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飄搖,急速旋轉。
翻飛如蓋,迅疾如風。
一舞過后,瓷瓶卻紋不,亦無裂紋。
胡姬當場失,訥訥稱奇,再無獻舞勇氣。
玄宗也齒微笑,眼中彩奇異。
武妃為免分寵,令我不得摘下遮面輕紗,然后連夜將我送到宮外——
玄宗第八子,王李琚的府上。
曲水池旁,芙蓉花開。
長安那場盛筵,也是我與他的初次相見。
那時的他,也像今晚一樣……
微微瞇起眼睛,湛黑的眸子流溢彩,好整以暇地向我。
接到江羨的目,我忽然沒來由地心口一窒。
不能在這里出破綻。
勉強定了定神,我躍上荷花池中開得最盛的一朵蓮心,穩穩定住。
11.
「怎麼可能?!」
臺下傳來一陣驚呼。
樂聲節拍越來越快,我也越舞越快,飛旋似一只白金蝴蝶。
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
「這真不是雜技嗎?」
「怎麼借的力呢?牛頓看了都一怔。」
「天吶……這下我相信,趙飛燕掌上起舞是真的了!」
現場觀眾皆瞠目結舌。
整個舞臺的聚燈,獨獨落在蓮池中央的孩上。
水面波瀲滟,閃爍如碎星銀河。
宛若荷葉仙子一般,團團如蓋,凌波起舞。
許久許久的寂靜之后,觀眾才剛清醒過來似的,掌聲如雷。
接著就是一片唏噓。
「顧纖這種水平,應該直接出道當導師吧?」
「我看,至比那個韓國團出的 Sue 強多了!」
令人驚訝的是,這場表演獲得了令我都意想不到的好績。
一百四十個投票名額,C 組最終績是一百二十八票。
發現我們組是場上最高分時,隊員們眼淚都快下來了。
猩猩導師興高采烈,給了我們組非常高的評價。
盡管這場表演里并沒有 rap。
然后到其他導師發言。
可江羨只是冷笑。
Sue 也端著一張臉,面無表。
「好奇怪哦,怎麼導師表都怪怪的?」
「對啊,明明非常彩的表演……」
「江羨老師,請問您對 C 組表演的評價是?」
主持人有點尷尬,又重復了一遍問題。
他堪堪揚起下,眼角狹長,帶一不正常的紅。
「愿做輕羅著細腰,愿為明鏡分面。」
「可惜人蛇蝎,只可遠觀也。」
大家都一怔,接著竊竊私語。
「我江哥今天說話怎麼文縐縐的?」
「他不會是喝酒了吧……」
「蛇蝎?他在說誰啊?」
我一陣怔忪,思緒飄轉。
那夜盛宴已散,我被武惠妃派人塞馬車,送到王府上。
名為討好,實際是派過去名暗探,時刻監視兒子競爭對手的一舉一。
李琚怎麼會不明白?
可小王爺,還是微笑著用白玉扇柄抬起我的下,一口要下了我。
給我蓋了風荷小筑,日日宿在這邊。
轉眼數年。
我以為,自己只是武惠妃的一步閑棋。
可最后還是出手了。
為了讓兒子李瑁上位,設計讓太子李瑛、李琚等三人攜帶武宮剿賊。
那天,小王爺最后一次來我的風荷小筑。
他披鎧甲,滿眼疲憊。
他說:「太子一意孤行。可我只信你。武妃說的話,可信嗎?」
我想到了被留在李瑁府上作侍的妹妹。
于是勉強笑道:「王爺何必多慮?」
是夜,太子等人披甲宮。
玄宗大怒,以意圖謀反的罪名,先后賜死了這三個兒子。
我坐在湖心亭,準備了一捧白綾。
武
妃答應過我,這次之后,就放妹妹與我出府團聚。
而且,最多讓他被貶為庶人。
食言了。
經過一番掙扎,我丟掉了白綾。
寧愿茍且生,絕不能就這麼死去。
武妃的兒子李瑁,娶了楊家的兒。
此閨名玉環,姿容非凡,堪稱國。
我假意接近,將舞技傾囊以授。
后來,玄宗看到了壽誕時獻胡旋舞的兒媳,心甚悅之。
再后來,壽王李瑁因為被父親奪走了妻子,郁郁而終。
武惠妃也因幻視李琚等人鬼魂作祟,離奇死亡。
12.
賽后,我正在化妝間卸妝,江羨突然闖了進來。
還把其他人都趕了出去。
完了。
一種難以言說的霾,忽然籠罩在心頭。
果然,他掃視著我的舞服,似笑非笑。
「在我區區王府,是委屈了你的才華跟本事。」
「小王爺,好久不見。」
我不自覺后退,右手攥著桌角,艱難啟齒。
「是很久了。」
他手玩弄我肩上散落的長發,忽然用力,將我扯得往后一仰:
「告訴我,我死之后,你去了壽王府,還是回了王宮?」
都不是。
武妃倒臺之后,我帶妹妹上了五臺山道觀居,終未嫁。
我吃痛,卻一言未發。
江羨角上挑,冷冷微笑:「說!」
「我哪都沒去。」
「你以為我會信這種鬼話?像你這種人,會甘心在王府守一輩子?」
他目沉,角笑容未減,緩慢而用力地扼住我的嚨。
頂燈明亮。
淡淡的金線,把他整個人映得纖塵不染。
好像一樹剛剛經過暴雨洗禮的白梨花。
他將頭慢慢低下。
輕的羽睫如蝴蝶的翼,離我越來越近。
「小王爺……」
「可我就是無法恨你。」
嚨一松,接著視野一黑。
突然被攔腰抱住,滾燙的已經烙上來。
我掙扎,反而令他攏得更。
酒氣彌漫,是一種令人窒息的眩暈。
他錄節目時果然是醉著。
砰砰砰——
門外是經紀人惱怒的聲音。
「江羨,還不趕開門!」
一分鐘后,渾腱子的經紀人怒氣沖沖,破門而。
江羨回頭了一眼,也終于力不支,疲倦地倒在了他上。
經紀人生氣地瞪了我一眼:「今晚的事不能說出去,你明白吧?」
片刻后,我獨自面對著化妝室的一片狼藉。
鏡子里的孩殘妝未褪,已經被他噙出了。
甚至脖子上也有一塊鮮紅的指痕。
只好攏攏頭發蓋住,去便利店買創可。
13.
一路上,都在想著剛才化妝室發生的事,神恍惚。
路過貨架時,還被某個穿灰運的生使勁撞了一下。
我抱著被撞痛的肩膀,出神地又拿了一瓶 AD 鈣。
「七塊。」
新來的收銀員慢吞吞的,顯得很不練。
黑口罩后高的鼻梁卻似曾相識。
「余楓?」
我眉頭一皺。
「纖纖,你小聲點。」
他有些尷尬地摘下口罩,出那張俊秀的臉。
顧纖前男友應該正在隔壁錄男團節目,跑到這里干什麼?
「來這跟瀟瀟見面是我的主意,你別發到網上。」
原來剛才那個撞了我的灰運,是楊瀟?
「我知道你很傷心,但這不是瀟瀟的錯。你不要去找麻煩……」
「我?為什麼要傷心?」
回過神來,我怔愣地抬頭。
余楓低垂下眼簾:「別了。你心里還沒放下我,我明白。」
「呃,我覺得你不明白……」
「我承認,這段時間,其實我也有想你。」
他打斷我,以一種悲憫的語調開始抒:
「但回憶是不該有任何力量的,我們都該向前看,不是嗎?放下我……」
「找錢。」
「什麼?」余楓一呆。
「剛才給了你十塊,找我三塊。」
「哦……在……在這。」他有些手忙腳地把東西遞給我。
我接過錢,邊專心鈣的吸管,邊向門口走去。
后余楓還一直愣愣盯著我的背影,一副見了鬼的表。
當夜,我出現在了很多條熱搜里。
#選秀黑馬顧纖渣過江羨#
#顧纖 蛇蝎人#
#江羨失醉酒錄節目#
#化妝室十五分鐘#
這都哪跟哪?
在溫筠爸和江羨公司的幫助下,凌晨,詞條熱度終于降了。
取而代之的是 C 組舞臺。
我一遍遍點開自己的直拍視頻,在床上輾轉反側地看。
這次,我的舞……終于不單單是王孫貴族的消遣了。
好多人都在津津樂道地討論顧纖這個名字和的舞。
下周,就是最后的總決賽。
我已經想好了最后的表演。
14.
周二凌晨,我從舞室出來,在樓梯間撞見了楊瀟。
臉慘白,盯著我。
「你知道,我為了等到這個 C 位,努力了多年嗎?」
「你知道,公司為我花了多錢嗎?」
楊瀟步步近,整個人看起來十分憔悴。
「你倒是火出圈了,節目還沒結束,就接到不代言邀請了吧?」
「節目組出爾反爾,看你給節目帶來流量太多,竟然改口說決賽看實際票數。」
「顧纖,你以為功就在眼前了是吧?搶走我的東西,讓你爽翻了是吧?」
「你這種天游手好閑不知道努力的人,也配出道當我隊友?」
「節目組跟你狼狽為,說沒法票了,那很簡單啊。」
「只要讓你……參加不了決賽,不就行了嗎?」
我線抿,無語地搖搖頭。
「別傻了,你正常參賽,憑實力可以出道的。」
「何必一定要拿我當假想敵呢?」
卻像沒聽見我的話似的,里不停喃喃:
「監控死角,公司不會怪我的。不會有人知道的……」
「楊瀟?」
后樓梯間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
三樓,將我推了下去。
左臂骨折。
而五天后,就是總決賽直播。
所有人都以為我要退賽。
節目組問起如何傷時,我平靜地實話實說。
可他們與顧纖簽約的公司達了一致,無論出道與否,平臺都跟我簽兩年時下當紅的劇本殺綜藝常駐嘉賓合同。
換我對這次骨折的真相守口如瓶。
「雙贏。」
對接的經濟姐姐激地如是說。
我不置可否。
賽前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如何在傷的況下,贏得漂亮。
算賬、追究責任的事,都來日方長。
比賽前兩天,楊瀟公司開始買黑稿。
說我為了出道勾引導師江羨。
骨折是因為比賽中又勾搭攝影師,被正牌友到現場打小三。
結果大批本不信,反而被我傷的消息得淚眼汪汪。
每日打投數據飆升。
江羨轉發營銷號微博并評論:「是我勾引。」
被公司火速刪評,發聲明說是實習生不小心登錯了號,已經開除。
比賽前一天,專題討論組中各種帖子瘋狂刷屏。
「顧纖胳膊斷了,讓出的出道位會花落誰家?」
各家都瘋了一樣為自家姐姐拉票。
令人意外的是,我好像也有站姐了。
去食堂、練習室的路上,總有許多孩守在基地門外。
只等路過時看我一眼,跟我說幾句話。
「纖纖加油——」
「兒不要太強迫自己,最重要!」
「不管結果如何,你永遠是纖維心中的 C 位!」
們搖晃著印有我名字的燈牌與海報。
高聲囑托我珍重。
在網上輿論甚囂塵上的時候,自發控評,堅定地站在我這邊。
前世今生幾十年,我都沒得到過這麼多份純粹而真誠的。
眼圈漸漸泛紅,我暗暗發誓,絕不辜負這份支持。
15.
周末,總決賽在線觀看人數超五千萬。
我是否會在最后關頭棄賽,為最大懸念。
決賽獨舞曲目,是江淹的《恨賦》。
前世由我譜曲編舞,可惜沒來得及跳給小王爺看。
「……至如李君降北,名辱冤。拔劍擊柱,吊影慚魂。」
燈亮起,我一襲黑盔甲,臉上跡如梅。
單手持金錯刀,負傷而立。
分明是前世李琚奉命攻打突厥,戰場左臂負傷,仍勇戰的景。
導師席上的江羨,不由怔忡了一下。
似乎瞬間明白了我的意思。
金錯刀上下翻飛,舞寒一片。
忽徐忽疾疑是淵中旋蛟,忽連忽斷似要驚飛
落雁。
在掌中飛快旋繞錯,令人眼花繚。
須臾不見人,一片寒爍。
「這黑小將軍也太帥了吧?」
「當場表演一個彎蚊香!」
「這刀耍得又帥又狠啊啊啊!」
「這真是顧纖?好個意氣風發年郎!」
「……若夫明妃去時,仰天太息。紫臺稍遠,關山無極。」
燈一變,我褪去戰袍,出盔甲下的一襲赤羅。
分明是昭君淚流,心有徊惶。
羅翻飛,手捻琵琶弦索。
彈幕瘋狂飄紅。
「纖纖好!我失語了。」
「骨折了都堅持上臺,我喜歡兒不加掩飾的野心!」
「呃,好看是好看的,但一看就很綠茶。」
「一看就是綠茶是什麼屁話?憑臉鑒茶?」
「這不是自卑心理嗎?別人好看你就覺得是綠茶?」
「咋了?就是看不慣整個節目圍著轉啊,傳說中的皇罷了。」
「純路人!沒有顧纖,這檔節目早糊穿地心了好吧?」
「你家皇胳膊斷掉都能表演這種水平啊?!那你給我皇一個看看!」
一曲終于結束。
我小臂劇痛,額頭上早已沁出豆大的汗珠。
一直忍到現場觀眾投票,我才力不支,暈倒在舞臺中央。
視野中最后看見的,是一張俊異常,卻驚慌失措的臉。
醒來時,已經是三天后的午夜。
錯過了團之夜,錯過了自己 C 位出道時的榮耀。
同樣也錯過了節目殺青當晚,網上出的驚天大瓜。
是探班拍攝的錄像。
開始的一段視頻,是余楓化裝潛團基地與楊瀟約會的場面。
諷刺的是,他前一晚,還在男團節目里信誓旦旦,自己母胎單了 20 年。
「我們還給這麼爛的人打投過?真的很生氣!」
眾多秀大呼塌房,輿論力下余楓無奈退賽。
第二段視頻,是我骨折送急診當晚,被人從樓上推下去的畫面。
放大再放大,據發型與當天服飾比對,網友反復確認,兇手就是楊瀟。
一石激起千層浪。
不但楊瀟涉及刑事案件迅速被拘留,背后的公司也因稅稅上了熱搜。
而我是躺在病床上啃著原味,聽江羨津津有味給我講述這一切的。
現代好吃的東西真多啊,簡直令人「樂不思唐」。
江羨原封不地承襲了上輩子那個紈绔脾氣。
大方宣正在追我,毫不顧背后為他焦頭爛額的公司。
這幾天,他日日在病房學著削蘋果,逐漸掌握了削完皮不斷的絕技。
「你看!」
江羨邀功似的舉著一串蘋果皮,得意揚眉。
「厲害厲害,牛批牛批。」
我敷衍鼓掌。
「手還沒好,不要!」
他蹙眉,思忖片刻,又恬不知恥地將臉湊近。
認真道:「獎勵。」
我敷衍印上一吻。
「嗯,乖乖聽話,本王剛給你接下了年底一檔衛視春晚的邀請。」
「春晚?!」我驚喜地睜大眼眸,「等等,怎麼是你給我接?」
「你合約我買過來了,目前正掛在我公司。」
江羨的笑容淺似林間的一縷晨風,轉瞬不知所蹤,空留溫余味。
「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本王要你生生世世……」
我忽然欺上他的,依然是悉的杏仁淡淡香氣。
呢喃道:
「生生世世。」
- 完 -
□ 尋者不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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