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稚杳微微睜大眼，心臟搐了下。

 直直偶遇，程覺眼睛倏地亮起，一步出電梯，驚喜加:“乖乖，你去哪兒了這麼晚才回？”

 蘇稚杳不假思索低頭撤回消息。

 還沒能作出任何應對，程覺眼底驟增的驚詫一下蓋過喜悅，喚聲越過，呼向背后:“賀叔？”

 蘇稚杳絕地合上了雙眼。

 賀司嶼左手抄在西裝袋里，右手自然下垂，握著一把黑傘，走近。

 他量很高，比程覺還要高上幾厘米，即使一個字都不說，自的氣勢也足以得人不敢大氣。

 他經過蘇稚杳邊時，蘇稚杳心跳都快停歇了，然而他卻沒有停留，只涼薄地睨了程覺一秒，算是回應了他那聲稱呼，而后從容不迫地走進電梯里，自己上去了。

 “乖乖，你怎麼和我賀叔一塊兒回呢？”

 蘇稚杳筋骨一松，渾繃的勁剛卸下，就聽見程覺驚駭的疑問。

 練了一天的琴，心又大起大落，蘇稚杳沒力同他拉扯，不耐煩地敷衍:“你賀叔誰，不認識。”

 程覺啞口無言，見年初拍賣會的事忘得一干二凈，想問也不知從何問起。

 “再過來，我就拉黑你了。”

 蘇稚杳瞪他，程覺一驚，忙擺手打哈哈:“別別，下回我提前說還不嗎，零食我掛你門上了啊。”

 電梯合上，孩子娉婷的影消失眼前。

 目送離開后，程覺獨自留在原地，著下冥思苦想。

 他賀叔居然也住這里……

 杳杳和賀司嶼不合是公認的事，何況之前拍賣會杳杳還惹過事，那現在住在這里，豈不是很危險？

 ……

 蘇稚杳回到樓上。

 書房的門半掩，里面依稀傳出一點邈遠的聲音，是賀司嶼在講電話。

 二窈黏人地撲騰在腳邊，蘇稚杳彎腰把它抱起來，輕手輕腳靠近，耳朵到門上去聽。

 “明日我回港。”

 “林漢生的貨下周三在碼頭提前裝箱，那日晚七點，我會親自和他在維港飯店涉。”

 ……

 “去過你的人節，你見我幾時過過生日？”

 書房里，男人的聲音徐徐沉沉，粵語的調子天然裹上一層溫，尤其隔得遠，耳更是蒙著人的莫測。

 蘇稚杳不經意間聽得沉迷。

 不懂粵語，但約聽出幾個關鍵詞。

 晚七點，維港飯店，人節，生日。

 里面不知何時沒了聲音，應該是他的通話已經結束，蘇稚杳屏著氣，想悄悄退回到自己房間，這時，懷里的二窈像個叛軍，突然一聲喵。

 蘇稚杳慌中逃遁。

 書房門拉開的瞬間，客臥的門關得砰響，賀司嶼垂眼，二窈蹲在門口，掃著尾，一對藍寶石的眼珠子和他對。

 賀司嶼若有所思，似笑非笑地哼了聲氣音，返回屋，任由二窈跟進去。

 當晚，蘇稚杳浸泡在圓形大浴缸里。

 養的海鹽椰泡沫擁泛到肩頭，出雪白的細頸，長發在腦后用一支珍珠簪松松挽著，耳鬢幾縷彎彎的短碎發沾了水氣的暈。

 水霧氤氳在眼前，暖得犯困，昏昏睡之際，蘇稚杳想到不久前聽到的電話，迷迷糊糊地臆想——

 賀司嶼人節那天生日。

 晚上七點，他在維港飯店有飯局。

 下周三。

 二月十四日，人節。

 -

 翌日，賀司嶼果真回了港區。

 這回他離京的時間略久，似乎有重要的事忙，一直到十四號人節，都沒有要回的消息。

 周三那天下午，蘇稚杳在琴房練琴都心不在焉，彈著彈著就走個幾秒的神。

 總控制不住想到賀司嶼。

 蘇稚杳自鋼琴前起，在落地窗前來回踱步，深刻意識到自己這麼下去不是回事。

 左思右想，理清頭緒。

 目前的況就是，只要想解約，就不得不哄賀司嶼出面，如果不愿意繼續忽悠他的，那就得再忍十年合約到期，指不定還要被無奈嫁給程覺。

 “……”

 說服了自己。

 選前者，聽天由命。

 為了自我的心好一些，蘇稚杳下定決心，要在以后的日子里，善待賀司嶼，至不是純純利用，也是付出過真心的。

 這麼一想，糾結的痛苦頓然消失，蘇稚杳心豁然開朗，立刻訂下一張三小時后飛往港區的機票。

 臨時起意，想給他生日驚喜。

 一輛風的亮四座敞篷超跑飛馳在國貿大道。

 副駕駛座，程覺戴著副墨鏡，一只胳膊橫出窗外，迎面的疾風把他的栗短發往后甩。

 開車的人踩著油門飛馳，聲音揚在風里:“覺哥，人節怎麼不約小貂蟬出來啊？”

 “閉，煩著呢。”程覺沒好氣，蘇稚杳最近都不搭理他，一主就拉黑威脅。

 后座那兩個跟著起哄。

 “覺哥行不行啊，這都追多久了，還沒把杳妹追到手？再搞不定哥們兒可要上了。”

 “走走走，咱們到琴房看看杳妹去！”

 超跑一個旋風拐，掉頭開往永椿街。

 靠近琴房，車速緩慢下來，程覺一眼就見了蘇稚杳。

 站在馬路對面，小洋房外那棵槐樹下，一套米小香風連，中低跟短靴上的小細瓷白，起風了，的長發揚起的弧度，立在風景中，畫面唯得像一幅畫。

 程覺手指把墨鏡從鼻梁勾下到鼻翼，看得呆住。

 另外三個人眼睛也都看直了。

 “別的妹子和小貂蟬真沒可比。”

 “你們說，杳妹等誰呢？”

 話剛問出口，那輛黑曜加長版布加迪商務從他們邊駛過，沉穩停在洋房前，完全擋住了蘇稚杳的影。

 三五秒的功夫，車子駛離，來去無蹤。

 洋房再重現眼前時，槐樹下空空無人。

 敞篷超跑里的四個人都愣住。

 “黑牌照，五連零，絕版私定款，我去……這臺bugatti誰的？”

 “港區境的車子？”

 程覺懵怔中回神，猛地鯉魚打:“草！”

 他乖乖被賀叔架走了？

 -

 飛機在港區國際機場落地時，正到晚七點。

 蘇稚杳車直接去了維港飯店。

 有預約維港飯店的晚餐，頂層落地窗旁的座位，還定了生日蛋糕，想給賀司嶼慶生，不知道他飯局結束后有沒有空。

 到達維港飯店，蘇稚杳一下車，就給賀司嶼電話，但他可能在忙，電話沒接通。

 蘇稚杳只好拍了張飯店的照片，發短信過去:【賀司嶼，你在哪里？】

 飯店大堂奢華氣派，裝飾用的幾幅油畫均價值不菲，吊燈拖下串串真材實料的水晶，映得大堂金碧輝煌。

 蘇稚杳一，就有侍應生上前迎接，領到預定座位。

 賀司嶼遲遲沒有回復，蘇稚杳讓侍應生延遲上菜，坐在頂層落地窗邊的位置，托著腮，百無聊賴地欣賞維多利亞港的夜景。

 蒼茫夜里，港口座座巨浮，瑰麗的燈倒映海面，撥開璀璨的水紋，仿佛電影里的境。

 蘇稚杳正得出神，耳邊響起一聲流氓哨。

 循聲抬頭，桌旁不知何時多出幾個人，暴發戶的穿搭，有的尖猴腮，有的賊眉鼠眼，一看便知不安好心。

 蘇稚杳沒理，這里是正經飯店，諒他們也不敢肆意妄為。

 “喲，我沒看錯吧，真是小貂蟬？”為首的年輕人大大落落地在對面坐下，眼神曖昧地在前索:“怎麼一個人坐著呢，哥哥們陪你喝幾杯好不好？”

 蘇稚杳厭惡地蹙起眉。

 這人咬字的語氣，底下清晰抑著懷恨和報復，仿佛曾經與有過很深的過節，可明明他們不認識。

 “我朋友就要到了，請你讓讓。”

 “賀老板？”

 蘇稚杳指尖一，心臟繃。

 看到眼里的驚慌，年輕人心滿意足地笑出幾聲，拎起桌面的酒杯，調戲地在桌上朝敲兩下:“賀老板和我們林哥談事兒呢，沒空陪你，敬哥哥兩杯，哥哥帶你過去。”

 蘇稚杳呼吸越放越慢，預到事不太妙。

 好像躲不掉了。

 ……

 維港飯店和平包間，茶水區。

 黑胡桃木中式禪意方形長木桌，面對面總共配著四把太師椅。

 賀司嶼靠著椅背，長疊，手肘隨意搭在椅子扶手，右手指尖握著一支雪茄，煙霧縈繞。

 他下的西裝外套掛在右邊那張太師椅的椅背，上的馬甲襯衫很顯材，皮質袖箍束縛下的手臂，理線條朗而帶勁。

 一派矜驕。

 對面的林漢生著細煙，吞云吐霧間說道:“賀老板，還是那句話，我就這麼一個要求，今晚我的貨裝完箱，立刻出船，只是提前一天而已，對你賀老板絕非難事。”

 賀司嶼扯冷笑，抬手了口雪茄。

 他不說話，四周的氣氛冰封住，仿佛結著一層霜，凍得人不過氣。

 顯然之前的相談并不愉快。

 林漢生敲了下煙灰，擺出一副好聲好氣的樣子:“賀老板，都是兄弟，行個方便。”

 賀司嶼半垂著視線，青白煙霧從間緩緩吐出去，聲音染上過雪茄后的沙啞:“跟我稱兄道弟。”

 他起眼皮，直視對面的人，深不見底的黑眸中笑意約，但那笑是冷的。

 語氣沒有起伏，一字一句:“你也配。”

 林漢生面忽變。

 這時，門外有人輕步而，近到林漢生邊，附耳低語，不知聽到了什麼，林漢生的表從驚訝到怪異，最后瞇起眼睛，斷眉之下的眸子掠過狡猾的痕跡。

 林漢生緒歸于平靜，不不慢咬著煙:“我這里有位客人，賀老板或許會興趣。”

 賀司嶼握著雪茄慢悠悠轉。

 “蘇家那位小姑娘，蘇稚杳是吧？”林漢生叼著煙笑起來，帶出斷斷續續的咳嗽，那聲音又又麻，聽得人難。

 賀司嶼指尖頓住。

 林漢生耐人尋味，囂張的氣焰重新燃起來:“對不住賀老板，我的手下太喜歡蘇小姐，又不懂事了，見一個人在頂層大廳，想請喝杯酒，還請賀老板不要介意……”

 賀司嶼眉峰一凜，眼底閃過短。

 “蘇小姐到港區了，莫非賀老板不知？”林漢生找回幾分手握主權的猖狂:“那看來，蘇小姐這趟過來要見的，另有其人。”

 “林總。”賀司嶼嗓音得很沉。

 意外只有短瞬，他很快就從局勢中冷靜，賀司嶼眼里的溫度一瞬間冰下去:“我的人，不喜歡別人。”

 林漢生嘶聲，裝模作樣地掌了下額:“你看我這記，居然把這茬給忘了。”

 隨后他又出一臉難辦的神，話卻是好整以暇:“可我怎麼聽說，賀老板和蘇小姐，是井水不犯河水？”

 “林漢生。”賀司嶼傾，一點點把雪茄摁滅在煙缸里，再抬眼時，那雙長眸仿佛淬過冰水，冷得駭人。

 “話我只說一遍。”

 林漢生陡地心悸了下。

 他知道賀司嶼的脾氣，這人若了氣，下場是連求饒的機會都沒有，起真格，憑他的手段，收拾人就像宰一條砧板上垂死的魚。

 但他當時也有底氣，為貨能穩妥上船，今晚整個飯店都是他的人，真槍實彈，假如真起手絕不占下風，都是聰明人，不會傻到為個人犯險兩敗俱傷。

 林漢生強忍下心底的怵意，抬一笑，撂下話:“不如賀老板給我們證明一下，假如那位蘇小姐當真是賀老板的相好，林某一定雙手送離開。”

 賀司嶼面無表，眼風一寸一寸刻過他臉。

 “既然是人節，那就請賀老板和蘇小姐在大堂，為我們表演十分鐘舌.吻，你們覺得如何？”林漢生玩味地問后幾個兄弟。

 一行人發出.不明的笑。

 林漢生漫不經心回過頭，笑得曖.昧:“賀老板，接個吻，多簡單，現在年輕人就玩兒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