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要不試試
蔣晟這才知道, 原來看起來瀟灑豁達的梁銳希心里頭藏著這麼多事,有這麼多的顧慮,他一時竟不知道怎麼開口安。
梁銳希也沒指蔣晟那二百五能給他什麼答案,他只是在叩心自問, 等他問出那些問題, 似乎也足以為自己的人生蓋棺定論了。
夜如一潭憂郁的水, 要把所有的希都沉其中。
蔣晟長長地吐出一口煙,把煙頭往地上一擰,突然抬起手掌往梁銳希后背上狠狠來了一下, 那一下力大得差點沒讓梁銳希把剛喝下去的酒全吐出來。
“銳哥, 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什麼時候這麼慫了?”
梁銳希被打得都沒想回手, 他就像個已經燒盡的煤爐球,死踹爛踢都冒不出一點火花來了。
“蔣晟, 我跟你說過的,”他的語氣甚至是波瀾不驚的,“我爺爺腦溢死前三天, 人在icu搶救,就三天,花了他生前所有的積蓄, 人都沒救回來, 還倒欠了一筆債……”
人是會變的,上的挫折多了,就會越活越膽小,越活越窩囊。
他能力有限, 不敢再輕易地去冒險。
“你別跟我提這個!”凝滯的空氣被蔣晟的怒吼撕開了一道裂, “你以前明明這麼勇, 還記得咱們跟七中那瓜哥打架的事嗎?他手下小弟敲詐咱們學校同學被你教訓了,他揚言要打得你跪下他爸,帶著一批人來學校門口堵你,他是個地氓流,天天逃課在外晃,我們都攔著你認慫……結果那畜生在學校門口抓了咱班語文老師,說你要是不去就剝了的服。老師剛大學畢業,跟你姨差不多年紀,你當場就摔了凳子往外沖,誰都攔不住,我們也被你刺激了,班上會打架不會打架的全跟著你去了,那一架你打得簡直不要命一樣,我們幫你控制瓜哥那群小弟,你一個人揪著瓜哥揍,他比你大兩歲,還被你揍得抱頭哀嚎……就是那一架,你名了,全校哪個兄弟見了你不你一聲‘銳哥’?
“咱們當時那環境多啊,各種壞胚,欺負人不要理由。這次你打贏了,不知道下次在哪里會被人堵著,那群畜生明的搞不過就搞的,小丁你還記得麼?有個子暗他友,小丁就出了一次頭,他們了六個人把他拖到無人的角落打斷了他一條,到現在還瘸著呢,小丁家跟他們打司,結果揍人那家伙家里有權有勢,就給抓了兩個關了半年……
“還有徐嘉,從小都被他爸家暴,他哪天來學校不帶傷?說落在這樣的家庭還不如你沒爸呢!我記得你那時還問過我,我們這樣的人,要怎麼樣才能好過一點,我們讀書都沒有你強,就勸你好好學,我們這群沒文化的,都指你出人頭地,你說行,你好好讀,以后當律師,抓到瓜哥那樣的畜生就讓法給他判無期,讓那群壞胚全去吃牢飯……那些事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得,你忘了嗎?”
梁銳希聽得眼神飄忽,心中震。
是啊,年的夢想隨著歲月的磋磨,早就被他漸漸忘了。
他好不容易到了大城市,擺了那個糟糕的環境,在一個人和人之間基本能相互尊重的地方,在一個競爭相對公平的地方,他已經能獨善其了。
過好眼前的日子,比什麼都重要。
理想是什麼?理想能救回他的爺爺嗎?理想能保他一家老小平安無憂嗎?
他強著被蔣晟一席話掀起的心瀾,克制著說:“那時我們都無知,我以為做了律師就能維護正義,但不是的,蔣晟,我上了大學才有人才告訴我,維護正義是檢察的工作。可他還說,就算做了檢察,也不見得所有正義都能被張,因為即便是那樣一個我們都認為公正嚴明的地方,也有你抵抗不了的力量……”
“所以你就怕了?就不去做了?”蔣晟一把拽起他的前襟,恨鐵不鋼道,“梁銳希,你看著我說,你不想去找你的答案了嗎?”
梁銳希的偽裝在蔣晟的視下一擊即破,他著對方的眼睛,聲問:“你覺得我可以找到嗎?”
“你可以。”蔣晟說得斬釘截鐵。
“你真的……”梁銳希無意識地著,“相信我?”
“我們那一片,就出了你這麼一個,你都不可以,誰可以?”蔣晟咬牙切齒,“你告訴我,如果你都不行,我還有什麼指?”
強忍至此的淚水忽然從梁銳希眼里泉涌而出。
蔣晟終于松開了他:“我之前不都說了,你姨那邊還有我,兩個人的力量總比一個人大,天塌下來的事你都扛過來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別怕,就這樣往前沖,去做你想做的,行不行?”
梁銳希嗚咽道:“為什麼你們都對我這麼好……”
蔣晟說:“因為你也好,銳哥,當年我就一混混,比你現在還一事無,你卻是f大的高才生,是我高攀不起的大學霸,可你仍把我當兄弟,陪著我,鼓勵我……”他語速一緩,“不止是你,還有咱姨,待我也跟待你一樣好……”
梁銳希哭得一臉怔忡。
“銳哥,你不要總是往上看,也看看后面,還有那麼多被你甩在屁后的人吶,”蔣晟著他,“你已經走得這麼遠了,一次失敗不正說明你的對手越來越強了,你挑戰的境界已經越來越高了?”
梁銳希竟不知蔣晟開導人這麼有一套,他抹了把眼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蔣晟怕他還想不開,急得拎起酒瓶威脅道:“你要還說不行,我今天就拿這酒瓶子把你的腦袋打開花!”
梁銳希破涕為笑,朝著他大罵:“滾蛋!”
他雖然什麼都沒答應,但臉上又重新出現了彩,夜空里蒙塵的星星仿佛在潭水里洗干凈又放回了他的眼睛。
“調酒調一半出來也不怕客人投訴你!趕回去干活吧!”梁銳希站了起來,仰頭看了看天,收回眼淚,“我也回去了。”
蔣晟徹底松了口氣,問:“你還住周琰那兒麼?”
“嗯。”梁銳希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說,“不過,很快就不住了。”周琰沒留他,他也沒什麼理由繼續賴著不走……
-
梁銳希打車返回周琰家,小區路窄,司機給他停在了大門口。
一半月懸于夜空,梁銳希下了車慢慢往回走,明明腳還疼著,他卻覺步子輕快了不。
上樓開門,發現屋里燈亮著,周琰正坐在沙發上看文件。
“你加班加完了?”
“沒,把東西帶回來看了。”
梁銳希低頭了鞋就去洗手間,洗了把冷水臉,眼眶還有一點泛紅,怕周琰看出他哭過,覺得沒面子,他沒敢再去客廳,兀自找服洗了個澡,就進臥室躺下了。
十一點左右,梁銳希才聽見周琰起去洗漱,一陣窸窣后也來到臥室,他趕閉上眼睛假寐。
周琰問了一句:“睡著了?”
梁銳希沒答腔,周琰似乎是默認他睡了,輕手輕腳地關了燈,也躺了上來。
過了幾分鐘,梁銳希再次睜開眼睛,他靠窗那側睡,睜眼就能看見窗外那一半月。
仿佛是從月中汲取到了能量,他突然撐起半個子,探過去了聲:“周琰……”
周琰本沒睡著,抬起眼皮看他:“嗯?”
梁銳希:“要不,我試試?”
周琰怔住了,盯著他不可置信道:“你說什麼?”
梁銳希尷尬道:“我是說那個,司考。”
周琰:“……”
梁銳希見他神古怪,瞬間又開始忐忑了:“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大行?”
“沒,”周琰在被子下攥著拳頭,咬牙鼓勵他:“你行的。”
梁銳希眼眶又是一熱:“真的麼?”
“真的,”周琰向他保證,“有我在,你肯定能考過的。”
梁銳希如釋重負,周琰的認可就像是最強有力的定心丸,擊破他心外那層厚厚的屏障,讓他展出心底最真實的野。
當年被抑了許久的不甘也在這一刻翻涌起來,他坐在床上,拽著被子給自己鼓勁兒:“那我再試一次,就一次……”
短短幾個字,他的語氣也不再是被無奈的勉強,而是激的、懷抱著希的。
“嗯,一次就差不多了。”周琰也坐了起來。
梁銳希看向他,正期待對方再來一句鼓勵的話,卻聽周琰嘲諷道:“如果你這次還過不了,就找個廠回去上班吧,這個行業不適合你。”
梁銳希:“……”
他最是野心的時候,被周琰這麼一激將,氣得直接撲上去打人:“這幾天的案子都是誰給你做的?你說誰不合適?你再說一遍?”
他學著周琰之前拿被子罩他那樣,也企圖把對方裹起來胖揍一頓,然而沒鬧幾下就被周琰抓住了手腕,還一手一個,跟抓健的手搖桿一樣,一推一扯,直接把他往懷里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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