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方連忙下了臺階,李述卻站在原地不。
隔著十幾層臺階,冷淡地俯視著崔進之,然后偏過眼去,不屑再看他一眼。
崔進之見楊方過來,忙解釋了一句,“安樂公主在湖畔,我正巧路過。”
楊方沒有懷疑他的話,他全部心神都在安樂上。眼眶似有些紅,剛想問問怎麼了,安樂就甕著鼻子道,“我被風迷了眼。”
不許他再多問一句。
于是楊方只得住。
眾人都上了臺階,崔進之路過李述邊時遲疑了一下,出手想要牽著,跟一道上去。
可李述好似沒有看到,徑直忽視了他。
于是崔進之只能收回了手,自己往涼亭上走。
楊方牽著安樂往上走,安樂卻在李述邊停了下來,繃著一張臉,“我有話跟你說。”
聽著語氣不善。
于是半腰的臺階上只剩們二人。
安樂咬了咬,看著李述,“你是不是都看見了”
李述冷淡地瞧了一眼,“我方才看見的東西多了,你問的是是什麼”
李述比高半個頭,于是安樂不得不仰。這讓心里不大舒服,安樂上了一階臺階,猶嫌不夠,又上了一階臺階。
這樣才俯視著李述。
微仰著下,“我不管你剛才看見了什麼,反正反正都是真的。”
盯著李述,“你把他搶走了,我現在要搶回來。”
這話理應說得有氣勢,可安樂眼睛紅得像兔子,于是怎麼聽怎麼像是外強中干。
李述只是輕笑一聲,不屑一顧,“噢你想搶便搶吧,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于是安樂像個被了一下的河豚一樣,登時又生起氣來。
要是搶得過要是搶得過,當初李述就不可能嫁給崔進之
本就搶不過。連怎麼搶都不知道。
方才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一件事,去抱了崔進之。可崔進之立刻就把推開了,不僅推開,還厲聲呵斥。
“安樂公主,你今日糊涂了”
“我是個大活人,沒有誰能搶得走我,若是要搶,那也是我心甘愿的。從頭到尾,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你,李述又何談搶走一說”
從沒見過崔進之那麼冷厲過。
李述見安樂啞口無言,又輕嘲了一聲,“安樂妹妹,你要是想搶走崔進之,那就快些手。不過”
挑了挑眉,往涼亭上的楊方上看去,“我今日才發現,原來楊駙馬是個周正人。咱們倆不妨打個賭,是你先把崔進之搶過去,還是我先把楊方搶過來嗯”
安樂登時就急了,喊了一聲,“你敢你不許打他的主意,楊方是我的人”
楊方正在喝茶,不知道安樂怎麼忽然蹦出這麼一句,登時一驚,噴了一口茶出來。
楊方連忙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崔侍郎,我失禮了。”
崔進之坐在他對面,默默抹了一把臉。
安樂三步作兩步跑上了臺階,站在楊方面前,護食一般瞪著李述。
李述慢慢走上了臺階,瞟了安樂一眼,又瞟了楊方一眼。
行了,瞧著還是有點的。不枉說方才那番話。
知道李述對楊方“有意思”后,安樂再也坐不住了,恨不得把楊方的頭臉罩住,不讓李述看他一眼。
拉著楊方就往臺階下走。
楊方不明就里,只得臨走的時候朝李述歉意地笑了笑。結果安樂跑得更快了。
李述目送著他們遠去。
不是想幫安樂,只是想幫楊方一把。
那樣一往深的人,總是希他們能有個好結果別像自己一樣,這麼些年了,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
涼亭上一時只剩李述和崔進之二人。崔進之走了過來,站在李述邊。
他知道李述看到了方才的一切,有心想要解釋,卻不知話要從何說起。
于是開了口,談的又是政事。
“太子說,皇上要你給二皇子借糧。”
他們之間好像只能談政事,除此之外,就是無窮無盡的沉默。
李述點了點頭,也不看崔進之,只是“嗯”了一聲。
崔進之道,“你是怎麼想的”
李述聞言這才抬眼看了看崔進之,今日頭一遭正眼瞧他。
是怎麼想的
崔進之站在太子這頭,原本沒得選擇。在父皇那里咬著牙沒松口放糧,得父皇臉鐵青,對萬分失。
可是到頭來,也不過是一條狗。
“我的態度,已給太子說過了。父皇讓我借糧,我沒有答應。”
李述冷淡淡地看著崔進之,“你問完了還有什麼話要替太子問麼沒有的話,我累了,想一個人呆一會。”
說罷轉就往階下走去。
崔進之看著走了幾步,只覺得口齒生,半晌忽然開口,“我跟安樂沒有什麼。”
“真的沒有。”
這句話帶著一分難以察覺的倉皇與惶恐,重復了兩遍,怕李述不相信。
李述停了停腳,卻沒有轉。湖上送來夏風,將的聲音送了過來,縹緲又冷淡。
“我不在乎。”
無論他們有沒有關系,如今都已經不在乎了。
李述再不管崔進之,直脊背走下了臺階,到最后一層的時候,終究是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
崔進之站在高高的涼亭上,目一直追隨著。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一句都說不出口。
李述最后一次仰他。
是他教讀書識字、人世故、朝堂謀略,從前用這些替他謀劃,今后將用這些與他抗衡。
今日站在涼亭上,倉皇無依地等著他來,可他卻忙著安別人。
無論是不是一場誤會,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需要他,可他卻沒有出現。
那麼從今以后,再也不需要他了。
長日漫漫,可以自己熬過去。
從前李述站在太子那頭,一半是為了崔進之,一半是因為太子能做未來的皇上。
如今已不在乎崔進之了,至于太子
李述冷笑了一聲,原本是因為太子能做未來的皇上,所以才想攀附他。
可是
太子就鐵定能當皇上嗎
李述是一條狗。可太子別忘了,狗一旦咬起人來,蝕骨見,毫不留。
“紅螺,”李述吩咐道,“一會兒你趁著無人注意,去找含元殿的劉湊公公。”
“你就給他說:雀奴聽話只是怎麼借糧、何時借糧,雀奴有自己的法子。”
既然逃不了被人利用的命運,那麼被父皇利用,總好過被太子利用。
一場宮宴,最終在各懷心思中散去了。
太子猶不放心,散場時又來崔進之質問,“你問平了麼這件事到底打算怎麼做”
崔進之:“會站在您這頭。”
太子懷疑,“當真。”
崔進之心里有幾分不耐煩,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子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當真。”
雖然他與雀奴在上難以言說,但是涉及到政治,崔進之總是無條件地相信李述。
他相信李述,不會背叛他。
于是太子這才放崔進之走了。
崔進之匆匆出了宮門,想去找李述,可卻發現的車架早已經離去了。
本沒想等他。
崔進之按了按眉心,只覺得一團一團的政事在他腦子里攪著,讓他不得安生。
他不想回府。回府之后他只能一個人呆著,便是去找李述,同之間除了政事也不知該說什麼。
政事一件一件,得他不過氣來,他只想有一個能徹底逃離的地方,哪怕是片刻也好。
崔進之上了馬,猶疑了片刻,沒有往十三王坊的方向走,反而從含門右拐,進了延康坊。
他給青蘿買的宅子就在延康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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