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蘇稚杳彎起淺淺的笑。
許久沒見笑,小茸歡歡喜喜點頭應聲。
這是整個五月以來的唯一時刻,蘇稚杳沒有拼命練琴,而是坐在鋼琴前,聽著綿延的雨聲,靜靜看起了《圣經》。
翻過一頁,上面寫著——
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
假如去年圣誕之前,看到這句話,蘇稚杳也許不會有。
但此刻,約嘗到唏噓的滋味。
覺獨自一人站在無盡的曠野之中,四周茫茫無垠,心是空落的。
度盡的這半年真實存在,又恍惚只是幻覺,千言萬語終究都化為了嘆息。
原來放任自己的思緒,真的還是會控制不住去想他。
可惜無論怎麼想,都是徒勞一場空。
在旁邊刷微博的小茸忽然驚一聲,打斷了蘇稚杳的神思。
“杳杳你快看——”小茸忙遞手機。
蘇稚杳回神,接過手機,看到微博頁,“蘇氏董事長私生”的詞條高高掛在熱搜榜上。
點進去,意料之中,是蘇漫并非繼,而是蘇柏親生兒的事,不知被誰曝了出來。
此事曝,網民有罵蘇柏的,也有心疼蘇稚杳的,而唯一的既得利益者,應該是蘇漫。
過去便是因為對外的繼份,蘇漫在圈里被蘇稚杳著一頭,現在該是風無限的時候。
不過自從和賀司嶼的烏龍關系反轉來反轉去地鬧過一通,后來賀老爺子又在壽宴孫媳的事傳出來,蘇稚杳在圈里本就已經是個尷尬的存在。
如今在圈里,大抵就是蘇家容不下、又被賀司嶼玩過后拋棄的金雀。
最難面對的事都已經面對過,再遇到此事,蘇稚杳心很平靜。
隨意看了一眼,手機就還給小茸,云淡風輕的態度:“我知道。”
蘇稚杳不想管,從離開章府起,就是劃清界限,蘇家人如何都再與無關。
但有句話墻倒眾人推,樹倒猢猻散。
完地應證在了蘇稚杳上。
那天的雨一直下到夜里,蘇稚杳讓小茸先回去,自己練到將近八點左右,走出琴房。
這時間點道路擁,蘇稚杳撐著傘,準備步行到國貿附近,等楊叔的車。
雨水啪嗒啪嗒打在明傘面。
蘇稚杳一只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只手握著傘柄輕輕靠肩,防的小皮靴踩著一路的水洼,慢慢吞吞地往前走。
現在有點喜歡下雨天了。
好像全世界都陪一起浸泡在低落的氛圍里,晴朗之下不敢泄的萬千思緒,此刻都可以趁著一簾簾雨幕,釋放出來。
這時候,賀司嶼在做什麼呢?
蘇稚杳垂著眼,看著腳下踩出的一朵朵水花,想得出神。
倏地,傘被人撞得頂開。
接連不歇的雨落在額頭,兩三秒而已,噼里啪啦掉下的雨水就將前打出塊塊痕。
蘇稚杳陡然穩住傘,迷抬頭。
面前三五個妝明艷的人,投來挑釁和囂張的目,阻了的去路。
蘇稚杳蹙眉,到不妙。
這幾個是圈里不合群的那部分小團,一向和蘇漫走得近,和不對付,其中一個是茉。
過去礙于蘇稚杳在圈子里的地位,只敢背后詆毀。
顯然,今晚們是來找麻煩的。
“呦,你們瞧瞧這誰,不是我們親的小貂蟬的嗎?”
“什麼小貂蟬啊,假清高,還不是賀先生的玩,一個陪.睡貨!”
蘇稚杳懶得和們糾纏,越過們自顧向前走,卻不知誰力氣那麼大,拽住胳膊,以無法抗衡的力量,一把將往回一扯。
同時,蘇稚杳手里的傘也被奪了過去。
雨嘩嘩地像淋浴的噴頭,源源不斷噴灑在頭上,蘇稚杳躲不開雨,立刻手去搶傘。
但寡不敵眾,非但搶不回傘,還被拘在雨下走不掉。
“放開我!”蘇稚杳不示弱地瞪住們。
為首的千禧辣妹嗤聲:“嘖嘖,原來你還會生氣啊,以前裝乖賣笑的給誰看呢,勾男人的賤.胚子!”
蘇稚杳長發黏黏在肩背,手腕生疼,但眼神始終倔強,一字一頓:“我說放開。”
一傲骨的態度,惹得發的千禧辣妹很不滿,怒極反笑:“不是,沒有賀先生的庇佑,跟程覺又斷了,你還在這兒跟我拽什麼啊?”
幾個大小姐們對視一眼,尖酸刻薄地響應:“就是,我們也不為難你,你今天跪下跟姐姐們認個錯,過去的事兒就算完了。”
蘇稚杳冷眼看著們,不搭腔。
一旁的茉眉頭皺得很深,遲疑著,忍不住開口:“就這樣行了,我們走吧。”
同伴不可思議:“茉茉你怎麼了?勾走了小程總,還害你在拍賣會丟盡臉面,最恨的應該是你啊。”
茉剛要說話,兩道車燈朝著這邊連續閃爍了幾下,一臺私家車開過來停到路邊。
們不想鬧大事,面面相覷,立刻松開蘇稚杳結伴走遠。
楊叔撐開傘下車,慌忙跑過去遮住,問出了什麼事。
睫嗒嗒地滴著水珠,蘇稚杳睜不開眼,著眼皮,無力地搖了搖頭。
到崩潰,再偽裝不下去,就是那一個瞬間,心判若兩人。
不是因為被欺負。
而是,忽然發覺,自己不知不覺已經離不開賀司嶼了。
沒有他,的生活甚至都不能恢復原狀。
當晚,蘇稚杳就發了高燒。
的質一發起燒來,就要反反復復半個月,某一晚都燒到了四十度。
臥室里黑魆魆的,一個人蜷在被窩里,渾冷得發抖,被子怎麼都捂不熱,周撕咬般的疼痛。
實在扛不住了,蘇稚杳腦子混混沌沌地,手去床頭柜的手機。
一雙眼睛燒到發昏,迷蒙在屏幕的亮里,指尖虛,抖著撥出一個號碼。
人瑟著,臉陷在枕頭里,耳邊溫度很燙,手機過去時,冰涼得止不住哆嗦。
對面很長時間都沒有接通。
眩暈襲來,蘇稚杳閉上眼睛,在嘟聲里微微著燙氣,隨著時間一秒秒過去,心口的鈍痛也在漸漸加重。
絕的最后一秒,耳邊的嘟聲停止。
他拒接了。
蘇稚杳終于忍耐不住,用力咬住發白的下,眼淚沖出來,一滴滴從眼角落進枕頭里。
生病時的脆弱是不可控制的。
也許是高燒太難,又一個月的強歡笑再制不住,蘇稚杳震著哭出聲。
只是病著太虛,一聲聲哭得有氣無力。
“怎麼哭了?”
男人低沉的嗓音輕輕緩緩響在耳畔。
有什麼轟然炸開,蘇稚杳倏地收聲,子跟著僵住,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瞇著去看手機。
眼前水霧朦朧,費了好久的勁,才看出來,屏幕顯示他們已經通話了兩分鐘。
屏著氣將手機輕放回耳旁,蘇稚杳再不敢彈,也不敢眨眼,怕驚了這個夢,回到現實,耳邊的聲音就消失了。
“嗯?”他出一聲鼻息,溫磁的,著的耳朵磨,磨得麻麻。
任裝得再堅強,一聽見他聲音,的信念都還是要崩塌。
“賀司嶼……”
蘇稚杳嚨灼燒,聲線因緒起伏而抖,嗓子都哭啞了:“對不起……”
劇烈地噎起來,說千道萬都不如這三個字,只要他不原諒,就想要一直說。
對面安靜住。
過去好一會兒,依稀聽見他低低嘆息了下,聲音疲倦中浸出幾分無奈:“你只會說這一句麼?”
蘇稚杳恍恍惚惚,眼睛腫脹得疼,沒太聽清他的話,淚水止不住地流出來,放肆著百集的緒。
“我想你……”哽咽著真心話,哭得不過氣。
仿佛是用完了僅存的力氣,分開如此之久的難過,都在這一夜,在這一句里,道盡了。
這回,賀司嶼靜了足足半分鐘。
電話里都是低迷乏力的嗚咽聲。
“生病了?”他輕而低地問,再出聲,口吻在夜里約裹挾上了幾溫。
“嗯……”
“發燒?”他猜想。
燒了五六天都沒吭一聲,他一問,瞬間就委屈了,哭聲從鼻腔溢出來:“嗯……”
“是不是在家里?”他問。
蘇稚杳搭搭息,肩膀聳著,嚨打“嗯”出聲。
“知道了。”他道,思考過幾秒,又多言了半句:“乖乖躺著。”
他悉的帶有顆粒的嗓音,融著夜,一圈圈進耳底。
蘇稚杳聽得迷進去,縱容自己沉溺在他帶來的安全和踏實里,呵出熱氣:“賀司嶼……”
“我在。”他輕聲回應。
哭腔寂寂的,來來回回又是服的話:“不要生我的氣。”
隔著電話,看不到他的表,也猜不到他的緒,只知道他一徑沉默著,長久沒有說話。
蘇稚杳昏頭昏腦,心失重得仿若浮在高空。
連通的兩部手機里,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蘇稚杳沒忍住的泣,誰都沒有發出聲音。
靜了大半晌,突然間,他沒頭沒尾地低語了句:“釣到了。”
蘇稚杳噎著聲:“……什麼?”
“我說……”賀司嶼停頓頃刻,嗓音含嘆深長,仿佛是在對自己說。
“你釣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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