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滴濺在傘面上，嘀嗒嘀嗒的。

筒子樓的電線隨意耷拉，每到雨天，總讓人擔心電。

樓下的坐在樓梯口，扇著風樂呵呵地笑。

頭頂的電燈接不良，一閃一閃的。

「，怎麼坐在這？下雨啦，快進家吧。」

我拿出一個烤紅薯，塞到手里，瞇起眼睛笑。

「熱乎的。」

老人耳背，這時才反應過來我在說什麼。

「閨，我在等你嘞。

「剛剛有人來找你，說是你朋友，我不信，讓他在這等著。」

恍神間，我抬起眼。

宋翎站在樓梯上，垂眼看我。

他致的面容匿于夜幕中，垂在側的手有些微抖。

我頭一次產生了想逃跑的沖。

「，我不認識……」

「他」字還沒說出口，我的手腕就被宋翎握住了。

他順勢從我手里接過塑料袋。

「……南南。」

聲音很小，但語氣鄭重。

像雨珠一樣，吧嗒一下，就滴在了我心上。

我不由得恍惚。

時似乎穿梭回了十七歲那年。

08

我績很好，向來是年級前五。

可有一次期中考，不知道年級部吃錯了什麼藥，非要測，還要把育績也算進總分。

我從小育就不好。

所以，年級排名一下掉到了三十多名。

出績單那天，班主任在課上提到我。

「有些同學啊，育真的太差了，直接把文化分往下拖。

「你們看這虧不虧？

「上大學也是要測的，你們都給我放心上了，好好練，八百米、跳遠什麼的不是簡簡單單嗎？」

我的心本就因為排名有些低落，聽到這話，緒再也止不住。

我眼淚太淺。

就算不尖銳的話語，被我聽到耳里，也還是想哭。

接過同桌遞來的紙巾，胡了，我覺得有點兒丟臉，把臉埋在手臂上，隔絕了外界的視線。

淚水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浸了校服外套。

下課鈴響起，所有人都奔往食堂。

宋翎清冽溫的聲音和嘈雜的廣播聲一同響起。

「……南南。」

似是怕驚擾到我，他放低了音量。

可這一聲卻像擁有魔力，直直傳到我耳邊，又蔓延著，在心里掀起小小的漣漪。

他手輕我的頭發。

我不安地挪了挪子，開口時帶著鼻音：「都說了別我頭發了。」

「再不去吃飯又要低糖了。」

宋翎敲敲桌角。

「……知道了。

「你先讓開行不行？別站這擋路。」

我不是很想讓宋翎看到我哭花臉的樣子。

我知道，那并不好看。

他往前走一步，安穩坐在了前桌。

我整理好之后，才發現他往我一沓疊放的書上，了一張便箋。

我愣愣地把便箋取下來。

宋翎扭頭，日落的線打在他臉上，鍍了一層金，和了凌厲的面部曲線。

「這是上一屆狀元留下的便箋。

「你們一樣優秀，南南。」

窗簾被風吹拂，揮得很高。鳥啼清脆，場喧鬧，廣播聽。

年的樣子，深深記刻在我的腦海里。

宋翎，永遠是我心里，最溫的那個人。

09

宋翎高大的軀在破舊的小沙發上，他整個人都和這個四十平的簡陋空間格格不。

我給他接了杯涼白開。

相對無言。

宋翎雙手握住玻璃杯，小口小口抿著。

眼神卻一直往我上瞟。

「想問什麼？你說吧。」

我自己都沒想過，和清醒狀態下的宋翎相，我的聲音居然會如此平靜。

「南南……我明天還可以過來嗎？」

我啞然。

半晌，我才找回了我飄的思緒。

「不

可以。」

屋子里安靜得落針可聞。

「你知道的，宋翎。

「我這麼多年都沒有找過你，是因為我不想找你。

「所以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好嗎？」

我莫名覺得有些可悲。

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把渾的刺，毫不收斂地全部刺向宋翎。

我憑什麼說我喜歡他？

我是最沒資格說喜歡他的那個人。

宋翎結，一言不發地把杯子放回桌上。

「我不會放棄的，南南。」

我低下了頭，手指輕蜷。

「你非得我說實話嗎？！

「我討厭你們所有人。

「我不想見到你。

「算我求你，別再來找我了。」

我把宋翎揪起來，使了力氣，將他推到門口。

門關上之前，宋翎看我的那一眼，深沉堅定。

「南南，晚安。」

10

再次見到宋翎，是在墓園。

他倚在車上，垂下頭，神若有所思。

看到我從門口出來，他忙站好，大步朝我走來。

「你都看到了，對嗎？」我問。

宋翎站定，低低「嗯」了一聲。

他給我遞來一個保溫杯，掌心里還放著兩塊巧克力。

「蜂水，喝一點吧。」

我怔住了，說出口的話憋回了肚子里。

剛剛耗費了太多心力，我現在面有點慘白。

「不用了。」我拒絕道。

宋翎像是早就預料到我會拒絕，沒有把手收回去：「我不看。」

他強地讓我收下。

我摘開口罩的那一瞬，他轉過去。

我能到，臉上的丑陋疤痕比早上要淡了些。

皮也更了。

我把口罩戴上，心下做了決定。

「去車上吧。

「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不找你嗎？」

我話音剛落，宋翎就接上：「我不想。」

我：「？」

好不容易想坦白了。

能不能給我點面子？

宋翎看我誤會了，又接著說：「只要是你不想說的，都可以不說。

「但你要讓我走，很抱歉，我做不到。」

宋翎的反應，和我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之所以前幾年都沒找過我，是因為不知道我還活著。

而現在，我一個大活人，跑得再遠都沒用。

宋翎要追上我，只是時間問題。

「我本來不能活下來的，宋翎。」

11

我被烈火灼燒之時。

一道聲音在我耳響起。

「你想活下來嗎？」

盡管意識混沌，我還是聽得清晰。

我對他說。

「我想。」

清醒過來的時候，我還活著。

很荒謬。

可我真的活著。

而且，已經遠離那片埋著至親尸骨的廢墟。

那個聲音說，他是黑暗神。

我活下來的代價就是，替他辦事。

他每天都掌控著瀕死的數條生命。

那天，是看中了我的質，才特意找上我。

他能讓我活下來，也能支持我尋找大火的真相，為父母報仇。

唯一的要求就是，我需要收降五百只厲鬼。

隨著任務完度升高，我的傷疤，也會漸漸變好。

只是……

和厲鬼打道多年，我的早已大不如前。

氣太重。

所以我不愿意去找宋翎。

靠他太近，會吞噬掉他上的氣。

更別說，我未知的壽命。

12

我沒有把所有事都告訴宋翎。

真相和謊言混雜，就足夠讓他相信了。

「所以，我能在大火里活下來，那不是奇跡。

「世界上哪有那麼多奇跡？

「我只是和他，做了個易。

「易達后，我還是會……」

宋翎猛地手，捂住我的。

他掌心的溫度過口罩，傳到我的臉上。

干燥而溫暖。

「不許說。」

宋翎坐回駕駛座，一路上，他都開得很平穩，我竟這樣睡了過去。

他傾過來湊近我的時候，我正好睜開眼睛。

臉和臉之間只有兩拳的距離，我下意識地抬手擋住口罩。

宋翎的子頓了頓，表不變，手幫我解開了安全帶。

我沒看錯的話，他剛剛眼里帶笑，清澈又放松。

就是黑眼圈有點突兀。

我

輕咳一聲：「那我先上去了。」

宋翎又攥住了我。

「我可以上去嗎？」

「你上去干什麼？」我蹙起眉頭。

「我困了，開不了車。」

宋翎小心翼翼的語氣里帶著乞求。

那雙好看的眸子水瀲滟。

「我幫你代……」

本來想說「代駕」，想到宋翎的份，我止住了話頭。

片刻，我輕輕點了下頭。

剛進家門，我就給他下了逐客令。

「你休息會兒就走吧。」

宋翎踏進來，站在玄關也不，姿穩如磐石。

「你干什麼？」

「我不想走。」他搖頭。

「……」

我言又止。

「你不用工作的嗎？」

宋翎斬釘截鐵：「不用。」

我調笑著看他。

「之前是誰說不喜歡我的？」

13

這話說出口后，我才察覺到不妥。

沒等宋翎反應過來，我就丟下他，獨自走進臥室，關上了門。

我背靠在門上，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很快。

氣氛太輕松了。

讓我總以為，那橫了幾年的鴻已經消失。

話也這麼順說了出來。

真夠大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