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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鬢亂》 第 26 節 枕紅纓

年的話,如在我的心間點燃了一火種,火種如星,卻最終燃放了燎原之勢,讓我在此后的十二年間,披荊斬棘,一往無前,從不知傷痛,從不曾后悔。

那晚,年撐著紙燈籠,目送我重新踏進了侯府的后門,門扇合上前,我聽到他的最后一句話,在那個雪夜寂寂飄落。

「賀蘭嫣,希來日,我們能夠沙場再相見。」

13.

昨晚,我聽姨娘講了沈渙之的世,就不由得想起了十二年前的那個年。我約還記得,他說過自己的曾祖父曾經拜相,還稱我阿哥為師父。等到姨娘說,他還曾在侯府門前跪靈時,我幾乎就能確定,他便是十二年前的那個年。一整晚,我都輾轉反側,難以睡,所以天剛亮,我便要來找他問個清楚。

只是我沒想到,他陪在我邊的時日,遠遠不止十二年前那短短的一晚。而今,我細細回想,這十二年來,仿佛每個回憶里,都有他的影。

沈渙之抬起頭,我看著他的臉,依稀仍是十二年前,雪中,燭中的模樣。我抱著沈渙之,好不自責地對他說道:

「我為什麼那麼傻,你一直就在我邊,我卻直到今天才認出你來。若是,若是我不記得你了,你該怎麼辦呢?」

沈渙之聽了,不知第幾次笑了起來,他低頭替我干眼淚,手勢一如十二年前一般溫

「沒關系,就算嫣兒認不出我,只要我還能記得嫣兒就好。」

說完,他又將我抱在懷中,放低了聲音,緩緩說道:

「十二年前,我從沈家跑出來,一心只想著祭拜師父,卻不知道跪靈之后,自己該何去何從。倘若當晚沒有遇到嫣兒,我自己大概永遠都不會想到,我還可以從軍,還可以做沈家第一個征戰沙場之人。」

我聽了沈渙之的話,笑著搖了搖頭,明明,他才是那個給我勇氣,讓我不顧,追尋我阿哥志的人。

十二年前的兩個孩子,可能誰都沒想到,自己的一番無心之言,會徹底改變對方的人生吧。十二年后,這兩個孩子還能再相遇,再互剖心意,我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飄飄然,宛若夢到了最的夢境。

我和沈渙之又說了好多陳年往事,我問他,為什麼從我十四歲那年起,他便不屈不撓地向侯府提親。沈渙之聽了,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說,當時,他剛剛被擢拔為我爹邊的部將,沈家見他出人頭地,便想將他勸回家去,甚至開始滿京城給他張羅婚事。

他不想回家,更不想婚,便劍走偏鋒,明知我爹不會將我許給區區一個部將,但還是請遍了京城的人來提親。鬧得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榆木腦袋,盯上了臨淮侯府不撒手,一來二去傳開了,沒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給他,沈家便也對他死心了。

我聽了,只覺得好笑,但又有點生氣,就手點了點他的臉頰,嘟起說道:

「原來是這麼回事,我還以為,是因為我炙手可熱,那些人才都一日三趟地來呢。」

沈渙之見我這幅樣子,好脾氣地握住了我的手,他說,確實炙手可熱,不過,那些人也都私下收了他的好,若有人想打聽臨淮侯府的賀蘭姑娘,那些人自會不地讓對方打消主意。

聽了沈渙之這話,我心里還算好一些,又問他,在南境的時候,他跟的是哪一路兵?為何我好像沒怎麼見過他?沈渙之聽了我的話,終于苦笑了起來,他抱著我,連嘆了好幾口氣,接著湊在我耳旁說:

「嫣兒,我倒是想在你面前多面,但是你帶著那幾隊先鋒軍,在南境全線神出鬼沒,除了侯爺,誰都不知道你到底在哪里。只是苦了我,為了給你調糧草,籌補給,日日都要心到深夜。等最后決戰時,我已經連熬了五天沒闔眼了,若不是那一戰打得順利,我都懷疑自己能不能活著從南境回來……」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被我捂住了,我漲紅了臉,有點焦躁地對他說道:

「不許說回不來的話!這麼不吉利的話,以后都不許再說了!而且,你看,你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嘛。」

沈渙之見我著急了,眼神突然變得格外溫,他輕輕地將我摟在口,吻住了我的額頭,然后說,他再不說這樣讓我難的話了。

「不過,我在前線那麼辛苦,嫣兒就沒有什麼獎賞給我嗎?」

「怎麼沒有獎賞,據我爹說,陛下不是親自嘉獎你,還封你當了羽林中郎將嗎?」

沈渙之聽了我的回答,微微挑起角,不懷好意地笑出了聲來。

「那不算,那是陛下的賞賜,我還想要嫣兒的獎賞。」

說罷,沈渙之的便又輕輕了下來,而我,只來得及在閉眼前,輕輕勾住他的脖頸。

14.

從練武場回來時,太已經落山了,我迎著最后一抹霞,策馬穿過街巷,臉上一片片紅云,比之晚霞也毫不遜

我的五位姨娘在后院站一排,踮腳盼著我回來,我剛臉,大姨娘便一眼看到了我紅彤彤的臉頰。二姨還想數落我回家太晚,但被大姨娘掐了一把,姨娘們看著我通紅的臉蛋,終于都大笑了起來,爭先恐后地把我抱進了懷里。

從那日開始,我一點也不覺得備嫁很煩瑣了,不管是讓我量裳,還是選繡樣,我都能滿心歡喜地去做,這是要穿給沈渙之看的嫁,我只是擔心做得不夠好看,讓我看上去不夠驚艷。

士為知己者死,為己悅者容,而沈渙之,既是我的知己,也是我的心上人。

我爹一開始還在生悶氣,但我大姨娘找了個時機,將我和沈渙之十二年前的淵源說給他聽了,我爹那樣一個固執的人,聽了這段過往,也不由得嘆了一口氣。第二日,他便親自去了沈渙之的住所,跟他商量婚禮的細節,他看沈渙之只住在外面,還又派了幾個侯府的下人,去他那里幫忙打點。

我爹私下跟我幾位姨娘說了,他原以為,沈渙之一心要贅侯府,只是為了報答恩,臨淮侯府雖然對沈渙之有恩,但這恩倒并不值得沈渙之犧牲前程。再者,他也不想讓我招贅,贅婿到底低人一等,等他百年之后,若那贅婿無理蠻橫起來,豈不是讓我一個人罪。但如今,既然知道了兩個孩子的心意,他也就沒有什麼理由要繼續阻攔了。

末了,我三姨還笑著挖苦我爹,說侯爺就是個死犟死犟的子,雖然心里也為我和沈渙之高興,但偏偏就是不肯直接跟我們兩個說一句話。

自此,我和沈渙之的婚事便一切順利,婚前,我不便再去練武場找他,只能一心等著他來侯府的時候,可以跟他說上幾句話。

三五日后,沈渙之便來侯府商議婚期,沈家早在他出征南境前,便已經將他剔出了族譜,沒有家人替他辦,自然事事都要他親力親為。

京中其實已有不冷言冷語,說沈渙之自甘贅,是為了攀附侯府的權勢。但好在比武招親一事是陛下親自督辦的,礙于君威,這些流言蜚語也不敢說得太過難聽。

雖然如此,我心里還是有點忐忑,不知道沈渙之會不會因為這些風言風語而傷心難過,我心里這樣想著,簡直等不到我四姨娘給我戴好所有釵镮,催了幾遍,便提起長,磕磕絆絆地往前堂跑去了。

剛邁進前堂,我就看到沈渙之端坐在下首品茶,他見了我,眼眸一亮,立刻就綻開了笑

「嫣兒,你怎麼來了,侯爺還沒到呢。你,你今日,今日這裳,真是襯你。」

沈渙之一邊夸我,一邊自己鬧了個臉紅,我也被他夸紅了臉,低頭小碎步跑到他邊,忍不住就拉起了他的手,問他道:

「渙之,你這幾天,還好嗎?」

沈渙之好像一眼就能看穿我的心事,他手,輕輕替我挽起了耳旁的幾碎發,順勢與我耳語道:

「嫣兒放心,我不會在意別人的閑言碎語,我等了十二年,才終于等到了你,什麼事都沒法讓我不開心。」

我抬眼,癡癡地看著沈渙之,滿心滿眼都是他如月一般的笑意,不知不覺就整個人靠在了他上,直到我爹進來,重重地咳嗽了一聲,才將我二人分開。

三人坐定,我爹又請沈渙之喝了一盞今春新供的峨眉峰,喝罷,還沒來得及開口談正事,就看到門外一個下人連滾帶爬地飛了進來,顧不上告罪,便對著我爹大喊道:

「侯爺,侯爺,三公主突然來了,還帶著七皇子,說是來送賀禮,但,但那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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