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懷孕
夜裡淅淅瀝瀝下起小雨,臨近天明時,雨勢轉大,劈裡啪啦打在瓦片上,仿佛過年的竹。
清晨推開窗戶,雨腥氣帶著細碎的水滴撲在臉上,遠遠近近的黛屋頂籠照在朦朧的雨霧中,回廊下的青石板,被從屋簷滴落的水滴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水坑,坑裡積滿了清澈冰涼的雨水。
這樣的天氣不合適出門,最好的消遣不過於蜷在榻上,披著薄薄的毯,拿一本閒書,伴著雨聲細細品讀。
褚清輝卻沒那樣的心,昨日說要宮把太子抓來審一審,眼下也沒有那樣的閒逸致了,隻盯著院子裡濺起的水滴微微皺眉。
今年雨水充沛,自了夏,一個月裡倒有半個月,是伴著的水汽度過的。若雨一直下,恐怕過不了幾日,南邊就得鬧洪水,不知又有多百姓將要流離失所。
料想的不錯,傍晚閆默回來,就帶回江南河堤潰決的消息。
江南年年洪水氾濫,年年撥款修堤,年年河堤潰決,幾乎已為朝廷的一塊心病,歸究底,不外乎員私吞賑災銀兩,河堤工減料,將數十萬百姓的命當作兒戲。
往年也曾派大臣前往調查,只是當地商沆瀣一氣,士族勢力遮天蔽日,朝廷的人幾乎寸步難行,每每不揪出一兩個替罪羊,難以撼本。
今日朝堂上,一貫沉默的太子主請纓,前往江南賑災。皇帝雖未立刻應允,卻也沒有當堂駁回,有些嗅覺敏的大臣心中猜想,陛下恐怕是要一江南了。
果不其然,之後兩日,太子再三請命,皇帝終於準奏,不過卻任命戶部員為欽差大臣,隻讓太子作為副手,從旁協理。
既然是儲君出巡,自然安全為重,閆默也得到旨意,帶領衛軍護送太子,次日啟程。
前一天,褚清輝宮同太子道別,回到府中,又替閆默收拾行裝。
閆默出門,一貫輕車簡行,況且如今皇命在,更是能減則減。褚清輝給他收拾了三套換洗,又在行囊裡塞了些常用的藥藥膏、銀票碎銀、脯乾糧以及兩個水囊。自覺已經把能省的品都省了,結果收拾出來後還是有好大一個包袱。
那包袱端端正正放在桌子上,包得圓圓實實的,猶如一個碩大的包子。閆默回來一看,又打開來,把裡面的三套減一套,兩個水囊只帶了一個,乾糧也只留了一小半,如此收拾一番,原本鼓囊囊的包子就變癟癟的餃子了。
褚清輝看得直皺眉,「只帶一套服怎麼夠?那一點點乾糧還不夠吃一天的呢,有這些藥,好歹帶幾瓶吧。」
閆默不讓忙碌,拉過的手,將人抱在懷中。
褚清輝便漸漸安靜下來,細指摳著他的襟,小聲道:「你要注意安全,若是又有洪水,千萬別跑到河堤上去。我聽聞水退後,往往會有瘧疾,你可得當心些。」
「好,我都記下了。」閆默著的腦袋點頭。
實際上,此行最大的威脅,既不是洪水,也不是瘧疾,而是人心。江南那些世族員安逸太久,也一手遮天太久了,哪能容得了別人來打破他們榮華富貴的夢?狗急了還要跳牆,更何況那是一群地地道道的地頭毒蛇。若不是顧及這些,皇帝也不會命他保護太子。
但這些話,他並不會說給褚清輝聽,他隻親著的額頭道:「平日若覺得無趣,便宮陪母后,或是找表妹一同玩耍。一日三頓按時用膳,吃些閒食冰點,等我回來若發現瘦了,得罰。」
褚清輝還沉浸在將要離別的滿腔惆悵中,聽到他前面幾句話還一一點頭,心中有些甜,等他說出最後兩個字,立刻就不依了,跺了下腳,抬頭瞪他,「你都還沒走,就說要回來罰我了,哼!」
「要乖。」閆默低頭在嘟起的上啄了一下。
褚清輝嗔惱地咬了他一口,到底沒再與他唱反調,隻拖長了音調,不甘不願道:「知道啦,先生好囉嗦。」
生平頭一次被人嫌棄囉嗦,閆默角勾了勾,將人抱起來往室走去。既然不他說,那就多做吧。
他走後,府裡更加冷清。褚清輝從不知道自己是這樣熱鬧的人,不得如此清靜,獨自在府上住了兩日,等開晴後,立刻收拾了些換洗,宮陪父皇母后去了。
一行人走後第五日,就有來信送宮中,褚清輝和皇后二人頭靠著頭,將那封信看了。
是太子寫來報平安的。雖說前朝也能收到他們一行送來的奏摺,知道各自無恙,可這家書念來畢竟與一板一眼的奏摺又有所不同。
皇后看了又看,命人擺出筆紙,要寫回信。
「暖暖可有話要與你太子哥哥說?」
褚清輝湊頭看了眼皇后寫的,搖頭道:「母后跟哥哥說的話,就是我想說的。」
皇后抬眉問道:「那可有話要與駙馬說?若有,不妨寫來,人一同送去。」
「他都沒給我寫,才不要給他寫。」褚清輝撅了撅。
「哦?」皇后笑了笑,「既然這樣,那就不給駙馬寫了。我人去問問你父皇和恂兒,看看他們有沒有話要與恒兒說。哎呀,雖然你哥哥走了沒幾日,可我心裡念得很,想必他心中也很惦記我們,若收到信,肯定十分高興。就駙馬眼饞去吧,誰他一點也不懂我們暖暖的心呢,是不是?」
「母后又拿我打趣。」褚清輝撒,心裡卻把皇后的話掛上了。
遊人在外,若別的人都收到了家書,隻獨獨他一人沒收到,心裡會不會覺得落寞呢?雖然他沒有給自己寫信,可自己也沒有給他寫呀。不妨這次就主給他寫一封,若他不知道回信,再生他的氣也不遲。
如此想著,褚清輝三言兩語就把自己說服了,提起筆來,在皇后的逗趣中寫了封長長的家書。
天氣越來越熱,褚清輝在宮裡住了幾日,又回了公主府。如今已經出宮開府,偶爾回宮小住還,長住總歸不太合乎規矩。
這日下午,正在水榭中乘涼,忽然想起來,自林芷蘭有孕後,已經有一段日子不曾上門找了,恰巧此時一個人無聊,便立刻人準備馬車,前往張府。
一見到林芷蘭,褚清輝就嚇了一跳,忙上前幾步,扶住的手臂,連連問道:「怎麼瘦了這麼多?可是底下的人沒伺候好?」
按理說懷了孕,人也該跟著起來。可是跟月餘前相比,林芷蘭看著竟還越發消瘦了些。好在雖瘦,神卻很好,輕拍著褚清輝的手背,安道:「這個月害喜,過完就好了,表姐不必擔心。」
「害喜也不該這麼厲害呀。」褚清輝記得當初皇后懷二皇子,雖也吐,可上的也是看著滿起來的。「可曾大夫來看過?」
「看過了,看我瘦下去,府裡人也憂心,大夫兩天就來診一次脈,說我是頭胎,所以反應才劇烈些,都是正常的。」
褚清輝歎了口氣,「辛苦你了。」想了想,又輕哼一聲,「你如今這麼辛苦,張家人若敢有哪裡你不如意的,只管來告訴我,特別是張志洲,要是他敢惹你生氣,我就找人好好教訓他一頓。」
林芷蘭抿著輕笑,「有表姐在,誰敢欺負我?」
邊的丫鬟也道:「公主請放心,奴婢都看著呢。您是沒看見,這陣子不止小姐苦。姑爺也瘦了好多,眼瞧著兩條兒都給跑細了。」
「這又是怎麼回事?」褚清輝扶著林芷蘭坐下,疑道。
林芷蘭略有些不好意思,「說出來表姐笑話。我這些日子好似轉了,跟小孩子一樣,一會兒吃這個,一會想吃那個,往往他跑出去買來,我又不吃了,心裡又記著別的了。他也由著我折騰,看著是瘦了許多,他給下人去跑,又不同意。」
正說著,外頭忽然傳來一陣炸炸呼呼的聲音,「媳婦兒媳婦兒……冰鎮酸梅膏來啦!」
幾人轉頭看去,就見張志洲手裡提著個食盒,一路狂奔而來。大熱的天,跑得滿頭大汗,髮散,他卻也管不得,獻寶一般把食盒裡的冰鎮酸梅膏捧出來,「媳婦你看,還沒化呢,趕吃吧。」一邊說一邊就要喂到林芷蘭旁。
林芷蘭窘地輕輕推了推他,「表姐在呢。」
張志洲這才發現褚清輝,趕手忙腳地行禮。
褚清輝擺擺手,「快起來吧,又不是外人。」
仔細瞧了瞧張志洲,和上一次比,果真黑了瘦了許多。人雖然站在自己面前行禮,卻滿心滿眼只看著林芷蘭。並不覺得無禮,反而安了心。原本子孕就是一樁苦差事,若邊的親人還不,就更是煎熬了,好在表妹沒有遇上那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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