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再不顧給司徒晟臉子,只一臉誠懇地談到過幾日宴飲的事,邀請司徒大人務必到場,便帶著那些仆役告辭而去了。
等人走干凈了,司徒晟這才打開偏房的門,楚琳瑯正閑坐在條凳上嗑瓜子。
見他進來,琳瑯這才拍拍手里的瓜子皮道:“好了,時辰真是不早了,既然大人要早睡,奴家也就告辭了。”
司徒晟抿了抿,道:“謝謝夫人方才出聲幫我解圍,只是……你如此太不謹慎,萬一他看到你,你的名聲何在?”
楚琳瑯沒想到自己好心幫他,他居然還訓起自己來了。
瞟了司徒晟一眼:“因為我知道您腦筋靈,就算事前沒有串詞,也絕對能應付過去,不會我拋頭面啊!再說了,我一個快要下堂的婦人,有什麼名聲不名聲的?只是別帶累大人,落得沾花惹草的名聲就好。”
如今聽來,還真是多余了。這位司徒大人可是個哄人的高手,明明撅了那位四殿下的面子,但僅憑著云里霧里的幾句話,就哄得那位樂呵呵地走了。
這等玩弄人心于掌間的本事,還真是高妙!
聽這般以“下堂婦”自嘲,司徒晟的濃眉蹙了蹙,似乎想說些什麼,可終究是忍住了,只是道:“天太晚了,我送你們回去。”
說完,便不容拒絕地讓觀棋去取燈籠去了。
于是在夜幕低垂時,司徒晟一路踏著晚霜,將楚琳瑯送回去。
如今深秋將要冬,早晚溫差甚大,楚琳瑯穿得不算太薄,但是到了夜里也冷得打起哆嗦。也是沒料到自己會耽擱這麼久,連像樣的厚披風都沒帶。
離了周家后,也沒有自己的馬車,外出用起也不方便……
心里正想著,突然一件泛著皂角清香的大氅就落在了自己的上。
琳瑯啞然回頭看,才發現司徒晟將他黑的斗篷給了自己。
這可怎麼使得?楚琳瑯連忙要下,里還喃喃著這樣不好。
司徒晟聽了清冷道:“披件服,失不了名節。而且一個快要下堂的婦人,有什麼名聲不名聲的?難道凍壞了花錢買湯藥喝就好?”
楚琳瑯瞪了他一眼,這廝就拿說過的話來堵。
不過他說的在理,湯藥可是很費錢呢。現在手頭可不能再多花費了。
這件黑氅雖然舊了些,但是還帶著它主人的溫,披在上溫暖極了。
就在這時,司徒晟又緩緩道:“我這幾日在想,你如此堅定和離,可是你的兒周家未必肯放手,還年,離不開母親,要不要我幫你想些辦法……”
楚琳瑯苦笑打斷:“不必了,還是跟著親人好,何必跟著我苦。”
司徒晟頓了頓:“父母和離,兒寄養在母親那的也很多,不如我與周隨安說,讓他同意先放在你那里,以后待大了嫁人時再回周家……”
楚琳瑯并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跟周隨安緣盡,小鳶兒卻無辜,不想破鳶兒并非自己親生的事實,讓這孩子背負私生的名頭。
所以再次謝絕他好意:“有祖母父親疼,以后也會有新的嫡母,還是不必帶出來的好……”
司徒晟的濃眉蹙,似乎忍了忍,還是冷說道:“你是怕帶不走,還是怕帶著孩子影響你以后改嫁?你也不想想,一個孩子沒了親娘,家里還會有誰疼!”
楚琳瑯沒料想從這位大人的里聽到這麼緒濃烈的指責,不由得停下腳步,錯愕看向司徒晟道:“司徒大人,你……”
而司徒晟也察覺到自己失態了。畢竟眼下說的是楚琳瑯的兒,并非是曾經年的他……
前面就是胡同口,而兩個人的話題也功說僵了。
司徒晟就此停住,沖拱了拱手,便冷轉,不歡而散。
楚琳瑯最恨人對冷熱無常,直沖這司徒晟的背影恨恨嘟囔了一句:“狗屁的改嫁!當你們男人的子里藏著海底珍寶?好不容易甩了一個,還要繼續撈下個?”
等楚琳瑯領著兩個丫頭來到了大門前,正準備掏鑰匙開門,突然旁邊的暗傳來怒氣滔天的聲音:“他是何人!你為何要跟他深夜晚歸?”
琳瑯嚇得一哆嗦,定一看,才發現是周隨安怒氣滔天地在跟自己說話。
不皺眉:“這麼晚,你怎麼來了?”
天太黑,更何況又下起了霧,離得有些遠。周隨安并沒有看清方才陪在楚琳瑯邊的是誰,但這并不耽誤他朝著楚琳瑯發火:“你也知晚了?為何還要跟男子同行?他到底是誰?”
楚琳瑯并不回答,只是問:“你與母親商量好了嗎?何時簽定和離書?”
周隨安從來沒有發現這楚氏這般氣人,向來都是很能讓自己省心的。可如今他還沒給和離書呢,就隨隨便便與男子夜游而歸。
而且……方才他順著門往院子里看,居然發現院子里晾架上還晾著男人的服!
他以前怎麼沒發現,是如此水楊花之人!
楚琳瑯聽他指控,明白了,他一定是看到冬雪洗的那件司徒晟的衫。
只淡淡道:“家里都是眷,怕遭賊,所以掛件男嚇唬人用……那位的肚子不等人,你也要快些,若是沒有別的問題,明日便可請保人見證,你我將文書簽了吧。”
周隨安卻并不信的解釋,眼睛里慢慢泛起了紅,方才的那一幕,讓他的牙都冒酸氣。
他咬牙問:“楚琳瑯,你跟我說句實話,你這麼堅決和離,到底是生我的氣,還是早在外面,跟什麼野男人勾搭上了。謝家的安姨母說得沒錯,豈能容你予取予求……哎呀,說話便說話,你……你這是要干什麼?”
原來周隨安話剛說到一半,楚琳瑯突然四下尋看,然后起了鄰居放在門口用來挑糞桶的扁擔,朝著周隨安的后背就狠狠拍去。
周隨安猝不及防,被拍得趔趄,連忙護著腦袋躲避。
楚琳瑯今日連著被兩個男人指責德行有虧,心里正是憋氣,兩條纖細的胳膊揮舞著扁擔虎虎生風。
一邊打,還一邊磨牙狠狠念叨著:“我你一口一個野男人!我讓你一一個勾搭上!”
周隨安從小到大都被趙氏寵溺養大,哪過這樣的打?
更何況打他的人,竟然還是昔日敬他為天的娘子!
一時間也說不上是后背疼,還是男兒的自尊更疼。
他只能靠墻抱頭氣恨道:“琳瑯,你怎麼能這樣,你曾說過無論多難,都會一直陪我走下去的!”
他的眼角含淚,委屈說話的樣子,依稀還能辨出他曾是昔日慕的周家年郎。
楚琳瑯終于歇了手,仰天凄慘一笑:“是呀,我是說過,可是君不愿再與我同路,我又能如何……”
周隨安愣愣地看著,看著眼中堅定的,終于絕地明白:他的妻,真是下定決心要與他和離了。
這幾日,謝家與六皇子那邊都在不斷派人施,讓他們將鋪子抵償給楚氏,盡快了解了此事。
就連財如命的趙氏,在權衡利弊,考量了兒子的前程后,也痛下決心,舍了那兩間鋪。
只有周隨安還存著一時幻想,指著琳瑯能回心轉意。
他的后背火辣辣的疼,倒也是疼醒了。
他知道,自己跟楚琳瑯的夫妻之緣真的到頭了。
……想著謝家這幾日往來頻繁的那位姨母與母親商議的最后結果,周隨安暗自握了握拳頭:楚琳瑯,你太絕,休怪我不仁!
事已至此,不如早些了結,謝二小姐的肚子,已是不能等了。
想到這,他狼狽站直子,冷冷道:“我母親已經點頭同意,你明晚便可來我府上將你我的事了結。只是……你到時候可別后悔!”
這是周隨安第一次心甘愿地說出愿意與和離的話。
楚琳瑯懶得搭理他話里的暗示,將扁擔放回去后,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宅院。
說來也是湊巧。和離的這日,竟然也是琳瑯的二十四生辰,算起來,和周隨安的姻緣也到了八載。
沒想到,他們倆夫妻一場,沒等到白頭攜手,卻是這般緣散了。
清晨時,下起了紛飛小雪,夏荷給大姑娘煮了紅皮的蛋,又扯了一碗長壽面,算是慶生了。
楚琳瑯吃完了面,便搖著殼晃啷響,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
夏荷以為是心傷,其實一直在琢磨著昨晚周隨安口而出的那一句:“謝家姨母說的真沒錯……”
在寂州的時候,是常跟六王妃和謝家老夫人聊天的。婦人在一起,有時候將話扯遠了,也會帶出一兩句本家姨母來。
聽說那位可不是省油的燈。
這等家丑,謝家人都不敢頭,只讓六王妃出面震懾住。一個拐彎的姨母,怎麼突然跑到周家去呢?
經歷過的事兒,是一般兒家沒經歷過的。畢竟有幾個孩差點被親爹綁住塞婚轎子呢?
這些經歷讓楚琳瑯在沒有安全時,就會敏得有些草木皆兵。
楚琳瑯想了又想,算了算自己手頭的銀子,揮手讓冬雪拿去,在附近的鏢局子里雇兩個人來,只挑那長得最兇悍,塊頭最大的,最好是聽不懂話的關外人。
另外再去城西破廟,看看那里有多乞丐……
正準備的功夫,大姐夫與姐姐楚金銀卻來找了。原來楚金銀聽聞妹妹離家住了,便去了周家一趟,原本準備勸和。
誰知從妹夫的里才知道,今晚兩人就準備將文書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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