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靜得厲害。
賀司嶼抬起手,想要哄哄。
掌心懸在發頂上方,還沒落下去,孩子的聲音先響起,腔調寂寂的,含著輕微鼻音。
“但沒有人比你更我了……”
車門砰響一聲,一走,車里瞬間空空的。
賀司嶼孤只影坐著,想著最后那句話。
頭一低,忽地笑了。
蘇稚杳頭也不回地離開,回到病房時,喬漪已經睡了,怕吵醒,蘇稚杳去了另一個房間,沐浴后,穿著棉睡,坐在床邊發呆。
長發剛吹干,披散在肩背,隨著垂頭的作,縷縷落下來。
其實知道賀司嶼沒有錯,他只是為著想,正是因為知道,所以生氣。
都不怕了,他為什麼就不能果斷些。
丟在枕頭旁的手機振起來,蘇稚杳拿過來,看到是賀司嶼的來電。
手指,做了幾個呼吸后,還是接了。
手機握都耳邊,男人的聲音溫沉依舊,輕聲問:“睡了麼?”
蘇稚杳冷落了他幾秒,才出聲:“還沒。”
“早點睡。”他在電話里,若無其事地關懷:“滬城晚上冷,蓋好被子,小心著涼。”
他這是在哄嗎?
蘇稚杳眼眶莫名又開始熱。
“嗯。”幾不可聞地應了一聲,在心里盤算了下時間,他應該到酒店很久了。
有片刻的寂靜,他和都沒有說話。
分開時鬧得不太愉快,盡管不是真的生他氣,蘇稚杳也做不到稀松平常,不自然地問了句:“你還不睡?”
他聲說:“這不是惹你不高興了,怎麼都睡不著。”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
蘇稚杳說不出話,他那邊也很靜,但聲音裹挾著似有若無的風,聽起來有空曠的覺。
應該是在臺撥的這通電話。
想了想,說:“你睡吧,很晚了。”
默了會兒,賀司嶼忽然:“杳杳。”
蘇稚杳克制著呼吸。
聽見他輕聲說:“睡前想見見你。”
蘇稚杳心跳了半拍,轉瞬意識到什麼,倏地從床邊站起,愣神頃刻,趿拉著拖鞋,拉開臺的門,跑出去。
伏在護欄邊,從十層的高度下去。
昏黃的路燈下,依稀可見那臺私家車還停在原地,男人站在車外,一只手舉著手機,一只手揣在袋里,半倚著車門。
幾乎是同時,他抬起頭,上來。
蘇稚杳錯愕良久,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還在這兒?沒回去?”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遙遙著:“你還在生氣,我哪里敢回去。”
蘇稚杳鼻腔頓時酸,好半晌,終于佯裝不下去,吸了吸鼻子,質問他:“你究竟知不知道我為什麼生氣?”
“……知道。”他如實回答。
微惱:“知道你還要說。”
他在對面斂住氣息,過兩秒,平靜說道:“我有必要給你一個承諾,跟著我朝不保夕,萬一哪天你不愿意了……”
蘇稚杳心尖像是被什麼刺了下。
“你不是說過,會盡你所能保護我嗎?”蘇稚杳哽咽著問:“騙我的嗎?”
賀司嶼回答:“不是。”
盡管看不清對方的臉,蘇稚杳還是瞪住他,抑不住哭腔,惱嗔著,話一腦甩出來:“賀司嶼,你怎麼這麼自以為是啊!”
他不吭聲,任由罵。
“和你在一起,我想的都是要好好保護自己,不給你添麻煩……從來沒有想過你邊太危險,要和你分開,再去找別人。”
蘇稚杳越說心里越難。
難的不是自己,是想到他活了小半輩子,都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又為心到把自己都賠進去的地步,雖說只要不離開,就不會發生,可那是另一回事。
蘇稚杳眼淚止不住往外掉:“你要是什麼都往自己上攬,那才是耽誤我……”
哭得像個孩子,搭搭著氣。
“是我不好,說錯話了。”賀司嶼聽不得委屈,語氣放得很:“別哭。”
蘇稚杳不搭腔,兀自泣著。
他沒有說錯,就是真心話,因為知道是他的真心話,所以心里堵得慌。
蘇稚杳哭得不過氣:“你這樣只會讓我覺得,有沒有我,你都無所謂。”
賀司嶼沉聲,鄭重表態:“沒有這樣想。”
還哭著,他就再認錯:“怪我。”
蘇稚杳噎了會兒,鼻音濃重地問他:“你還說不說這話了?”
“不說了。”賀司嶼順著意。
沒就這麼算了:“那你發誓,就算以后我跟別的男孩子跑了,你也要不擇手段把我搶回來。”
要哄好,說容易也容易,說難也難。
賀司嶼安靜著,一時無聲。
蘇稚杳等不及催促:“發誓呀!”
他還是沒應,接著是一段冗長的安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蘇稚杳越等越失落,煩躁得想要掛斷,就在這時,電話里的人突然笑出一聲,又嘆了口氣。
聽著像是投降了,放棄抵抗。
“有沒有讀過《寂靜的房子》?”賀司嶼沒來由地忽然問。
蘇稚杳沉浸在自己的拓落里,沒心思和他聊閑話,沒好氣回答:“沒有。”
滬城的晚風拂到面上確有幾分涼意。
看到他站在樓下,仰著臉。
聲音在手機里響起,他放慢語速,將書里的一句話,輕聲念給聽:“不是我上了你,是你終結了我的理智。”
這是他的回答。
蘇稚杳眨了下眼,睫嗒嗒地沾著。
“一直在一起好不好?”他說這話的時候,口吻里都是。
屏氣,心臟悸著,仔細問清楚:“之前的都是真心話,那這句呢?”
賀司嶼輕笑:“也是真的。”
蘇稚杳邊抿出笑痕,眼前浮起霧氣,視線逐漸模糊,幾乎是本能,立刻回房間,睡都等不及換,就跑了出去。
電梯從病房到住院部樓下,自應玻璃門一開,看見他立在幾步開外的車前,抬就朝他奔過去。
賀司嶼張開胳膊,穩穩接住撞進懷里的人。
外面沒有暖氣,冬夜無疑是冷的,可他的懷抱異常溫暖,蘇稚杳摟住他西服下的勁腰,臉在他心口。
剛過委屈,還帶著的鼻音:“說好了,一直在一起,誰都不能反悔。”
賀司嶼闔著眼,下挲發頂:“好。”
蘇稚杳被他裹進羊絨大里,心都重新暖起來,閉著眼,貪他的溫,跟只貓似的,在他前不停地蹭。
“跟你賀司嶼好過的人,也沒人敢要了。”小姑娘尾音拖著嗔怨:“再說了,你離得開我嗎?”
賀司嶼笑了下:“離不開。”
他啞著聲,又說:“沒你活不了。”
蘇稚杳眉眼漾起歡喜,語調模糊不清,咕噥聲幾不可聞:“那你磨磨唧唧的,還不求婚……”
聲音太小,賀司嶼似乎是沒聽見。
他低下頭去,耳朵近到邊:“嗯?”
蘇稚杳沒好意思再說一遍,惱著,踩了一腳他皮鞋,瞪著他發牢:“我說,你再這樣講話,我就真走了,讓你沒老婆!”
心所有的顧忌都這一聲里煙消云散。
賀司嶼笑起來,理智被終結得徹底,掌心握住后頸,過去,吻住。
上是他的,一吻又一吻,蘇稚杳很快就被吮得發昏,迷迷糊糊開始回應,屬于他的氣息渡到口中,的舌像是不控了,自己就過去了他那兒。
沒有太多的,有的是熾熱的濃,深刻得不分場合,但心事都在這個有失統的親吻里說盡了。
賀司嶼先放開,蘇稚杳舌尖下意識追上去,沒親著,落了空,才睜開漉的眼,迷茫地著他。
他低聲啞笑:“還在外面。”
蘇稚杳被親得犯懵,意猶未盡地含了下潤的下,仰著泛濫的臉,小聲:“去車里……”
溫順得不像話,賀司嶼也沒有再忍的道理,抵住額頭:“跟我回酒店得了,明日早些送你回來。”
相視著,他聲音輕下去,問:“走麼?”
那晚,蘇稚杳就這麼被他拐去了酒店。
整個人都陷進被褥里時,蘇稚杳還是稀里糊涂的,只知道自己被他扣住十指,摁在臉旁。
目落到他半散的襯衫下,理縱橫腹,脈絡清晰深刻,才后知后覺要害。
蘇稚杳把頭偏過去,不看他額泛薄汗的臉,沒話找話:“百樂門那套紅的旗袍,很漂亮……”
“喜歡,我人去買下來。”他埋到頸窩。
“適合我媽媽,年輕的時候,穿旗袍。”蘇稚杳虛聲說,漸漸迷蒙的眼前,是他繃起青筋的手背。
“等去了英國,再要見面,就不方便了……”話音止住,驟不及防長長哼出聲,為了分散注意力,把話說完:“我想要和拍張合照,留個念想。”
“好。”他的熱息落到鼻尖。
蘇稚杳合上眼,一說話,聲息混著分不清是嗯還是啊的微弱字眼:“的眼睛不了強……只能在病房里拍,還不能開閃燈,會不會很麻煩?”
他答應:“我來安排。”
或許是剛吵過架,轉眼又在做這事的緣故,小姑娘窘,就是安靜不下來,明明都要不出聲,還是絮絮叨叨,這事說一句,那事說一句,嘰嘰喳喳,嫌話太多,賀司嶼低下,把的聲音堵回去,將人親老實。
“我。”
蘇稚杳抿了抿鮮紅的雙:“賀司嶼。”
他用勁:“不對。”
蘇稚杳委屈地低嗚出聲,沒辦法,只能乖乖遂了他愿,朦朧著無意嗲的音調喚他:“阿霽……”
某人不知道是對這個稱呼依舊不滿意,還是覺得只這樣不得勁,忽然抱坐起來,指尖陷進濃的長發,臉對著臉,額頭抵著額頭,卻也不再哄別的,用了另一種法子,低啞的嗓音沉在昏暗里,故意低著一子壞勁:“x哭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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