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慨道,“你是憨姑娘有憨福。”
*
裴鉞這道立后的圣旨給了李家迎頭痛擊,也打了朝臣一個措手不及。
有員奉召,亦有諸如禮部尚書這樣的老臣表示不滿,認為舒筠無論門楣家世與國母均相差甚遠,裴鉞置若罔聞,他只吩咐錦衛迅速查清李家一案,蘇朝山也果斷將李家侵占農田的證據遞三司,連著三日三司會審,當庭將李家與齊錚的罪證給定了下來。
李家倒臺,左相顧云生也在這次黨爭中沾了一,落得名聲敗盡的下場。
朝中正在商議由何人繼位左相,裴鉞雷厲風行裁撤中書省,廢除丞相之制,今后六部尚書直隸皇帝本人,原先凌駕六部之上的中書省班子便了,朝中驟然出現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文武紛紛啞火,不知該如何應對。
朝臣不著皇帝風向,干脆繼續將矛頭指向舒筠,那夜裴鉞寫完詔書給劉奎,劉奎當即去中書省尋了顧云生蓋,故而,無論朝臣如何分辨,舒筠已是板上釘釘的皇后,既然皇后人選不可,那麼只能另尋突破口。
朝臣不樂意看到皇帝獨寵舒家,意圖送兒宮鞏固權勢,紛紛上書與皇帝博弈,提出帝后大婚的同時納四妃宮,折子之后還覆上一份名單,皆是皇妃人選。
這里頭便有崔林等世家貴。
深夜裴鉞撐額靠在案假寐,劉奎侍候在側,看著堆積如山的立妃折子一陣頭疼,他正打算將這些折子收拾扔出去,藺洵大步從外頭邁進來,行至屏風,瞥見裴鉞在休憩,連忙放慢腳步聲,跟劉奎換了個眼。
劉奎悄聲踱出,拉著藺洵到了門外,
“何事這般急匆匆的?”
藺洵眼沉,“我今日午后審問李瑛,李瑛招供,說是崔林參與皇后被劫一案,是出主意讓李瑛挾持娘娘以威脅蘇大人。”
劉奎一驚,“然后呢?”
藺洵冷笑,“我將崔林傳去北鎮司,這位崔姑娘好生厲害,承認自己在茶樓見過李瑛,卻不肯承認是始作俑者,只道李瑛攀咬,我拿不到證據治的罪,這才來回稟陛下。”
“而且,要求面圣。”
這時,書房傳來裴鉞低沉的嗓音,
“進來。”
二人連忙一道,藺洵便將事道出。
裴鉞慢悠悠掀開茶蓋正在抿茶,面上幾乎沒有任何緒,只淡聲道,
“召進奉天殿。”
藺洵出去傳消息,劉奎則將那些折子抱在懷里,吞吞吐吐問裴鉞,
“陛下您瞧這些折子該如何置?朝中議沸然,長此已久于娘娘不利,老奴倒是有個不的想法....”
裴鉞漠然地翻看藺洵送來的供狀,“奏來。”
劉奎得了準許,連忙低了量,鄭重道,
“前朝有一位舒太傅,寫得一手好文章,曉譽四海,咱們娘娘恰巧與之同姓,且不如借此給娘娘安個舒太傅后人的名頭,再弄些讖言讖語,給娘娘助陣。”
裴鉞聞言掀起眼瞼,面帶冷,“不必,是什麼樣,朕就娶什麼樣的,無需為任何人改變,也不必去逢迎誰。”
劉奎聞言一頓,連忙掌了自己幾,“都怪老奴失言。”
裴鉞看著他,“如何平復朝中爭議,朕已有數,你不必憂心。”
“哎哎哎,陛下英明。”
大約過了兩刻鐘,藺洵將崔林帶到。
裴鉞并不樂意見,便在當中隔了一扇屏風,讓崔林跪在屏風外,
“你見朕有何緣故?”
崔林一素衫,隔著屏風向那道模糊的影,看不清他的臉,卻能分辨出他高大清峻的廓,語氣低喃,
“陛下,李瑛污蔑臣,藺大人又不信臣,臣只能求見陛下,崔家對陛下一直忠心耿耿,還陛下莫要輕信李瑛。”
夜深,裴鉞忙了一日朝務,十分疲憊,他著眉心,
“你知道朕為什麼見你嗎?你不是仗著沒有證據朕治不了你的罪,那現在朕給你一個理由,崔氏前失儀,夠不夠朕要了你的命?”
崔林神微晃,當即識趣地磕下頭,
“陛下,是我慫恿李瑛對付蘇朝山,我意在幫著您收拾李家,給您治罪李家提供借口。”
屏風的男人依舊未抬頭,“為什麼這麼做?”
崔林眼睫一,竟是啞口無言。
一直以來,裴鉞在眼里是個無所不能,且任何時候不會為緒所主導的男人,說白了,自認與裴鉞是一類人,裴鉞喜歡舒筠能理解,男人嘛,誰又能面對傾城絕無于衷呢,只是沒有料到裴鉞喜舒筠到要立為后的地步。
利用舒筠除掉李瑛,給裴鉞遞上刀子,一舉三得,可惜料錯了舒筠在裴鉞心中的位置,也沒想到舒筠竟然能出虎口。
如今立后詔書已下,算盤落空,將心事道出只會越顯得狼狽。
崔林慢慢深呼吸一口氣,出苦,“臣只是想替爹爹助陛下一臂之力。”
“是嗎?”裴鉞在案后慢慢掀起角,“你想助朕,還是打算拿皇后祭旗?”
崔林嚨一哽,“陛下,我...”
裴鉞打斷,“你沒料到朕把看得這般重,以為朕冷無,愿意犧牲一個人來對付李家。”
崔林雙肩微,吞著苦果,低垂著眉眼道,
“臣思慮不周,不如陛下當機立斷,以一封立后詔書將李家置于必死之地,比起陛下運籌帷幄,臣不過是螻蟻之姿。”
裴鉞面帶嘲諷,“你是在刻意拿自己與朕比呢,還是在顧左右而言他?”
“前者,你想讓朕看到你的城府與聰慧,告訴朕,只有你這樣的人方能當皇后,方能與朕比肩?后者,是提醒朕,朕得謝你搭了這個臺子,讓朕不治你的罪?”
崔林啞口無言。
他將給看了,崔林并不覺得難過,反而有一難以言喻的歡喜,這個世上能值得俯首的也只有他呀。
他為什麼要喜歡舒筠呢。
可惜,已定局。
裴鉞語氣淡漠到近乎無,“崔氏,你真正目的,并非是為了幫朕,而是一箭雙雕,除掉李瑛與皇后,此罪不可恕。”
“來人,將崔林與李瑛關在一,同罪論,戶部尚書崔明修革職查辦。”
崔林子一,跌坐在地,這是把李家送出去的同時,也將自己給搭了進去,想是無法經這個打擊,雙目慢慢失焦漸而暈了過去。
*
驟然失去數位大員,朝廷震,有人惶惶不安,亦有人蠢蠢,裴鉞甚是敏銳,又在這個檔口下旨設閣,從三品以上大臣中擢升四到五員輔臣閣當政,這下整個朝堂炸開了鍋。
原先那些攻訐皇后份,鬧著要皇帝納妃的臣子登時偃旗息鼓,若這個時候還皇帝霉頭便別想閣了,人人生怕自己慢人一步,爭先恐后上書恭賀帝后新禧,以表忠心。
裴鉞適時提拔有聲與能干務實的臣子閣,等到朝中班子搭好已是兩月后。
這兩月,禮部員來舒家下聘,冠朝服提前送達,帝后大婚已籌備妥當,只待五月十八日婚期到來。依著規矩,宮中得遣嬤嬤來府上教規矩,可裴鉞為了不約束舒筠,一概舊俗全部省去,故而舒筠備婚也是自由自在的。
臨近婚期,舒筠心中忐忑一日勝過一日,有對未知的憧憬,更有即將離家的惆悵。
“爹,娘,待兒出閣,二老便去老家擇一族弟嗣吧。”
自舒筠被封皇后,想要乘這口東風的人太多太多,舒家各房均有意無意走蘇氏,意將孩子送給三房當兒子。
蘇氏與舒瀾風經歷了舒筠失蹤一事,只盼著孩子平安,對其他諸事反而看淡了。
舒瀾風擺擺手,“這事你就別掛心了,我與你娘親商議,這輩子就這麼過,人死如燈滅,誰還在乎有無人焚香燒紙,若是再養一個孩子,你母親心力難繼,且不如我倆慢悠悠過松乏日子。”
蘇氏也頷首,“養一個沒有緣的孩子,還不如依靠我外孫來的實在,你在皇宮好好的,爹娘在宮外就有靠。”
舒筠見他們拿定主意,也不多言,一面蹭在母親懷里,一面抱著父親的胳膊,半是不舍半是撒,“那兒多出宮來陪陪二老。”
蘇氏的頭沒接話,一宮門深似海,誰知是何景,婚期越近,夫婦二人緒越發低落,來回就那幾句話囑咐來囑咐去,舒筠耳朵都聽出繭。
舒筠出嫁當日,晴空萬里,禮炮高鳴,舒家門外,文武朝臣按班分立,另有五位一品外命婦相攜來正院迎皇后大駕。
舒瀾風一殷紅喜服坐在堂屋,目送兒拖著迆地尾,由婦人們簇擁著慢慢消失在廊角,方了發脹的眼,收回目,
“筠兒這一走,屋子里就顯得空的。”
蘇氏出神了一陣,也跟著四下張,這一眼過去,仿佛哪個角落都藏有的歡聲笑語,眼眶不由一酸,“誰說不是呢。”
夫婦倆又沉默一陣,舒瀾風越想心中越空,到最后忍不住哽咽泣,
“咱們筠兒還小,才十七歲,陛下卻近而立,可別欺負了咱們筠兒。”
蘇氏見丈夫哭起來,深染,也跟著落淚,“應該不會吧,陛下如此看重筠兒,怎麼會欺負呢?你不是說太上皇召見你,承諾陛下不納妃嗎?”
舒瀾風一哭反而止不住,不停地抹眼淚,“我不是指的這事...”
蘇氏見舒瀾風神別別扭扭,這才明白他在擔心什麼,
“哎呀,完了!”
蘇氏猛地一拍桌案,急得在屋來回踱步,“我忘了件要事。”
舒瀾風被嚇到,淚花猶掛在眼瞼,聲音發沉,“什麼事?”
“我....”蘇氏苦著臉狠狠錘了自己腦門幾下,“我昨夜千叮萬囑,來回折騰,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此刻方想起,我就忘了待筠兒房一事。”
舒瀾風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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