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比如,三年前的元旦,陳兮突然闖了他的生活,一個晚上過后卻消失了。他不知道陳兮當時只是來荷川參加省招生考試,陳兮于他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但由于潘大洲控制不住的八卦心,陳兮這名字被宣揚得人盡皆知。那段時間,明明人不在,的名字卻魂不散,頻繁出現在他耳邊。
線昏昧,陳兮一手握手機,一手端茶,說話時眼神像清風,輕飄飄地落在他臉上,方岳看不出任何端倪。
方岳不聲地將那一微妙的緒波制住了,兩人對話沒能繼續,茶館玻璃門叮鈴響了一聲,七點鐘的相親男準時到了。
一直等到八點半,他們終于能下班回家。雨還在下,茶館里只剩下一把雨傘,兩人只能合撐。
他們是下午到的茶館,那會兒茶館門口的車位已經停滿,方岳把車子停在石拱橋的另一頭。
年走在路上,斯抬斯敬的隔著一個拳頭的距離,方岳紳士地將大半傘面都讓給陳兮,他半邊肩膀。
車子副駕那一面朝著他們,方岳舍近求遠,依舊不讓陳兮坐副駕,他撐著傘一直把陳兮送到駕駛座后面的位置,陳兮一言不發地坐了進去。
方岳收傘,關上駕駛座車門,雨水帶來意,黃梅天的,總是這樣拖拖沓沓。
陳兮只能看到方岳的后腦勺,車子啟,才突然想到方岳其實可以把車開到茶館門口再接上,這樣方岳半邊肩膀也不用被淋。
陳兮不由想到三年前,那回中考結束跟著方老板回來,電梯壞了,方岳和搬著行李,傻乎乎地爬了三十層樓梯。
車子緩緩前行,夜朦朧,雨水縷縷,一直下到了第二天。
第二天周日,中考還在繼續,婚介所依舊不開門,陳兮下午要去駕校學車。
臨出發前,陳兮接到方茉電話。
“兮兮,新新家要倒閉了,我會員卡里還有幾百塊錢,你快去幫我用掉!”
新新家是荷川本地的一家私廚甜品店,方茉很喜歡那里的甜品,偶爾還會讓方岳幫帶那里的蛋糕牛軋糖。
方茉去年暑假開始賺錢,一有錢就控制不住自己花錢的速度,一口氣往新新家的會員卡里充值了八百塊,另外還充值了一系列諸如理發店、服裝店、化妝品代購店的會員。
陳兮問:“卡里的錢不能退麼?”
“不能,”方茉說,“我打電話問過了,他們說錢退不了,只能花掉。他們家還算靠譜,至沒有一聲不響就跑路了,我現在就怕我充的其他那些會員店不會哪天也倒閉了吧。”
方茉不記得新新家的會員卡里還剩多錢,方岳要先送陳兮去駕校再到茶館,去駕校的路上正好要經過甜品店,兩人就先去理會員卡的事。
今天又是高溫,經過一上午的暴曬,地面雨水早已經干。到了甜品店門口,陳兮先下車,方岳去附近找車位。
陳兮進店,先問店員會員卡能不能退錢,得到否定的答復后,陳兮報了方茉的手機號,被告知會員卡里還有三百多塊錢。
貨架上的食品已經了一半,估計是其他會員清空的,陳兮挑挑揀揀,買了幾樣小甜品,餅干和牛干一類食保質期長,大半錢都買了這些,正好后天們要去新鎮拜祭方岳爺爺,東西都可以帶在路上吃。
方岳停好車走進來,問陳兮:“怎麼樣?”
陳兮在心算價格,說:“差不多了,這里的東西三百零五塊錢,超額了兩。”
店員瞄了一眼堆在柜臺和托盤上的東西,心想都沒按計算,這怎麼算出來的?
方岳看向這堆食,又掃了一圈店,他拿走了幾樣甜品,把甜品放回貨架,又從另一邊的貨架拿了一堆果飲料。
陳兮以為是方岳自己想喝,方岳把果放到柜臺,對陳兮說:“你沒帶水,這些拿著喝,分點給駕校的同學和教練。”
陳兮:“……哦。”
兩人把一堆食提到車上,方岳將陳兮送到駕校,把裝飲料的塑料袋給,還給留了一點零食。方岳開車離去,陳兮把飲料分給眾人。
下午火傘高張,學車太罪,陳兮穿著防曬,練車的時候胳膊還是曬得滾燙,練完一,換到了后座,終于能喝點飲料口氣。
學員小姐姐握住方向盤,人膽子特別大,可惜作手腳,一個勁只知道橫沖直撞,如果不是教練踩著控制剎車的腳板,駕校車估計能撞到圍墻,幾人一塊兒上今晚的八點檔社會新聞。
下了車,教練差點就要罵臟話,小姐姐忍耐地聽訓,陳兮出于禮貌,雖然口也沒有喝水,等著教練先發泄完。
教練訓完話還不過癮,他指桑罵槐對陳兮說:“你下次坐的車,記得坐駕駛座后面保命!”
陳兮不懂:“駕駛座后面?為什麼?”
教練:“那位子最安全,你連這都不知道?!”
陳兮不由看向白的駕校車,車子窗戶閉,看不清后座。
教練給們上課:“理論上來說,后座中間的位置才是最安全的,因為它前面沒靠背,有緩沖作用,撞車的話也先撞左右兩邊,中間不著。但實際作中,誰放著大空位不坐去坐中間,相比之下,駕駛座后面就是最安全的,因為司機會主避險,方向盤一打,挨撞的是副駕那一側,你倆懂了沒?!”
小姐姐敷衍說:“懂了懂了。”
陳兮慢吞吞地“嗯”了聲。
教練又去給別人上課了,陳兮和小姐姐躲到了場地邊上的遮傘底下。
空氣悶熱,陳兮坐了沒多久,汗水就順著后脖頸落進了領,喝完飲料,拿手扇著風,聽小姐姐在那講電話。
“他變沒變心我會看不出來,你不用幫他說話,你們兄弟倆一個鼻孔出氣,誰不知道誰啊,當初他也是那麼忽悠你朋友的吧,我告訴你,老娘談過的男人比你撒的尿都多,給老娘演戲,滾吧你們!”
電話掛斷,小姐姐怒氣沖沖,一口氣灌完一瓶陳兮送的果,喝完果低頭一看,見陳兮睜著雙大眼睛看著,一聲不響的樣子,還是一副學生氣。
小姐姐訕笑:“嚇到你了啊,我平常很斯文,沒這麼魯,還不是被那幾個狗男人的。”
陳兮搖搖頭,把飲料瓶放到旁邊桌上,從塑料袋里出一包牛干,問小姐姐:“你吃嗎?”
“吃啊!”小姐姐一點不客氣,“失了就該化悲憤為食。”
陳兮說:“看不出你失。”
小姐姐說:“我這是經百戰了,快練鐵石心腸了。”
陳兮笑笑,問:“你真的談過很多男朋友啊?”
“真的,都數不過來,要不我怎麼能明察秋毫,我那狗東西前男友一變心,我立馬就發現了貓膩。”小姐姐不屑,“還在我跟前裝深似海,垃圾!”
陳兮問:“怎麼能看出男人有沒有變心呢?”
“那可多了,看他拉屎時長,玩手機頻率,服上的頭發,對你是更好還是更壞了,”小姐姐傳道業解,“對你更好了也得提防,那可能是他心虛的表現。”
陳兮點點頭,嚼著干的牛干,又問:“如果什麼都看不出來呢?”
小姐姐是人,猜陳兮是向討教,吃人,小姐姐教:“試探會不會?”
駕校里有幾只小狗,不管這天有多熱,它們始終玩得心無旁騖。
烈日灼灼,陳兮坐在遮傘下,看著這幾只小狗,耳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那些話,仰頭看向天空,那一圈圈暈如夢似幻,難以直視。
后面的時間,陳兮一直戴著白耳機聽歌,的歌單里始終只有那一首歌,單曲循環,好像怎麼都聽不膩,連周二去新鎮的路上,也還在聽。
方老板開車,方坐副駕,后座是跟方岳。方岳爺爺的忌日在六月,往年六月他們都要上學,方也不講究這個,所以這幾年,陳兮和方岳方茉都沒正正經經來這里拜祭過爺爺。
方岳爺爺過世早,新鎮是個小鎮,早年的墳墓都建在一座夾在民居中間的山上,墳墓位置沒有規律,山路也十分陡峭,不適合攀爬。
方子骨朗,再過十年估計就爬不了,現在還能勉強爬山,方老板走在前面,一直拉著方上坡。
要爬山了,陳兮摘了耳機,但大約聽了一路歌,這歌聲還在腦中縈繞不散。
前面是方岳,方岳爬得不快,走一會兒停下來,會往后看一眼,陳兮踩著陡峭山路,這路確實不好走,如果鞋子沒穿好,隨時會打滾下山坡。
陳兮又往上踩了一步,了聲:“方岳。”
方岳在上方回頭。
陳兮手:“拉一下我。”
方岳頓了頓,視線從陳兮手上,移到臉上。
那歌在那里清唱——
“親的,闖遍所有路燈,還是令大家開心要……
親的,等遍所有綠燈,還是讓自己瘋一下要……”
陳兮擺了下手:“嗯?”
方岳慢慢出手,抓住了的。
的手溫暖,方岳視線沒在臉上停留,他目視前方,在心里說著——
釣我!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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