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哥哥

某天雪正大，屋外寒風瑟瑟，屋地龍燒得暖暖的，褚清輝懶懶靠在榻上看書，上蓋著件銀狐毯子，又在子周圍布了一圈靠枕，整個人仿佛陷一團茸茸的陷阱中，被其中的與溫暖引得只想越陷越深，再不願起來。

除了紫蘇，其餘近伺候的宮都在外間炕上，幾個炭盆暖融融烤著，又沒有差使，正愜意得犯困，屋外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立時有個宮警醒，汲著鞋走過錦簾後低聲問道：「什麼事？」

隔著厚重的布簾，來人聲音悶悶傳，「勞煩姐姐傳話，太子殿下來訪，此刻已在外院！」

那宮嚇了一跳，忙室回話，別的宮聽到消息，個個打起了神。

褚清輝本打算小睡一會兒，聽說太子來了，哪裡還睡得住，忙從榻上坐起，連聲吩咐：「外院炭盆燒上了嗎？還有薑茶、毯子，都趕人給太子哥哥送去，我換一服，馬上就來。」

那宮急急退出去，到前院傳話，紫蘇則與別的宮一起，忙給褚清輝更梳妝。

褚清輝怕冷，從暖和的室走到外面更容易涼，不敢冒險，給自己裹了一層又一層，整個人看著圓滾滾一個紅團，又擔心太子久等，一路從後院趕慢趕，了正廳，被炭盆的暖氣一熏，臉上漫起一層紅暈，越發顯得明眸皓齒，雪紅。

太子正背手打量架子上一個白玉花瓶，聽到靜轉過來，看見夾雜著一寒氣，又著渾喜慶走來，不由先勾起角，「我還以為來了個年畫娃娃。」

褚清輝見了他高興，被調笑也不以為意，快步走上前，拉著他的袖雀躍道：「哥哥怎麼想起來看我了？」

「怎麼，暖暖是怪我來得太？」太子淡笑。

褚清輝衝他皺皺鼻子，「你說呢？自從我出宮，最多隔個一兩日就回宮，給父皇母后請安，再看看太子哥哥和小恂，可是哥哥自己算算，你才來看了我幾次？怕是一次也沒有。」

太子的發頂，「如此說來，確實是我的不是。」

「哥哥別把我的髮髻弄了。」褚清輝偏頭躲開，拉著他坐下，其間到他的手，覺得有些涼，就把自己掌中的暖爐塞過去，又人將炭盆搬近一些，恰好底下人端了熱熱的薑茶上來，親手接過，擱到太子面前，「既然是太子哥哥的不是，那妹妹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與哥哥計較就是了。哥哥也真是的，要嘛不來，要嘛挑了這麼個天氣，也不怕凍壞了，趕把這薑茶喝了，暖暖子。」

太子面前炭盆烤著，手裡暖爐捧著，腹中薑茶暖融融，整個人由裡而外的暖和起來。再看褚清輝行事，自有一不同於從前的從容周到，好似幾個月之間，就從一個撒耍懶的小娃娃長了大人，還會照顧人了，不由在心中暗自驚奇，難道了親，真的有這樣大的轉變？

褚清輝招待完他，自己才解了最外頭的披風坐下，也端了杯薑茶捧在手中，小口小口慢慢喝著。

這東西以前不太樂意喝，如今被閆默盯著，每次到外面吹了風，進室後都先灌下一杯，否則著了寒，自己難是一回事，等病痊癒了，還得在先生面前一字一句檢討自己，保證下次不再犯，那才人難為呢，要是不巧被紫蘇們聽得一點靜，更是面子裡子都沒了。

「哥哥出宮小恂不知道麼，怎麼沒把他帶上？」褚清輝緩了口氣，道。

「他倒是想跟，只是天冷，母后怕他寒。」

褚清輝笑道：「指不定他現在在宮裡怎麼委屈呢，下次進宮，我帶點好玩的彌補彌補。」

兄妹二人說著閒話，太子忽然提起一事，「方才出宮，正遇上了柳姑姑。」

「姑姑怎麼……啊，是的哥哥。」褚清輝恍然。

柳飄絮自小與皇后一同長大，一同宮，又是看著褚清輝與太子長的，分不比一般宮人。的親人早都不在了，只餘一位手足還在京中，柳飄絮偶爾出宮，便是探這位兄長。

「柳先生的，恐怕撐不到開春。」太子道。

褚清輝一驚，自小就從母后口中得知，柳姑姑姑這位兄長，因為早年一些經歷，遭了害，沒有常人健康，可這麼多年也都過來了，未曾想到眼下突然傳來如此噩耗。

「太醫也沒法子了嗎？」

太子搖了搖頭，若有辦法，十幾年前就有了，何至於拖到現在，直將人拖得油盡燈枯。

褚清輝怔怔道：「姑姑該多傷心啊……」

不曾見過那位柳先生，若非要說多麼哀痛於他的逝去，倒不至於，只是與柳姑姑姑的宜卻是實打實旁人比不得，一想到姑姑此時多麼哀慟，心裡邊也有些酸。況且，設地的想一想，若是自己唯一的兄長出了事，恐怕這會兒早就嚎啕大哭了。

兩人正沉默，門外有人探頭探腦，紫蘇看了兩位主子一眼，輕手輕腳走出去詢問緣由，沒一會兒拿了封帖子。

褚清輝看那帖子有幾分眼，挑了眉問道：「又是周表妹的？」

紫蘇點點頭，將帖子遞過去，「是沐長公主府上家人送來，說是長公主府的梅花開了，表姑娘請公主過府一敘。」

褚清輝隨手翻了翻，放到茶幾上。

紫蘇便問：「是不是跟上次一樣回了？」

褚清輝點點頭：「就說我之前染了風寒沒好全，還需要再休養。」

「若表姑娘有意上門探呢？」

「天寒地凍，哪能勞煩表妹，若害凍，反倒是我的過錯。況且先生惱我不惜，不許我出門，更不許見客呢。」褚清輝說得煞有其事。

紫蘇含笑會意，去外頭吩咐人回話。

太子在一旁看著，只覺得這一主一僕將一套混弄人的藉口說得渾然天，好不自然。他正悔之前的話頭惹得妹妹憂愁，打算說點輕快的，便道：「不知駙馬知不知道妹妹拿他做了藉口？」

褚清輝斜他一眼，又喝了口薑茶，才慢吞吞道：「哥哥倒好意思說我，可知妹妹是在為誰罪？」

太子要說話，卻被搶先，「哥哥好好想想，沐姑姑家這位表妹，從前與我可有來往？一年到頭，除了幾次家宴，本說不上幾句話是不是？更不要說主下帖子了。可如今兩個多月裡，邀了我不下三四次，妹妹初時盛難卻，應了一回，結果卻是自作多了，人家哪裡是想請我，分明是要從我這裡打探哥哥的消息呢。」

太子張了張，又被一聲誇張的歎息打斷。

「唉，也難怪，誰我的兄長尊貴無匹，俊無儔，天上地下隻此一位，恐怕就是神仙子下凡，也要被哥哥迷倒。」說到後來，自己先繃不住，吃吃笑起來。

太子搖搖頭，曲起手指敲了敲的腦袋，神無奈又縱容。

褚清輝東倒西歪笑了一陣，撐著臉頰看他，眼中仍殘留方才笑出的水汽，笑瞇瞇道：「說實在話，原本我也覺得這種事順其自然就好，如今被這個周姑娘，那個張姑娘，還有什麼沈姑娘顧姑娘的鬧了一通，也跟著好奇起來，哥哥到底想給我找個怎麼樣的嫂子？」

太子不答反問：「你想要個什麼樣的？」

「又不是我親，問我有什麼用？我喜歡的哥哥未必喜歡。」

太子只道：「你不喜歡的，哥哥也不喜歡。」

褚清輝眨眨眼，待確定他說的是真話，坐正了，正道：「我知道哥哥疼我，正因如此，我萬萬不願哥哥因為顧慮我太多，反倒委屈自己。」

太子端起茶杯，撥了撥茶葉，「我是男兒，豈會因這種事委屈？」

褚清輝皺眉道：「這話沒道理，婚姻之事，就算哥哥貴為太子，以後是一國之君，嫂嫂是母儀天下之尊，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兩個人之間的事，跟是男是有什麼關係？子遇人不淑令人同，男子娶了不賢之妻就無所謂了麼？聽哥哥的意思，好像男兒就天生銅澆鐵鑄，不該有一點常人的一般。」

太子不置可否，輕笑道：「我如今是真的確信，昔日小哭包已經長大了，能夠說出如此一番大道理教訓哥哥。」

褚清輝瞪圓眼睛，「小哭包是誰，我怎麼不認識？」

太子眼中帶著笑意看。

褚清輝惱怒，「哥哥別想轉移話題，方才的話沒說完呢。你快說，找嫂子是按你的喜好來，還是我的喜好來？」盯著太子，大有你不好好回答，我就咬你的意思。

太子慢了一步，就步步道：「哥哥想清楚了再說話。若按我的喜好，妹妹如今可不比從前，一不小心挑了個驚世駭俗的，怕哥哥哭也來不及。」

太子在孔武有力的威脅之下，只得含笑點了點頭，「自然是按我的喜好。」

「哼，如此還差不多，若這都要我選，還要哥哥什麼用，難不房也要我？」褚清輝嘀嘀咕咕。

太子將豪放的話聽了個清楚，不由又是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