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天氣乍暖,春風和煦,輕撲撲的飛絮如落雪微霜鋪了一地。
舒筠早早來到燕雀湖的湖心島,在這里見到了久違的未婚夫。
“世子不是說要陪著陛下,怎麼得空來尋我?”
對面的錦男子,仰斜靠在圈椅里,忍著某不可言說的痛,面容出幾分病態白,薄薄的眼瞼掀起,定定瞧了舒筠片刻,慢慢出一苦笑,
“那日你來瞧我,我不得空,今日先尋你,是想告訴你,我好著呢,你別擔心...”
裴江今日并不想來,可他不得不來,這幾日諸多狐朋狗友來府中尋他,被他以風寒病癥給擋了回去,后來不知怎麼驚了太上皇,太上皇遣宮人問詢,若再不面,便瞞不住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旁人曉得,他傷了那一。
他手中把玩著一串瑪瑙珠子,角掛著溫和的笑,甚至語氣還捎帶幾分哄的意味。
“你事事將我放在心上,我也不能辜負你一片好意不是?”
舒筠聽得這話,沒由來涌上一惡心,只垂下眸道,“你沒事便好....”
裴江又將侍從準備的一盅羊推至跟前,聲道,“你今日赴宴,必定起得早,也不知填飽肚子沒,我擔心你,特意給你捎了一盅羊來,快些趁熱喝了。”
他嗓音極為溫潤,醇和清亮,與那單薄寡然的面相,形鮮明對比。
一如既往意綿綿,實在是看不出半點端倪。
舒筠眼底漫上一片氣,黑白分明的杏眼愣愣看著裴江,這樣的他實在讓人難以想象,他背叛了,他是如何一面與堂姐茍且,一面又對意綿綿的。
舒筠捧著羊小口喝著。
裴江看著溫順的未婚妻,在眉睫垂下那一瞬,無聲地嘆了一氣。
未婚妻今日仿佛并未刻意裝扮,只穿了一件半新不舊的姜黃褙子,一條鵝黃點綴桂花的襦,腰間束著碎花腰帶,往下系著一塊碧玉墜子。
細碎的金芒順著擺流淌,耀如明珠的烏眸要眨不眨,雪杏眼,桃腮丹,連著那一臉嗔竟也現出幾分傾城之來。
則矣,就是無趣了些。
不許他親,不許他。
這張臉若按在舒芝上便是完。
裴江在舒筠瞧不見的地方,出一臉憾。
待舒筠喝完,裴江頃刻浮現一臉溫煦的笑,地遞去一塊雪帕,隨后尋了個舒適的姿勢靠著,眉間的輕倦和肆意也隨之溢出,
“筠筠,我今日要伴駕,怕是不得空陪你,陛下這人規矩極重,你可千萬別在園子里跑,若出了事我也救不了你。”
舒筠捧著雪帕愣愣點頭,“我曉得...”
當今圣上文武雙全,雄才偉略,他趁著太上皇春秋正盛坐鎮中樞,駕親征,領著數萬雄兵將那蒙兀鐵騎趕去了漠北深,重振了綢之路,聽聞整整三年,陛下巡視邊關,將邊防治得如同鐵桶,直到年前才回京。
舒筠雖未見過天,卻也耳聞這位年輕帝王殺伐果決,甚有氣魄,
“世子放心,我待會便去尋我的手帕,在摘星樓待著,哪兒都不去。”
未免不參選的貴無趣,皇城司特在摘星樓設歌舞奏樂,給姑娘們解悶。
裴江滿意了,臨走時順手要舒筠的面頰,被舒筠憤地躲開了,裴江失地搖了搖頭,緩步離開。
舒筠著他瀟灑的背影出幾分怔忡,很想自欺欺人,權當那日的事是個誤會,可惜不,將心中酸楚忍下,舒筠咬著牙吩咐芍藥,
“你悄悄跟上去,瞧一瞧世子是否與二姐會面。”
舒筠昨日便把計劃告訴芍藥,芍藥作了一番準備,去到屏風后將外衫褪下反過來穿上,喬裝打扮踵跡淮王世子而去。
今日皇家賞花宴,每府扈從皆有定數,一名貴只許捎帶一個丫鬟,舒筠旁只有芍藥,人手顯然不夠,來到二樓尋到手帕東延侯府的小小姐王君。
王君子活潑,天真爛漫,自來與舒筠相投,熱地招呼坐在雅間,又見舒筠眉尖微蹙,便道,“何事悶悶不樂?”
舒筠并未明言,只央求道,“好姐姐,將你的人借我一用。”
王君二話不說,招來心腹丫鬟,舒筠又囑咐丫鬟去接應芍藥,舒筠心事重重陪著王君聽曲,王君卻與說道今日的賞花宴。
“筠筠,咱們今日可是趕上一場好戲...”
舒筠有口無心問道,“什麼好戲?”
王君興致道,“今日名為賞花宴,實則是選妃宴,皇帝舅舅前段時日才回京,至今后宮空無一人,可愁壞了外祖父與朝臣,京中盯著皇后之位的不在數,吶,我數給你聽...”
掰起手指,“這頭一位便是左相孫李瑛,李瑛被譽為貴之首,能與打擂臺的也就只大長公主的兒,怡寧郡主謝紜,謝紜父兄雖比不上李家權重,可謝紜與皇帝舅舅是表兄妹,可謂近水樓臺先得月.....”
舒筠配合著頷首,卻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大約坐了一個上午,不見芍藥那頭的靜,中途只王君的丫鬟回來一趟,告訴淮王世子上午皆在清和殿伴駕,舒筠抿了一口茶,懸著的心稍稍放下。
至下午未時初,丫鬟去而復返,一雙眼瞪如銅鈴,撲通一聲跪在舒筠和王君跟前,支支吾吾道,“舒姑娘,芍藥讓奴婢回稟,說是世子爺與舒二姑娘在清和殿西側的抱廈私會....”
這話一出,王君當先唬了一跳,吃驚地看著舒筠,卻見舒筠毫無震驚之,只是渾力氣被干,神怔怔跌在羅漢床上。
王君氣得拍案而起,將舒筠攙住,“走,咱們去捉,給你討回個公道。”
舒筠僵了半晌,恢復鎮定,“不必,此事難堪,別污了你的眼,我去去就來。”
著手心的玉佩由丫鬟領著,快步往抱廈去。
或許是這樁事在心底太久,如今塵埃落定,舒筠反而比想象中要平靜,沒必要為了薄郎怒,更不必為他介懷,不值得。
只是待到了抱廈,從茶水間的門里瞧見里面那對你儂我儂的男時,的怒火蹭蹭從眉尖迸發出來。
沒有功夫陪,卻是在這里與堂姐私會,那張曾經用甜言語哄著的,此刻卻輕輕含上了堂姐的,堂姐帶漸松,前的襦要掛不掛,出一片的雪白來。
而未婚夫那寬大手掌,迫不及待覆了上去。
夠了。
舒筠惡心地想吐,猛地推開門。
砰然一聲銳響,嚇了里面的鴛鴦一跳,舒芝顯然料到會被人發現,只是沒料到來的最快的竟是舒筠,眼底閃過一驚愕,卻無半點愧疚與赧,只是惺惺作態故作委屈地攏著往淮王世子一靠,扭著子瑟在他懷里,嚶嚶哭泣,
“筠筠,你誤會了,是世子醉酒認錯了人....”
舒筠看都沒看一眼,清凌凌的眸子向淮王世子,原以為這位未婚夫多有幾分愧疚,怎知他只是愣了一下,神態很快恢復如常,反而肆意張揚地擁了舒芝,輕狂道,
“筠筠啊,你既然瞧見了,我也不瞞你,當初父王定下你,我是不樂意的,只是見你乖巧溫順,不忍傷害你,故而陪你演了這麼久的戲....”
舒筠險些氣出病來,演戲,這一年來的相,竟全用演戲二字概括,
“其實我并不懼被你發現,又或者說,我一直在等你發現....你怎麼這麼笨呢,你早該察覺的。”
這理所當然的語氣,倒打一耙的本事與淮王妃如出一轍。
隨著淮王世子這句話,舒芝也挑釁地看著舒筠,眼底十分得意。
舒筠閉了閉眼,只覺五臟六腑都在生煙,原來如此,裴江是淮王府世子,份顯赫,從始至終沒把放在眼里,而舒芝的父親乃當朝三品大員,即便只是三品中不起眼的太常寺卿,可強一六品司業之,綽綽有余。
他們本不在意。
人微言輕,說再多已無濟于事。
舒筠氣笑了,深深吐了一口濁氣,著自己冷靜下來,保持著端莊走到淮王世子跟前,將那塊被磨出包漿的玉佩扔到他懷里,
“還你!”
舒筠不甘心就這麼灰溜溜離開,恍惚想起一事,眼神了淮王世子的//,
“世子說得對,這場戲我也演夠了,誰愿意要一個半殘的男人呢。”語調兒清幽幽的,一改往日的嗔,出幾分如釋重負,“堂姐愿意接這個包袱,我激不盡,你們倆合該是一對。”
明眸輕眨,語氣趾高氣揚,“我呢,哪怕要一個傻瓜漢子,也不要世子這樣的無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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