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小姑子周秀玲也拉著鳶兒的手,立在門口不知所措。
嫂子向來明事理,就算了母親的氣也從來不會紅臉,怎麼今日竟然不聲不響地就卷行李走人了?
鳶兒出來的晚,看著楚琳瑯的馬車駛去,竟然撒丫子追攆了出去,一旁的婆子趕拉住了孩子。
可鳶兒依舊不依不饒地沖著馬車高喊:“母親!母親,你要去哪,帶上鳶兒!”
周秀玲也急切道:“大哥,你是怎麼氣著嫂子了?天這麼晚,您怎麼能任著一人出門?”
一時間,這清凈的胡同哭喊聲連片,趙氏嫌棄丟人,仆人拉回鳶兒,呵斥了之后,趕讓人關了房門,然后將兒子單獨拉回屋子,詢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周隨安也知道如今盡是瞞不住了,只能垂頭喪氣地說出了他獨自一人在京數月犯下的荒唐事。
饒是趙氏聽了,也耳子嗡嗡,直直往后一倒,氣得捶打周隨安道:“你這混賬,是拿自己的大好前程做賭啊!”
可罵了一陣后,心里又有些活絡——聽那意思,謝家二小姐對兒子芳心暗許,非他不嫁!
若是能過這一遭,讓這事兒圓滿些解決,還真是不錯的姻緣啊!
要知道兒子運正佳,以后前途不可限量,早不是賣鹽楚氏能配得上的了!只是不知謝家知道了,會不會來鬧。
的心里一時沒有底,只是半喜半憂地滿地繞圈圈,最后下定決心道:“要和離,又不是我們休了。既然如此就趁早和離,免得在謝家面前沒得說辭!”
周隨安被繞得心煩,只無奈閉眼說了楚琳瑯和離的條件。
這下趙氏不轉圈了,瞪眼一拍桌子道:“那是癡心妄想!先不說謝家憑什麼賠給鋪子,就是我家的那兩件鋪,房契上也是你的名字,這是周家的經營,并非的嫁妝!楚家當初陪嫁了什麼寒酸東西?也好意思拿兩間鋪來抵?”
除了周隨安的俸祿向來不太補家中,他自己應酬花銷都不夠,家里的吃穿嚼用一向指那兩間老家的鋪子。
楚氏善妒,耽誤了兒子延續香火,沒將休了就不錯了。如今是鬧著和離,人走可以,可是要拿走鋪子,就算說出天爺來,也帶不走!
周隨安此時聽不得母親的絮絮叨叨,他現在腦子回想的畫面,都是琳瑯方才頭也不會地上車的景,他的娘子難道真的就狠心不要他了?
且不說周家的人仰馬翻,楚琳瑯此時坐在馬車里,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方才鳶兒的那幾句喊,是聽在耳中的,只是強著才沒有探出頭去。
知道,再舍不得也帶不走鳶兒。畢竟那孩子并不是自己親生,周家說死也不會讓帶走的。
再說,自己現在也是前途未卜,怎好帶個孩子出來跟著自己遭罪?
環顧馬車里的幾個不大的箱子,這些是經營了婚姻八載剩下的了,除此之外,只剩空的心,還有些許說不出的悵然。
不過楚琳瑯不愿再細細品酌悲傷,等馬車停下,便下車打量未來一段日子要居住的地方。
周隨安連續兩次搬遷,再加上之前的酒樓損失,還有借給姐姐的錢,自己的錢銀也不多,再加上京城的租子比別貴多了,也只能先找個地方暫且落腳。
可夏荷了小院,晃著吱呀作響的門板,再看看小屋子里被燈火燎黑的破窗紙,和陳舊的家,不僅有些傻眼。
不過冬雪倒是手腳麻利,在院門前的井里打水,略略打掃下屋子,再拿了帶來的褥子鋪床,然后對楚琳瑯道:“大娘子,您先躺下歇著。”
白日里,楚琳瑯跳湖的場景歷歷在目,冬雪心有余悸,只想讓大娘子趕睡下,免得胡思想。
雖然床板略,帶來的被褥也不夠厚實,隔壁便是兩個丫鬟抱柴生火的聲音,可楚琳瑯最后還是睡著了。
好像這些日子來,頭一次睡得這麼安穩。
只是睡到半夜的時候,就聽到院門外有人腳步聲踢踏,煩吵雜的聲音,再然后就是砰砰拍門聲。
如今這小院只有三個子,深更半夜聽著那敲門聲猶如地府捶,打死也不敢應門。
可門外惡鬼不依不饒,砸門聲已經改了踹門聲,有人大聲道:“房中煙囪冒煙,卻無人應門,一定有蹊蹺,來人將這門踹開!”
接著便是咣當一聲,那不太結實的大門被人一下子踹飛。甚至差點砸到立在院中的夏荷上,嚇得抱著后的冬雪哇哇大。
楚琳瑯這時候也散著長發披出來,強作鎮定道:“來者何人,為何敢私闖民宅!”
看到進來的人都穿著兵服,應該不是歹人。
不過那為首者說話卻很豪橫:“我們奉命緝拿刺客,院中有人,為何你們方才不應?家里還有誰,都出來說話!”
聽聞楚琳瑯說只們三個子時,為首的兵一臉疑:“戶主何在?我看這戶籍名冊上是有男丁的啊!”
就在楚琳瑯費力解釋自己并非屋主,只是暫時在此租住時,突然有聲音傳來:“你……怎麼在這?
楚琳瑯抬頭一看,赫然是白日剛剛看見的司徒晟。此時他一緋紅服,頭戴帽冠,儼然正在辦差。
司徒晟沒有料到會在這遇到楚琳瑯,不過聽聞租了這院子后,便明白了。
說和離,還真是雷厲風行,居然當天晚上就搬離了周家。
只是初來乍到,應該不知道在京城地界,沒有房契戶籍的單子是寸步難行。
想到這,他揮手讓那些闖的兵退后,然后對楚琳瑯道:“那些人是從兵營借調的,行事魯,還請楚夫人見諒。”
楚琳瑯也知道,與那些兵講不出道理。只是這大門壞了,大半夜的上哪找工匠修啊?家里沒有個男人做起活來也不方便。
以為司徒晟公務在,與自己寒暄幾句后便會走。
可誰知他看了看轟然倒地的大門,便四張,最后走到院子一旁堆放的工籮筐,尋了錘子和幾枚生銹的釘子,然后挽起袖子,出結實有力的長臂,拿著錘子竟然叮叮咚咚地修理起地上裂開的門。
在楚琳瑯看來,雖然他時魯,可是長大人后,一直給人儒雅文正的氣韻,那雙大掌雖然修長,卻更適合執握筆墨。
可現在看他一大理寺卿的服,挽起袖子蹲在地上練地揮錘子,竟然也意外地畫風和諧。
楚琳瑯趕讓夏荷給司徒大人拿矮凳,而則回屋子,點了一盞蠟燭,又回到院中蹲在他旁邊,親自給司徒晟掌燈。
待看他手藝甚是嫻時,楚琳瑯忍不住道:“沒想到你還會木工活!”
司徒晟抬眼瞥向蹲在他對面的楚琳瑯。
此時燭映襯,發髻松散,一下子顯小了不,也看不出是嫁過人的,那臉兒如天邊的明月皎白。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時家貧,什麼都得自己手修補……”
楚琳瑯抿了抿,這才想起,他小時候的確能干的。后來有個幫著他們母子的婆子也不干了,家里的活都是他來做。
有一次,隔著院墻,甚至看到臭小子有模有樣地給他娘親補裳。
不過兩人都有默契,絕不會再敘舊,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便只聽錘子叮當的聲響。
司徒晟干活跟辦案一般利索,不一會就把門重新掛好。
楚琳瑯謝過司徒大人,慣地客套道:“忙了這麼半天,大人要不要喝盞茶再走?”
這話毫無誠意。司徒晟有急公務在,又修了這麼半天的門,按理說絕不會在這耽誤功夫了。
可惜忘了司徒晟臉皮厚的病,能吃人茶水時,絕不放過。
就這樣,本來都轉要出門的他,又折回來,說一聲叨擾了,便洗了手,坦然坐在了小廳里等著飲茶。
這下,別說楚琳瑯,就連夏荷和冬雪都傻眼了。
三個人在仄的小廚房里一邊燒水一邊小聲嘀咕:“這個司徒大人看著清明,怎麼做事這麼不拘小節,大半夜的,他在子家里喝哪門子茶?”
楚琳瑯從周家剛搬出來,除了一小袋煮粥的米,哪有茶葉啊!
可既然留人了,就得想辦法弄出喝的來,只能抓一把米放在鍋里,炒后再沖米茶喝。
可惜久不做這東西,那米炒得都發糊了,沖了沸水,黑乎乎一片,聞著味道也不佳。
就是這樣,司徒晟似乎也不介意,端著茶盞溫文爾雅,津津有味地品酌著。
楚琳瑯租住的這間房太簡陋,連像樣的桌子都沒添置,喝完茶,茶杯就得放在小凳上。
而人高馬大的卿大人,也是彎著長,蹲坐在不高的小馬凳上。凳子不夠,楚琳瑯尷尬站著作陪。
又那麼幾次,楚琳瑯想要開口攆人,可一起話頭,那邊端起茶杯吸溜個沒完,仿佛飲的是什麼龍泉佳釀。
楚琳瑯不好掃興,只能耐著子等他喝完一盞糊糊米茶。
就在這時,遠到搜查的兵似乎又有什麼發現,再次傳開了呼喊聲。
按理說,司徒晟應該過去查看,可他依舊紋未,只是眸沉定,悠閑地打量著屋舍房梁上掛著的蛛網……
楚琳瑯知道,他絕對不是這麼吊兒郎當的人。
心念微間,試著揣測他的用意。
方才就注意到,他帶來的大理寺那些人還守在門外,并沒有離開。
而那些穿著軍隊兵服的兵卒顯然不是大理寺的人。現在,那些兵到砸門呼喝,搜查得比大理寺的衙役都積極。
也許修門、飲茶都是借口,今晚抓的人,一定是淌不得的渾水。司徒晟正躲在這里避嫌呢!
想清楚了這點,楚琳瑯也不急著攆人了,默默給他的茶杯又添了滿滿的糊糊茶。
這次,司徒晟倒是挑眉看了楚琳瑯一眼,開口道:“這茶味道……不錯,夫人怎麼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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