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 潘大洲嚷嚷著要吃關東煮。他獨臂之后又恢復搭公車上下學,但早上時間算不準,他偶爾能到陳兮和方岳, 只有晚自修放學,他們三人才能一起患難與共搭公。
學校門口有一家夜宵店,每當八中放學就是店里業務最繁忙的時候。店賣的關東煮是暢銷品, 老板不是按串賣, 而是按照大份小份賣,一晚上能賣出三大口深鍋。
賣關東煮的隊伍很長, 不過排隊速度也很快,方岳問陳兮:“你吃麼?”
陳兮說:“我不,但我想喝湯。”
潘大洲提議:“那正好, 我們就要一個大份一個小份, 你小份的關東煮我們幫你吃了。”
隊伍到他們,方岳要了一大一小兩份, 他到旁邊小桌上把小份的食材舀進大份里, 問陳兮:“給你留幾個?”
陳兮看了看,說:“留一個海帶結吧。”
“魚丸要不要?”喜歡吃魚丸。
也行,陳兮又要了一個魚丸。
方岳和潘大洲一人一竹簽, 同吃大份的, 方岳拿著塑料碗, 潘大洲吊著胳膊走在他右手邊,了一顆撒尿牛丸, 水在里開, 燙的他不停哈氣, 緩過勁后潘大洲問起他倆:“你們班電影是不是拍完了?”
三人正往公站走, 站臺離夜宵店不遠, 方岳嗯了聲,“今天剛拍完。”
潘大洲打聽:“樓明理的攝像機還在學校吧?”
方岳:“怎麼?”
“我們班的人看到樓明理有攝像機,他們知道我跟你們班要好,就想讓我來套套近乎。”
方岳:“想借攝像機?”
陳兮喝著湯,猜道:“可能是想連樓明理一塊兒借。”
潘大洲夸:“陳兮你真是若觀火啊,沒錯,他們就是想兩樣都借。”
已經走到公站,公車還沒到,方岳說:“我看難。”
潘大洲也覺得難,他是認為樓明理為人再好,也不至于好到大公無私地耽誤自己時間,去幫一個不的班級當攝像師吧,所以潘大洲的想法很簡單,“那要是只問他借攝像機呢?請他教我們班怎麼用。”攝像機貴重,潘大洲又補充一句,“我們給他租金,你們看能不能行?”
陳兮里嚼著魚丸,一聽就說:“樓明理不可能要租金的。”
方岳也說:“他只要肯松口借給你們,不管他心里怎麼想,都不可能要你們租金。”
潘大洲:“那你們倆幫我去問問他?你們倆跟他更。”
陳兮碗里的湯還滾燙,吹了吹熱氣,騰出說了句:“希渺茫啊。”
潘大洲說:“你們都沒幫我問呢。”還沒問就一個說難,一個說希渺茫。
方岳言簡意賅:“因為有白芷在。”
陳兮補充解釋:“換做其他事,白芷都很大方,但關系到班級榮譽的問題,白芷是不講人的。”
潘大洲看著他倆,心想他倆都若觀火的,把自己同學格得的,兩人說話腔調也都這麼不疾不徐,像在一唱一和。
等車的人漸多,公車還沒到,方岳穩穩托著碗,方便潘大洲下手,他看向另一邊正喝湯的人,問道:“白芷說這次改劇本是你提供的思路?”
“是啊。”陳兮說。
方岳問:“怎麼突然想到把主題改了?”
陳兮:“白芷的目標是拿獎,想拿獎當然不能去踩高線,畢竟這是高中,不是奧斯卡,還是偉正更合適。”
方岳聽頭頭是道,又問:“那拋開拿獎的問題,你是喜歡原先的,還是喜歡現在的?”
陳兮想了想,十分誠實地回答:“我喜歡正確的。”
這回答有點避重就輕,方岳就順水推舟:“那你認為哪個是正確的?”
陳兮:“當然是現在的。”
“為什麼?”
“因為穩妥,結果是在掌控范圍的,學校微電影節這麼多獎項,我們現在這主題至能拿一個獎,都不需要預判什麼。”
“但原先的那個,可能更歡迎,好的口碑能逆轉劣勢,結果會更讓人驚喜。”
“可是明明有最穩妥的選擇擺在面前,為什麼要去挑戰風險?”陳兮嚇唬他,“白芷要是一個獎都沒拿到,誰去補償?要知道,有時候不穩妥是要出人命的,”
方岳:“你有必要上升到生死高度?”
“高不就有死亡風險,”關東煮湯已經喝,陳兮走到垃圾桶前扔塑料盒,說,“你知道二十世紀七十年代之前,醫學界是把高當做的一種代償機制的吧,羅斯福總統死于腦溢,腦溢跟高息息相關,如果那個時候他們意識到不穩是種病,而不是不當回事,說不定羅斯福總統就能更長壽。”
方岳:“……你真能扯。”
陳兮說:“我明明是有理有據。”
方岳盯著扔完垃圾走回來,有理有據的頭顱昂著,站臺的電子屏燈,將那張喝過熱湯后白里紅的臉照得清清楚楚。
旁邊潘大洲還在碗里著簽,那兩人說的前幾句他還能聽得懂,后面說的話他聽得云里霧里,潘大洲懷疑自己是不是缺席了什麼,為什麼這倆家伙說話像在打啞謎。
打啞謎就算了,方岳邊說話還邊往碗里簽,潘大洲魚豆腐,方岳也了下魚豆腐,潘大洲讓他,改去蝦丸,結果方岳也去蝦丸。潘大洲抬頭看他,發現方岳眼睛本沒在關東煮上,他說話時一直看著陳兮,手上純粹是心不在焉胡瞎,潘大洲于是把丸子全一串,方岳再往下的時候,就了個空,等到公車進站,方岳才發現碗里只剩湯。
潘大洲幸災樂禍:“給你留了湯,喝吧別客氣。”
但潘大洲很快就幸災樂禍不起來了,因為方岳變得不對勁。
前段時間方岳是瘋狂運,那晚過后,方岳卻變得死氣沉沉,人雖然在球場,但多半時候他只坐著看,跟人說話也敷衍,說他魂不守舍也不對,因為別人他時他能立刻做出反應,可他狀態就是不太對,連枝大葉的育生大壯都看出他有問題,大壯喝水的時候沖方岳開了句玩笑:“你怎麼整的跟失了似的。”說完他也不當回事,又上了球場。
潘大洲卻醍醐灌頂,可不就是像失了嗎,但他到底是錯過了什麼?
潘大洲想到這里就開始抓耳撓腮,夜不能寐,他被旺盛的求知折磨得坐立不安,某一天他用傷愈的右手抓住了方岳的胳膊,痛苦道:“岳啊,你最近有沒有事想跟兄弟分的?”
方岳無地拽開了兄弟的手,一句話都懶得說。
方岳覺得自己是該走出來,從前他的生活就是看書、運、偶爾打游戲,健康又充實,臥室里的那道小門也是常年閉,他以前連門鎖鑰匙都沒,從沒關注過那道小門的存在,并且作息健康,從不做不良行為。
方岳開始和陳兮保持社距離,非必要不再和接,他休息時間不著家,回家后又不像從前那樣滿汗先沖澡,方茉火眼金睛發現異狀,某次被盯著學習的時候,方茉決定出賣老弟以自救:“,你別老盯著我了,你不如關心關心阿岳,我懷疑他小子在外面有問題,可能天去網吧打游戲了,你看他現在每天從外面回來,上一滴汗都沒有。”
方被孫一提醒,終于發現方岳是跟以前有點不一樣,雖然現在天氣涼快,但運后回來肯定還是要洗澡,方岳從外面回來確實不再洗澡了,他該不會也有叛逆期?方覺得不合理,方岳是從小看到大的,小時候他就老氣橫秋像個小大人,長大了也是正直又穩重,怎麼都不像會突然叛逆。
方不想打草驚蛇,問陳兮:“兮兮,你跟阿岳平常在一起的時間最多,你知不知道他最近在外面怎麼樣?”
陳兮不解:“怎麼樣的意思是什麼?”
“就是……”方想了想,“他外面有沒有認識什麼壞朋友?”
“沒有吧,”陳兮說,“方岳整天都跟潘大洲在一起。”
“可是方岳最近好像都不打球了。”
“是嗎,”陳兮安方,“可能是大洲胳膊剛好,穩妥起見他們換了其他活。”
方一想,覺得是這道理,方岳跟潘大洲形影不離,潘大洲有傷在,總不能讓他每天干看著別人打球。
潘大洲哪顧得上看誰打球,這天他眼睛瞪得像銅鈴。早前他知道白芷團隊更換了微電影主題,但那段時間他們五班也在忙著拍攝微電影,攝像機和樓明理果然就像陳兮和方岳所料,本沒借到。
但白芷和樓明理覺得潘大洲有幫他們,他們卻這樣拒絕人家不太好,兩人就湊錢給潘大洲買了一堆好吃的,潘大洲哪好意思,他從中挑了兩樣就跑了,接下來他又忙班級的拍攝,又要分心關兄弟,潘大洲本不清楚白芷把主題換了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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