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看著黑白昏暗的畫面，問:“講的什麼？”

 “越獄，”陳兮評價，“這片子是六十年代的，算是越獄片鼻祖了。”

 方岳覺得幾個鏡頭有點悉，“你是不是之前看過這部電影？”

 “是啊，一開始我看不下去，看完覺得還有意思，所以現在二刷。”

 六十年代的法國黑白片，主要講述克勞德和小姨子私通，誤傷妻子進了監獄，他和牢房中的四位獄友合謀越獄的故事。

 他們弄了一片碎鏡子，把鏡子綁在牙刷上，出門上小，通過鏡片監視走廊獄警的行蹤，隨后他們在牢房地板上敲了一個通行口，幾人穿到監獄地下，找到了下水道的位置，開始每天砸的過程。

 全片后半部分都是機械化的分工合作，有節奏的敲敲砸砸，影片畫面沉悶，劇單調冗長，陳兮覺得最彩的一幕就是影片結尾。

 他們終于砸通了通向自由的，只要再耐心等上一個時機，他們就能走出這里。就在眾人即將離開的最后一刻，綁在牙刷上的鏡片一個翻轉，一排獄警齊刷刷地出現在了鏡中，無言地監視著他們。

 驚悚又震撼。

 方岳吃著飯，陪陳兮一塊兒看這部冷門的黑白影片，電影結束，茶幾上陳兮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方茉的電話，方茉陳兮去小區后門幫拿東西。

 方岳聽到了，收拾餐盒說:“我去吧。”

 陳兮脖子還痛著，反正現在沒法刷題，閑著沒事，就說:“還是我去吧，你剛洗過澡，別跑了。”

 方岳也閑著沒事，他順帶著垃圾，跟陳兮一塊兒下了樓。

 大雨將夏季的最后一場悶熱澆熄了，外面微風裊裊，兩人走到小區后門，卻意外看到方茉和一個男生抱在一塊兒。

 陳兮目瞪口呆，這倆人抱得簡直難舍難分，嚴合，方岳只皺了下眉，然后就一臉平靜。

 男生隨即轉上了出租車，方茉揮手目送，轉的時候方茉看到了他們，很是淡定，“哎，老弟你回來了？我讓你買的那些吃的都買了沒？”

 方岳淡淡地“嗯”了聲。

 “那快幫我搬，地上這些全是吃的，這家伙可真能買。”

 地上擱著兩個大紙箱，紙箱上還有塑料袋，塑料袋里也是一些吃的。小區地面不能行車，外來車輛又不能進地下車庫，方茉朋友趕時間，也沒讓朋友幫搬進去。才下過雨，紙箱都了，方岳沒讓們手，他把兩個箱子疊一起，新換的t恤很快又臟了。

 陳兮保持緘默，方岳沒說什麼，方茉拎著塑料袋，左看看右看看，為自己澄清:“我可沒早，人家這學期轉回戶籍地念高三了，趁著周末過來給我送趟東西。”

 教室里，陳兮想到這，從書桌屜掏出一個面包。這面包就是方岳早上給潘大洲吃的同款，全是方茉那位同學送的，太多吃不完，方茉讓他們幫忙消化。

 陳兮拆開袋子吃了一個，又分了一個給張筱夏。

 晚自修第一節競賽課結束，第二節課開始是自習和答疑時間。班級里不留老師，學生們有問題要去專門的答疑教室。

 樓明理拎著書走了過來，跟張筱夏調了個座。

 方岳在最后排看了他們一眼，然后就若無其事地收回了視線。

 周二，白芷把劇本梗概給了陳兮和樓明理，也給了他們幾張寫好的初稿，讓他們抓時間理解人背景。

 課間，陳兮和樓明理坐在教室花壇邊對戲，他們的手虛空握著，像拿著一只杯子，兩人一來一回說著什麼，然后兩人舉杯了。

 沒有杯子，他們手指不小心到了一起。

 方岳走出教室后門，手上拿著只真水杯。

 午后，陳兮靠著廊柱，手拿書本似模似樣，樓明理站在面前，微低著頭，手指了一下的睫。陳兮抬手了眼睛，兩人不知道又對了句什麼臺詞，忽然相視一笑。

 方岳和沈南浩從他們面前經過，沈南浩問樓明理:“去不去打球？”

 “不去了，忙呢。”樓明理回。

 晚自修前，陳兮去教室后面接水，水桶空了。飲水機邊上有一桶新的，方岳起幫換了桶裝水，“白芷劇本搞定了？”

 “沒呢。”陳兮等著熱水。

 “那你今天怎麼一直在‘排戲’？”

 “白芷打算周末開拍，讓我們先讀寫好的劇本。”

 “周末前能寫完？”

 “不一定，說不行的話就邊拍邊改，不然時間會來不及。”

 正說著，就聽白芷一聲抓狂，陳兮和方岳循聲看了過去，白芷正掐著腰跟張筱夏抱怨，“好氣啊好氣啊！”

 dv社的人不買的賬，白芷請不到專業攝影師。

 “水開了。”方岳提醒。

 “哦。”陳兮接熱水。

 方岳問:“劇本講的什麼？”

 “不能說，”陳兮很當回事，“白芷說得保，怕被別班竊取的創意。”

 陳兮該的時候特別，就比如董珊珊的事，那回籃球賽，方岳問跟廖知時聊了什麼，陳兮只說了董珊珊，卻不說，即使當時這事已經不算，還是不自覺地維護對方，不想廣而告之，直到上個月新聞沸沸揚揚，方岳才知道真相。

 現在白芷要保，方岳自然知道撬不開的，方岳也沒多問。

 方岳去上了個廁所，在廁所見樓明理，樓明理當時在跟隔壁班流微電影的事。

 隔壁班問:“你們班主角是誰？”

 樓明理說:“陳兮。”

 “哦，呀，那你們班穩了，值吊打我們班啊。”

 樓明理笑道:“謝謝謝謝。”

 “你們劇本都弄好了？”

 “沒呢。”

 “故事有了沒？”

 樓明理也嚴，他只肯:“反正全是戲。”

 幾人一道出了廁所，各自回教室，方岳走在樓明理邊上，突然開口:“我記得你以前提過，你家都是電視臺的？”

 周三中午，白芷宣布男主角改人選了。

 陳兮和張筱夏都很驚訝，周一才定下人，周三就換人，白芷變心太快。

 白芷解釋:“是樓明理主卸任男主角，他要當攝影師。”

 樓明理本來就對演戲沒什麼興趣，他家人都是行業的，家中就有專業攝像機，專業設備肯定吊打dv機或者相機一類的攝影材，而且他自己就會用那機。

 白芷又不傻，權衡之后立刻拿下了這位攝影人才。

 陳兮問:“那現在誰是男主角？”

 白芷說:“還能有誰，只剩我們班第二帥的了唄。”

 方岳又在幫理老師弄電腦了，這次是電腦上的另一個小問題，方岳垂眸專心致志，陳兮和張筱夏不約而同看向講臺。

 “……”

 樓明理是住校生，他家在隔壁蕭河市，不堵車的話，車程只要四十多分鐘。

 周五放學，樓明理回了一趟家，周六又趕在七點二十分早讀前抵達學校。

 周六下午，為了搶地盤，一行人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先去了第一個取景地，市育館的戶外籃球場。

 他們時間掐得好，這時候沒人在戶外打球，潘大洲和張筱夏殘志堅，他們手臂吊著繃帶也跟了過來，兩人坐在看臺上吹風。

 沈南浩和賈春去周圍逛了逛，他們還是第一次來這個育館。

 白芷在研究樓明理的攝像機，專業詞匯一個個從樓明理中蹦出來，聽得白芷一愣一愣的，滿眼崇拜地看著他。

 方岳把一個籃球遞給陳兮，“你先試試投籃。”

 他們今天有一場打籃球的戲，陳兮使勁一投，籃球連框都沒到。方岳耐心地跟講技巧，位置怎麼站，手腕怎麼翻，力氣怎麼使，可惜陳兮沒什麼運細胞，連投二十幾個，沒一個球能投進的。

 “好了好了，大家先來吃飯！”白芷了快餐，眾人隨便找地方坐。

 潘大洲在今天之前一直覺得他獨臂沒有問題，左手寫理科作業并不難，直到此刻——

 “怎麼只有筷子？”

 張筱夏滿塑料袋地找，“沒有勺子嗎？”

 白芷餐的時候沒想到這個問題，變不出勺子，只能小心翼翼提議:“你們將就一下？”

 兩人將就著左手拿筷，勉勉強強夾起了菜，潘大洲不由升起一雄心壯志，“我覺得我天賦異稟啊，你們看你們看！”

 潘大洲枝大葉地出筷子展示，筷子上的菜全掉旁邊陳兮的快餐盒里了。

 潘大洲還沒過飯菜，所以全是干凈的，他又夾起一筷子想炫給他們看，陳兮肚子好，只想好好吃飯，無可奈何，利落地拆了一雙新筷子，左手夾起紅燒排骨，右手夾起杏鮑菇，夾得穩穩當當。

 陳兮說:“你看你看。”

 潘大洲:“……”

 沈南浩白芷幾人都驚嘆:“我靠——”

 方岳笑了笑。

 廖知時也在笑，他著兜從籃球場邊上繞了過來，問他們:“今天怎麼這麼熱鬧？”

 潘大洲就被打擊了這麼一下，立刻又神抖擻:“他們拍微電影呢！”

 “哦，微電影節。”國際部不參賽。

 方岳問他:“約了大壯他們？”

 廖知時說:“沒，陪我媽來的。”

 潘大洲問:“你媽來這兒干嗎？”

 廖知時說:“聽說游泳館有活，過來報名。”

 潘大洲:“三個月八百塊，包教會那個？”

 廖知時:“你也報名了？”

 “不是我，我媽也想報。”潘大洲說著看了眼方岳，笑得不行，“就是我媽很想省下這八百塊錢。”

 幾人說說笑笑，飯很快吃好，戶外球場也來了不打球的人，還有兩個老外，應該都是附近住戶。廖知時沒走，也坐他們邊上圍觀拍戲。

 樓明理攝像，白芷總導演，沈南浩是苦力，賈春當文學顧問，他們幾人還得客串一下角，總之分工合作，大家都圍著兩位男主演打轉。

 文戲試了幾個鏡頭，勉強過關，一到武戲主角就掉鏈子，中場休息，沈南浩去買了飲料分給大家。

 陳兮不信邪，抱著籃球一會兒看旁邊球場打球，一會兒又自己練投籃。

 氣溫已經秋，太溫，風也清涼，陳兮校服外套了，打底穿著一件白短袖。這服也是方茉之前買的清倉貨，長度遮住肚臍，款式有點，重新扎了一個低馬尾，風吹起幾綹碎發，把碎發挽到耳后，抬頭朝著，輕輕跳躍，又扔出一個球。

 一個外國年站在邊上看了很久，跟說了幾句話，陳兮禮貌回了兩句，繼續專心練投籃。

 等又一次起跳投籃的時候，外國年突然上前，握住的腰，將舉向籃筐。

 看臺上，方岳猛地將手中礦泉水一摔，水珠飛濺，他一躍而起沖向籃球架，外國年已經將陳兮放下，方岳狠狠撞向年。

 球場上頓時混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