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時佟佳玥跟著太皇太后住在慈寧宮，隔三差五就要過來給太皇太后請安，主要倒不是探老人家的。

而是，擔心佟佳玥。

沒想到如今，竟然換了自己住到這里頭來了，時間過得還真是快。

“祖母……”

嬿宜這個時候走到了太后的跟前，坐到了的貴妃榻邊上，拉起了的手，就道：“您看著氣不是很好。”

“是不是覺得冷了？孫幫你暖手！”

嬿宜說完，就十分心地拉起了太后的手，還朝著里頭哈了哈氣，十分認真的樣子，要幫佟皇后暖手。

太后本來想說不冷的。

整個人都在貴妃榻里頭，還有湯婆子暖著呢，哪里冷呢？

可等到嬿宜那兒暖呼呼的一雙手湊過來以后，太后才發覺，原來自己都沒留意，自己上其實早已是冰冰涼的了。

好在，有嬿宜。

看著嬿宜，太后想起的是佟佳玥。

嬿宜這孩子，與佟佳玥小的時候是有那麼五六分相似的，不僅僅是模樣上，偶爾神態也會有些相似。

這也難怪。

佟佳玥舉止儀態一向很好，在皇阿哥福晉里頭那都是有口皆碑的，嬿宜自小在規矩禮儀上，那都是跟著佟佳玥學習的。

也難怪，瞧著神態會相似了。

“這孩子倒是和你從前有些像。”

太后忽然說了一句，再看嬿宜的時候，眼里的寵溺已經更深了幾分。

嬿宜一聽太后這麼說，角也是浮現出一笑容來，甜甜道：“能和皇額娘相似，孫覺得很好呢。”

“好啦，現在太后您的手已經暖暖的啦。月嬤嬤，勞煩您再去換一個湯婆子過來吧，好放在祖母的腳邊上。”

“這樣，的腳也能跟著暖暖的啦。”

月嬤嬤一直都跟在太后邊，這會兒聽嬿宜這麼說，便點點頭道：“是，奴婢這就去。”

許是因為佟佳玥帶著孩子們來看過太后的緣故，這天佟佳玥他們離開慈寧宮的時候，太后心好了不。

雖說，仍然是思念康熙爺的，但是佟佳玥說得對。

逝者已矣。

從前，康熙爺還在時，對太后十分惦念，也在意太后的子到底好不好，如今他不在了，自然也希太后能和從前一樣好好的。

太后心里明白，自然也振作了起來。

也曉得，這麼可的孫兒孫們，還等著呢，往后能含飴弄孫，甚至陪著曾孫長大都可以呢。

胤禛登基后，在乾清宮外，修建了養心殿。

養心殿在乾清宮的西側，臨近佟佳玥的永壽宮，從養心殿后門出去，便到了永壽宮的大門。

胤禛對此十分滿意。

他看著新修的養心殿，難得滿意地對著蘇培盛點了點頭，然后道：“嗯，這差事辦得不錯。”

嘿，這下仿佛比他從前住在宮外的時候都還要好了呢，那時進宮一趟，不得也得兩刻鐘的樣子，去衙門也是。

來來回回，每日平白在路上耽擱了不時間，弄得哪怕他歸心似箭，那也是無法第一時間趕到佟佳玥的邊的。

現在可就不同了。

養心殿與永壽宮這麼近，不僅僅是他上朝方便了許多，就連想要回家看看他的阿玥，也方便了嘛。

最關鍵的還是——

孩子們都搬到東六宮去了，雖說嬿宜不肯在西六宮里頭選一個喜歡的宮殿住著，但是這也不要呀。

嬿宜畢竟是兒嘛，在胤禛眼里，那也是個心的小棉襖，和家里另外三個臭小子，哪里是一樣的呢？

蘇培盛可是一直都在邊上打量著自家皇上呢，眼看著皇上角的笑容越來越深越來越壞，蘇培盛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沒在想什麼好事兒。

唉。

都這麼多年了，自家皇上心里滿心念著的可不就是皇后娘娘麼？

得了得了，都這麼久了，他其實也早就習慣了。

永壽宮那頭。

佟佳玥對自己的新居所十分滿意，這兒是和胤禛的小窩，往后這座宮殿里，便是他們夫妻二人住著。

雖說是宮里的紅墻紅瓦，不過院子這麼大，還是可以實現自己兒時的理想的嘛。

那就是采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小桃。”

佟佳玥坐在永壽宮正殿外的游廊上，打量著自己的住，就道：“不如我們將院子改建出一塊田地好不好？”

“一部分拿來種花，一部分拿來種菜！嗯，再弄幾個大銅缸過來，在上面養一些荷花，再在底下養一些魚？”

小桃聞言，回頭認真地就看了一眼佟佳玥。

種花和種菜倒是能理解，就是弄幾個大銅缸來，表面上是養花，實際上自家皇后娘娘最想的還是養魚吧？

想著，小桃就問道：“皇后娘娘想養什麼魚？拿來觀賞的錦鯉嗎？還是養些草魚鯉魚什麼的？這些魚好養活！”

佟佳玥聞言嘿嘿一笑，給了小桃一個“你懂的”表。

小桃的確懂了。

皇后娘娘養魚呀，那就不是拿來觀賞，而是拿來吃的呀！

轉眼過了許多年。

勤于朝政的胤禛，子有些不是很好，恰逢有員獻上了道士進貢的丹藥給了胤禛，說是能夠強健。

強健？

胤禛接過丹藥一看，冷目掃了一眼那員，就淡淡地將裝著丹藥的盒子丟到了一邊，道：“朕素來都是不信這些的。”

“那些方士煉丹，你瞧他們自己拼了命的吃這些東西麼？”

胤禛說完，員一怔！

近來，胤禛子疲憊，有一回下朝后，剛剛站起，像是力不支似的，子稍稍晃了晃，扶著蘇培盛，好歹才算是站穩當了。

群臣擔憂不已，事后胤禛看了太醫，太醫說，胤禛是太勞累了，沒有休息好，氣有些不足才會這樣的。

朝臣們卻不會這麼想。

畢竟他們覺得，哪怕胤禛真的有什麼，只怕也不會跟他們說，雖說如今已經立了太子，太子這些年的表現他們看在眼里，心里也是滿意的。

但，擔憂總歸還是有的。

這不，這個員或許是出于擔憂胤禛的子，又或者是出于邀功的心態，便就獻上了這丹藥。

這會兒。

胤禛不肯收，那員聽見胤禛這麼說，愣了愣以后，咽了口唾沫，很想反駁，但說不出話來。

這……他似乎也并不知道，獻上丹藥的道士，有沒有吃這丹藥呀。

上首。

胤禛看著這員這樣子，便淡淡道：“丹藥里頭，多半加了朱砂。這東西，雖然偶爾藥對子會有些好。”

“但長期服用，對子卻是有害的。雖說朕也不知你這丹藥里是否加了朱砂，但若不是太醫所制的藥丸，朕勸你輕易還是別吃比較好。”

“不然的話，若出了什麼岔子，朕也幫不上你。”

員默了默，他到底點點頭，帶著自己的丹藥，就離開了。

永壽宮那頭。

佟佳玥還在忙活種菜的事兒呢，讓小桃搜羅了好些種子回來，預備著就在永壽宮的田地里頭種下去。

“小白菜是要種的，長得快，長好了以后也好吃。嗯……還有什麼？”

佟佳玥和小桃正說著呢，胤禛就回來了。

“在做什麼？”

他見佟佳玥站在一片開墾出來的土地邊上一副發愁的樣子，覺得奇怪，就問道：“皺著眉，在想什麼呢？”

“在想種什麼菜！”

佟佳玥指著菜地，決定問一問胤禛的想法。

胤禛其實沒什麼想法，他將佟佳玥抱在懷里，就道：“我覺得吧，種什麼都好，你喜歡就行。對了，今日……”

胤禛將有人給他送丹藥的事兒給佟佳玥說了。

佟佳玥聽完，臉沉了沉，像是有點兒小郁悶似的，就道：“還好從前我與你說過這個。不然，你不明就里收下吃了，以后……”

佟佳玥記得的。

古時候，不皇帝畏懼死亡，便想方設法延年益壽。

這不。

那些個道士們進獻上來的丹藥，能夠在短時間讓這些個皇帝們覺得自己的子好了不，就十分篤信丹藥。

然而——

丹藥會有效果，實際上是因為里頭的分量很重，提前掏空了子，做出了一副子好轉的假象，實則只是外強中干而已。

長此以往，先不說子被掏空了，是那些朱砂年累月在子里積累的毒素，就已經很要命了。

歷史上的雍正帝，便是喜服用丹藥，最后多半丹毒發作而亡了的。

佟佳玥一直都記著這事兒呢。

從前偶有一回，和胤禛去寺廟里頭上香的時候，就借著說起從前歷史上的一些典故，給了胤禛驚醒。

“要是四爺以后覺得子上哪兒不好，還不如給我說呢。你看，我做的那些泡腳包，從前太皇太后，如今皇額娘用著都說好。”

佟佳玥拉著胤禛的手，認真叮囑道：“你要真需要，我看還不如我為你制了泡腳包！”

胤禛當時其實也沒怎麼把這玩笑話放在心上。

但，佟佳玥的醫，他是知道的，看一些小病還是很好的，泡腳包嘛，也是的強項！

此時。

佟佳玥聽胤禛對自己說起這件事，心里雖說一陣陣的后怕，不過好歹終于算是防范于未然了，就問道：“那——”

“四爺，要不我給你準備泡腳包？”

“嗯。”

胤禛莞爾一笑，拉起佟佳玥的手，就道：“正好天氣冷了，咱們今晚就一起泡腳吧。”

他倆現在也算是“上了年紀”的人了。

似乎——

一起泡腳，也是另外的一種浪漫呢。

胤禛在位了二十年，后來退位做了太上皇，那時他都六十多了，而弘明也到了他當初登基時候的年紀。

“其實早該讓弘明歷練了。”

彼時，胤禛牽著佟佳玥的手，看著弘明一步步走向皇位，就道：“不過，這些年我經常躲懶，朝政上的事，也都是他在忙活著。”

胤禛一向勤勉。

唯獨年老以后，子不如從前，再加上想要孩子能夠施展拳腳去做他自己想做的事，這才躲懶了而已。

再者。

他老了，意味著這輩子剩下的時間，或許沒那麼多了。

他在“國”上耗費了不自己的心里，余下的辰里，他想給“家”，給佟佳玥，好好陪著，走完最后的這段路。

那時，他們兩個人都已經在圓明園里頭了。

圓明園的湖邊上。

傍晚時候的夕很，兩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和老太太手牽手走著，后遠遠的跟著一大群人，不敢靠得太近，只為給他們多一些相的空間。

起風了。

老頭子忽然停了下來，從自己的上把披風取了下來，就披在了老太太的上。

“起風了，仔細別著涼。走吧，阿玥，咱們回去了。”

胤禛連說話都說得很慢了，眼神似乎也不復往日的清明，但和從前一樣的是，他這雙眼睛里，永永遠遠都只有一個人。

老太太笑了。

牽著老頭子，一邊回去，就小聲嘀咕道：“我子好，哪兒需要你的披風。倒是你，昨夜咳嗽了兩聲，我回去煲冰糖雪梨給你喝吧。”

“對了，明兒又是十五了。欽天監說，這個月的月亮會十分明亮。咱們明晚一起在院子里賞月，可好？”

老頭子點點頭，慢悠悠道：“好，好。你說的事兒，我自然什麼都是答應的。”

“那就這麼說定了。上清歌和胤祚吧，前陣子清歌說，胤祚吃糖吃得掉了一顆牙。清歌氣壞了，直說一把年紀了，還不省心呢！”

“嗯。”

老頭子輕輕點頭，忽然就笑了。

他們如今這般日子，倒也好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