不好,雖然他是個男孩,打架卻打不過刁蠻的小夭,他還玩了點小心眼,想趕走小夭。可漸漸地,兩人玩到了一起。爹娘離開后,小夭夜夜陪伴他;他做噩夢時,小夭會親吻他的額頭,發誓說“我永遠和你在一起”,他不相信地說‘你會嫁人,遲早會離開我’,小夭著急地說‘我不嫁給別人,我嫁給你,不會離開’。
從五神山到軒轅山,從軒轅山到神農山,小夭陪著他一步步走來,無論發生什麼,無論他是什麼樣子,都堅定地站在他邊。禺疆刺殺他時,是小夭用保護他;室戒除藥癮時,是小夭和他一起熬,寧可自己傷,都拒絕了金萱的提議,絕口不提用繩索捆縛他,明知道,只要提,他會答應……夜深了,小夭以為顓頊已離開,推開了窗戶,默默地凝著夜。
顓頊猜不到在想什麼,是想起了時在五神山的日子嗎?
兩個人,一個靠在門前,一個倚靠在窗前,隔著不過丈許的距離,凝著夜,風一通宵。
東邊了一線魚肚白,瀟瀟踏著落葉從霧氣中走來,面朝著屋子跪下。
小夭以為瀟瀟在跪自己,忙抬手要起來,卻聽瀟瀟說:“陛下,請回紫金頂,大臣們就要到了。”
小夭愣住,眼角的余看到顓頊走出來。
他竟然在門外枯坐了一夜?小夭低著頭,不去看他。
顓頊也未出聲,躍上坐騎,就想離去,瀟瀟勒住坐騎,道:“陛下,請先洗把臉。”
小夭抬頭,恰好顓頊回頭,四目接,兩人都是愣了一愣。
昨晚小夭潑了顓頊一臉酒,他只用手胡抹了幾下,并未干凈。此時臉上紅一道白一道,甚是彩,他自己卻忘記了,居然這個樣子就想回紫金頂,宮人看到了,非嚇死不可。
小夭拉開門,對瀟瀟說:“浴室里可以沖洗一下。”
瀟瀟還沒答應,顓頊已經快步走進了浴室,似乎生怕小夭反悔。
箱子里有顓頊穿過的舊,小夭翻出來,拿給瀟瀟:“隔間里的架子上都是干凈的帕子。”
顓頊快速地洗了個冷水澡,換好衫,束好頭發,又上了藥,才走出來。
小夭站在院,聽到他的足音,回頭看了一眼,顓頊額頭上有一塊紫紅的瘀傷,想來是被琉璃盞砸傷。剛才臉上有酒漬,沒看到,這會兒人收拾干凈了,反倒格外顯眼。
小夭昨夜那一砸,盛怒下用了全力,顓頊流了不,雖然上了藥,可靈藥只能讓傷口愈合,無法令瘀傷立即消散。
顓頊笑道:“沒有關系,過兩日就散了。”
小夭低下了頭,徑直從顓頊邊走過,進了門。
顓頊黯然地站了一會兒,轉上了坐騎,飛向紫金頂。
顓頊額上的傷,自然讓紫金宮的宮人妃嬪驚慌失措了一番,也讓朝臣心中直犯嘀咕。
顓頊沒有解釋,也沒有一個人敢去問他。眾人只能小心地從侍從那里打聽,瀟瀟的回答是“陛下打盹時不小心磕的”。
所有人都知道顓頊這段日子的勞累,倒也相信了,唯獨王后馨悅不相信,可如果不相信,覺得那個猜測太讓害怕,所以寧愿相信。
黃帝走出寢室,看到璟端坐在竹榻上。榻上的被褥和昨夜一模一樣,案上的棋盤卻已是半滿,顯然他一夜未睡,一直在和自己對弈。
黃帝低頭看了一會兒棋盤,溫和地說道:“顓頊是帝王,他能允許小夭用酒盞砸他,愿意苦苦求小夭原諒,卻不見得能允許外人看見他的狼狽。顓頊和小夭自小經歷坎坷,很多時候,在他們之間,我也是個外人。”
璟躬行禮:“我明白。謝謝陛下的回護。”
黃帝說:“你是個聰明孩子,一定要記得過剛易折、過強易損。”
璟說:“記住了。”
黃帝笑道:“去看看小夭吧!一起用早飯。”
小夭洗了個澡,坐在小軒窗下梳頭。挽好發髻,正對鏡簪,看到璟從山谷中走來,一只手背在后,踏著晨,行到的窗前。
小夭看他衫依舊是昨日的,顯然沒有離開過小月頂:“你昨夜……歇在哪里?”
“我在黃帝陛下的房借宿了一夜。”璟將一束藍的含笑花遞給小夭,的花瓣上猶含著珠。
小夭探頭聞了一下,驚喜地笑了:“好香!”
放下手中的簪子,指指自己的發髻,轉過子,微微低下頭。
含笑香氣悠長、浸人心脾,花形卻不大,盛開的花也不過拇指大小,并不適合戴。璟想了想,選了一枝長度適合的含笑,將枝條繞著發髻,了半圈。
“好了。”
小夭舉起鏡子照,只看發髻右側地了含笑花,呈半月形,就像是用藍寶石打造的半月形花簪,可縱然是世間最好的寶石,哪里有這沁人心脾的香氣?
小夭放下鏡子,說道:“謝謝你。不僅僅是花,還有……我帶給你的所有為難。”
璟輕彈了小夭的額頭一下:“是誰曾和我說,兩人要相攜走一輩子,自然該彼此看顧?”
小夭低下了頭,沮喪地說:“璟,我該怎麼辦?”
“你覺得你有能力讓黑帝陛下撤軍嗎?”
小夭搖頭,太了解顓頊了,他想得到的東西,沒有人能阻止。
“你想站到高辛一邊,幫高辛打軒轅嗎?”
小夭搖頭:“我不過是懂點醫和毒,哪里有那個本事?再說,我雖然討厭顓頊這麼做,但絕不會幫別人對付顓頊。”
“小夭,這是兩位帝王之間的事,你什麼都做不了。”
“可是他們一個是我最親的人,一個對我有養育之恩,難道我真就……冷漠地看著嗎?”
“你不是冷漠地看著,你是痛苦地看著。”
“涂山璟!”小夭瞪著璟,“現在你還打趣我?你知不知道昨夜我胡思想了一夜?”
璟掐掐小夭的臉頰:“別什麼事都還沒發生,就想最壞的結果,這場仗沒個一二十年打不完。現在的軒轅國不是當年的軒轅國,黑帝不是當年的黃帝,俊帝也不是當年的蚩尤。”
黃帝站在門口,揚聲問:“你們是吃飯呢,還是隔著窗戶繼續說話呢?”
小夭不好意思,大聲說:“吃飯!”
用完早飯,璟下山了。
小夭懨懨地坐在廊下發呆,黃帝也不去理。
小夭一直坐到中午,突然跳起來,拿起弓箭,沖到山里,惡狠狠地練了兩個多時辰的箭。累極時,爬到榻上,倒頭就睡。
顓頊晚上來時,小夭依舊在睡。顓頊陪黃帝用完飯,叮囑了苗莆幾句后,就離去了。
小夭一直睡到第二日清晨。起后,告訴苗莆以后晚上歇在章莪殿,晚飯也單獨在章莪殿吃。
每日,顓頊來,都見不到小夭。也不見他生氣、失,看上去和以前一樣,陪黃帝說會兒話,神如常地離去。
軒轅和高辛的戰事真如璟所說,一時半會兒本分不出勝負。
顓頊在發兵之日,就昭告了天下,不傷百姓。剛開始,一直是軒轅占上風,可隨著軒轅軍隊進高辛腹地,遭到了高辛百姓的激烈反抗。不管隆、禺疆、獻他們麾下的軍隊多麼勇猛,手中的兵多麼鋒利,都不能傷及高辛百姓,所以一邊倒的形立即扭轉。
顓頊顯然也做好了打長期戰爭的準備,對隆早有代,所以隆并未讓大軍繼續推進,而是好好治理起已經攻下的城池。
盛夏是高辛的汛期,會普降暴雨,免不了洪澇災害。隆自小生長在赤水,親眼目睹過決堤時,洪水剎那間毀滅了整個村莊,他曾在爺爺的教導下,認真學習過如何疏通河水、修建堤壩、防洪抗澇。
在高辛的汛期來臨前,隆從赤水家調了善于治水的子弟,把他們分派到各駐守城池的軍隊里,帶領著軒轅的士兵幫各地百姓去疏通河水、維護堤壩。高辛百姓剛開始很排斥,可這幫軒轅士兵不殺人、不放火,干活賣力,除了說的話聽不懂,別的和一般人沒啥兩樣。眼看著汛期就要來了,為了地里的莊稼和一家老小的命,他們無法拒絕人家的幫助。
軒轅軍隊雖然深高辛腹地,可背靠赤水,又有荊渡,通過船運,糧草資的補給源源不斷,高辛的軍隊沒有辦法奪回被軒轅占領的城池;但越往南,氣候越悶熱,雨季也即將到來,雖然隆很適應的氣候,可有很多軒轅士兵不適應,軒轅也無法繼續攻打,兩軍只能僵持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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