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視幾秒，賀司嶼慢慢轉回。

 “問。”他說。

 蘇稚杳在他腕骨的手沒有放開，低嗯著聲思索，點了點他腕部:“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這雙彈鋼琴的手很，指尖帶著微微涼意，輕輕點在他皮上，在那一個毫厘間，有奇妙的應沁進他的神經。

 靜默許久，賀司嶼才低低出聲:“拉丁文。”

 心底某一塊忌猝不及防被牽，他眼底緒越發深沉，在黑睫下，晦暗不明:“看過《圣經》麼？”

 蘇稚杳搖搖頭。

 賀司嶼斂了下眸:“tartarus在《圣經》的英譯本里，是hell.”

 他語氣平靜沒有起伏，但蘇稚杳緩慢地眨著眼睛，心口隨呼吸的加重慢慢起伏著。

 地獄。

 誰會在手腕刺地獄……

 “為什麼要刺這個？”怔怔地問。

 賀司嶼注視一眼，不太在意地似答非答:“過一點傷。”

 是為了蓋住傷疤？

 可想要聽的，是為什麼要刺這個詞。

 蘇稚杳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多疑，可就是有種強烈的，覺得這個男人上，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看不，也未曾看過。

 “那晚，是誰要害你？”蘇稚杳目地著他，聲音很輕，知道自己不該問，也許會犯他忌諱，但制不住心的探知。

 賀司嶼沒有立刻回答。

 他面上緒很淡，嗓音低著:“賀朝。”

 蘇稚杳在記憶里搜索這個名字，忽然想起他的親叔叔，似乎就賀朝。

 賀老爺子膝下有三子，大兒子賀榮，二兒子賀晉，小兒子賀朝。賀晉和賀朝是一對孿生兄弟，賀晉是賀司嶼的生父，如今被他親手送進監獄里，而賀朝，二十多年前在一場火災中尸骨不存。

 蘇稚杳有那麼幾秒停止了思考。

 倏地仰起臉，睜大眼睛，表僵著，驚怖到說不出話。

 面前的男人倒只是勾了下，他眼里沒有溫度，沒有笑意。

 走廊壁燈的橘和房間里的暗，在半開的門之間融著，他立在影界，顯得人沉沉。

 他告訴了一個。

 可惜這個是斯碼，不懂規則，破解不文字。

 當晚臨睡前，蘇稚杳靠在床頭，臥室里黑魆魆，只有手機屏幕映出冷，照亮臉。

 搜尋很久，蘇稚杳終于用手機搜索出了《圣經》里關于tartarus的那句話。

 看不懂拉丁文，轉了英譯版。

 【for if god spared not the angels that sinned， but cast them down to hell， and delivered them into chains of darkness， to be reserved unto judgment.】

 天使犯罪，神亦不容。

 棄于地獄，等候審判。

 蘇稚杳指尖摁在下，在心里默默翻譯了下意思，不由地蹙起眉頭。

 想起那個雷雨夜，他病發作時，隨時要窒息瀕死的樣子，蘇稚杳心臟仍有余悸地了下。

 孩子的第六，覺得，他的病因與那個詭異的刺青，其中一定存在必然的聯系。

 賀司嶼不會親口告訴，他就不是個會逢人苦的人，他甚至應該從不曾與人訴苦，事好的壞的，全都在心里自己品。

 可心就這麼大，裝不下所有事，積久了，只進不出，心是會麻木的，麻木了，就會關起來。

 就像他現在，很難對誰敞開心扉。

 蘇稚杳突然間有強烈的，想要破解這串斯碼。

 翌日告別saria，他們坐上回京市的航班，頭等艙里，趁著賀司嶼閉目養神，蘇稚杳隨便扯了個借口，悄悄加上徐界的微信。

 回到京市后，蘇稚杳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在家里陪二窈，順便休息休息，準備七月份的半決賽。

 四月份的天氣溫和舒適。

 那天下午，蘇稚杳窩在臺的躺椅里，給徐界發微信，暖融融照著，照得二窈蜷在上慵懶困頓地睡過去。

 收到消息時，徐界正在賀司嶼辦公室，替他整理近日山的文件。

 【徐特助，你能告訴我賀司嶼手腕的刺青是怎麼回事嗎？】

 五分鐘后。

 【徐特助，你上回說，他犯的是老病，是什麼老病，什麼原因引起的？】

 十分鐘后。

 【徐特助，我知道你只聽賀司嶼的，但你不能這麼軸，又不是見不得人的事，你告訴我了，我才能準地關心他呀】

 十五分鐘后。

 【嗚嗚嗚嗚他好帥，我好鐘意，想追他，徐特助，你忍心看我失嗎嗚嗚嗚嗚嗚】

 【徐特助，我認為你可以扣一點工資了】

 ……

 容逐漸離譜。

 分類整理完所有文件，徐界終于有空看一眼手機，結果被整一頁的消息嚇一跳。

 賀司嶼結束部會，正好在那時走回辦公室，坐到辦公桌前，準備審批徐界理出的幾份重要文件。

 徐界在一旁猶豫不決，思來想去還是著頭皮告知他:“先生，有件事，我知道不必問您，但我覺得，您還是知道一下……”

 賀司嶼勁瘦的手指握著白金鋼筆，筆鋒利落地縱橫在合同頁面，頭都沒抬一下:“說。”

 “蘇小姐問我您的一些況。”

 賀司嶼筆尖頓住，墨跡在紙上輕洇，他狹長的眸子掠過去，斜睨徐界一眼。

 徐界畢恭畢敬地站在他面前，低著頭繼續說道:“蘇小姐說……想追您。”

 對的小把戲見怪不怪，賀司嶼沒應。

 他不作言語，徐界不知要如何應對手機里這位祖宗，于是補充道:“說您很帥，很鐘意。”

 賀司嶼扯，幾不可聞哼笑了聲。

 所以是看上他的臉？

 白金鋼筆在指間握了握，重新落下去，賀司嶼垂眸接著看合同，話說得漫不經心:“隨鬧去吧。”

 徐界應聲。

 想到什麼，他拿起辦公桌旁的信封袋遞過去，里面微微鼓起，大約是一只優盤:“先生，這份郵件是小程總寄到公司的，請您簽收。”

 賀司嶼眉眼輕皺了下:“嗯。”

 他隨手接過來，沒看，直接扔在一邊。

 ……

 那天，徐界沒有給蘇稚杳回答，只說，先生的事，他不便過問。

 他邊的人還真是忠誠。

 蘇稚杳頹喪地想著，手機泄氣地往旁邊一擱，抱著二窈在躺椅里睡過去，不知不覺睡到了日暮西沉。

 臺闃靜，黑藍夜幕閃著幾顆星，晚風吹過臺，漸漸帶走白日的余溫。

 蘇稚杳在涼意中轉醒，二窈從懷中探出去，不知對誰喵嗚輕。

 眼睫了，迷迷瞪瞪睜開眼，恍惚看到了賀司嶼。

 蘇稚杳微愣，眼睫一開一合眨了好多下，眼前男人的臉從朦朧到清晰。

 他西下的一條曲著，蹲在躺椅旁邊，手心著二窈的腦袋，在逗懷里的貓。

 見睡醒，賀司嶼視線慢悠悠地移過去，落到臉上。

 蘇稚杳卻還盯著二窈腦袋上他的手，直愣愣地看著，人還惺忪著，迷糊地就想到，在奧地利的最后一晚，他也這麼的頭。

 驀地，冒出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他為什麼只貓貓，不來的頭呢？

 “想什麼？”

 他嗓音磁著的耳，蘇稚杳瞬間回魂，心里虛，聲音也虛，含著剛睡醒有一點的啞:“什麼都沒想……”

 孩子剛醒的模樣很有幾分憨，長發蓬松散著，睡迷糊了，白皙清的鼻尖都有紅暈。

 賀司嶼瞧了幾眼，竟莫名覺得怪可的。

 他無聲抬了下，胳膊過去，掌心覆到耳畔，隔著垂散的長發，隨意了兩下。

 著他手的力度，蘇稚杳心用力一怦，屏了下氣。

 這個男人每個不經意的一舉一都有著令人著迷的魅力，只要他想，很容易就能讓孩子難以招架。

 蘇稚杳眼睛著瞟開，指尖微微在抖，朦朧的聲線含著意，溫溫吞吞:“賀司嶼，我、我想……”

 “好。”他說。

 蘇稚杳怔一秒，奇怪地瞅住他，小聲問:“好什麼？”

 賀司嶼一順不順地凝視回的目，薄微，聲音低低漫出嗓子，溫得如那夜的晚風。

 “什麼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