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意濃進去別墅后,蘇稚杳抱出布袋里的亞洲藝盛典的獎杯,走進玻璃花房。
花房里,植開得鮮,簇擁在花花草草間的那架白鋼琴,曾經空的琴臺,如今擺滿了獎杯。
薩爾茲堡國際鋼琴大賽冠軍。
伊麗莎白皇后國際音樂比賽冠軍。
第二十二屆華沙肖邦國際鋼琴賽冠軍。
港區國際鋼琴藝節最佳演奏獎。
……
這三年來,各大小賽事以及年度評選榮譽的獎杯,在鋼琴臺面上擺得滿滿當當。
臺面還有一只紅絨錦盒,里面是一枚一等功勛的五星金章。
蘇稚杳挪了挪獎杯,騰出空位,將亞洲年度盛典實力音樂人的新獎杯擺上去。
著這充實的畫面,蘇稚杳眼底融起笑意。
邱意濃在玻璃花房里多種了一種花。
低飽和度的煙紫貂蟬玫瑰。
奧斯汀花型花期短,卻被邱意濃養護得很鮮活,換得也勤,仿佛是要讓貂蟬玫瑰在這間花房里永遠盛開。
蘇稚杳蹲下,指尖輕輕撥弄了下花瓣。
一切都在變好。
可是心底有一塊地方,好像怎麼都填不滿。
-
賀家別墅。
主臥的沙發旁,一臺老舊的大紅酸枝手搖留聲機,唱針落下,劃過那張定制黑膠唱片。
老式黃銅大喇叭里,鋼琴曲的音符娓娓而出,悠揚在臥室。
正放到那首。
《下雪了》。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取過臺面的黑金手表,慢條斯理戴到左腕,掩住了腕部的刺青。
襯衫馬甲外,不慌不忙套上西服,扣上一顆紐扣,修長指尖上,落到領帶,微微擰一些。
坐凳上蹲著一只白茸茸的布偶貓,歪著腦袋看他,喵嗚輕。
那只戴著銀尾戒的手落下去,在它腦袋上了,而后他在鋼琴聲中,走出臥室。
后,那本厚重的質燙金《圣經》,正開著放在床頭柜,看到那一頁后未被合上。
這頁麻麻的拉丁文中,有一句旁,有人用黑鋼筆寫出了它的中譯文。
——不要驚我的人,等自己愿。
別墅門前,停靠著一輛黑商務車。
徐界替他拉開后座車門:“先生,收到管制解除通知,今日起,您可以自由出行了。”
賀司嶼走出屋檐,抬頭向這片云開霧散的天,徐徐合上眼,又一年冬天的風。
三年,到該收網的時候了。
-
蘇稚杳沒有在周家別墅住太久。
十一月初,有一場京市站的全球巡回演奏會,公司還為安排了鋼琴課,需得回去。
回京市那日,是個雨天氣。
車子送到港區國際機場,小茸撐開一把明傘,遮著從后座下車。
蘇稚杳戴上口罩,接過傘,走向航站樓。
還有六七米的距離,玻璃應門自向兩邊敞開,一群西裝革履的保鏢不知道是簇擁著哪位大人,整齊有序地走出來。
保鏢用手臂格擋開前面的人群,空氣都有了急促的。
蘇稚杳下意識往旁邊退,讓出路。
他們經過時,蘇稚杳不經意過去一眼,被護擁在中間的男人,剎那間落了的視野。
蘇稚杳心跳一僵,呼吸都窒住了。
那兩面玻璃門打開的路,像是沒有盡頭的時隧道,明傘下的,迎著綿綿細雨,看見賀司嶼走出航站樓。
他的商務大下,依舊一熨帖的深西服,西裝外套里是好看的襯衫馬甲和領帶,那張臉還是那麼迷人,濃眉鼻,薄淺紅,臉廓朗,下頷線清晰……但比印象中要瘦一些,沉穩和更重了,那雙眼睛也回到了最初的時候,冰冷無,沒有留下一溫的痕跡。
蘇稚杳忽然分不清夢和現實,定定地看著他,想要看清他的面容,生怕又是自己的夢。
他卻視若無睹地,從面前走了過去,戴著黑皮手套的手隨意垂在側,目不斜視,沒有留一個眼神。
該是看見了,但他們只能裝作陌路。
徐界揚起一柄黑大傘,在他走到檐外時,為他遮住雨。
前后不過幾秒。
可他肩而過的那瞬間,蘇稚杳目停滯在門口他出現的位置,時間拉到極致,仿佛過了一個世紀。
用三年,讓自己對時間失去概念。
但就是這幾秒,的自我麻痹全了徒勞一場,看見他的那一刻,緒洶涌而來,讓清晰到了三年的長短。
原來已經那麼久了。
久到他的臉在記憶里變得模糊,可也只需一秒,玻璃上的薄霧一抹而去,所有過往都重新在腦中清晰,然后變本加厲地蠶食的緒。
過去了,又過不去了。
或者,本就是從未放下過。
意外遇見賀司嶼,護在前的大為和里奧同樣從錯愕到慨,但他們知道自己的使命,沒有上去相認。
他們已經走了很久。
小茸見口罩外的眼睛空著,擔憂地輕聲喚他:“杳杳……”
蘇稚杳眨了下眼。
“走吧。”聲音很低,不聲走向航站樓。
兩條線過了點,又漸漸遠去。
他是自由的,但他們似乎回不去了,賀司嶼永遠都是賀司嶼,只要他一刻是賀司嶼,這張催命符,就一刻不敢再去靠近。
就這樣吧。
三年都過來了,是能習慣的。
-
那日的偶遇,蘇稚杳只當是自己的夢,事后便努力去忘掉,回到京市,開始認真準備下一場演奏會。
陸森培養極其上心,第一年,蘇稚杳便因那首合奏曲《人魚陷落》一曲名,而后陸森為安排各種賽事,蘇稚杳也從未讓他失過。
從各大鋼琴賽事中穎而出,業名聲越來越響,從開個人獨奏會,到發行個人鋼琴專輯,短短三年,便被國際知名曲評人稱頌為“明日巨星”。
李閔有回玩笑,說陸森心里只有杳杳,他都失寵了。
事實證明,陸森的選擇沒有錯。
有一張完的臉,和一令人折服的真實力,蘇稚杳能名是他意料之中的事,如今大街小巷隨可見蘇稚杳的海報和專輯,商場里,也經常能聽見的個人鋼琴曲。
十一月初,全球巡演到了京市站。
那夜,京市大劇院,蘇稚杳穿了冰藍長禮服,化好妝容,等到時間便上臺演奏。
人生中第一場個人演奏會時,明顯張,現在已經得心應手,不再有新人的生,十分從容。
京市大劇院的音樂廳,悉到親切。
流線型金.大廳有千百張寶石紅劇院椅,天地排燈亮起,照得大廳金碧輝煌。
蘇稚杳在激烈的鼓掌聲中走上舞臺,向觀眾席鞠躬,抬頭時,看了眼池座,留著的兩個位置不出所料地空著。
沒再看往別,回走到鋼琴前,坐下,閉上眼醞釀緒,白皙的手指上琴面,片刻后,婉轉的琴聲如流水汨汨地淌出。
蘇稚杳的演奏會正在進行中。
同時,電視里,財經頻道的主持人正在播報最新財經新聞。
“因三年資本開支過載,惡意大規模回購賀氏票導致大量資金流套牢,又于近兩年超額借債,意大利羅西集團負債金額高達五百億歐元,明顯缺乏清償能力,嚴重資不抵債,羅西家族教父克里斯,于今日上午九點,宣告羅西集團破產……同日下午三點,全球百強企業債權人聯合發起國際刑事訴訟,申請法院強制執行,并起訴羅西家族惡意壟斷,涉嫌走私販毒,克里斯或將面臨無期徒刑……”
蘇稚杳沉浸彈奏,對外界的新聞一無所知。
演奏會持續了一個半小時。
最后的音符落下,蘇稚杳在尾音結束后,如同過去每一場演奏會那樣,拎著禮起,落落大方地站到舞臺中央,鞠躬致謝。
在激昂的掌聲中,慢慢直回起。
說不清是巧合還是命,抬頭時,目就這麼越過觀眾席的盡頭,在那眨眼之間,似乎見一個穿商務大的背影,消失在了安全出口。
忽地,蘇稚杳氣息屏住,怔怔著那個方向,心臟突然跳得很快。
距離太遙遠,不確定。
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看錯,甚至不確定剛剛是不是真的有人從觀眾席離場。
息越來越深,漸漸到呼吸困難。
緒復雜,如萬縷的如線纏裹在心上,無數個念頭在腦子里撞。
指尖用力掐了下手心,痛讓蘇稚杳清醒過來,深吸口氣,回,以眼不可見的迫切,邁開步子走下舞臺。
小茸抱著那件厚白貂外套,等在后臺,見蘇稚杳下來,便過去要給披上。
蘇稚杳卻閃從面前越過,一下舞臺,便拎起長,匆匆地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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