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這麼大了都不娶親，看著人高馬大一派深沉，可心思還像小孩子嘛！

 對了，他小時候就喜歡玩泥。

 瘋人的兒子是不招鄉里孩子們待見的。小瘟生向來獨自玩耍，一瓢水，一堆土就可以津津有味地玩半天。

 那次的新服被他弄臟，結下了梁子，后來兩個人又落水鬧了不愉快。回去后，被楚淮勝打了一頓，自己抱著被子哭了整宿。

 第二日，在院墻下常坐著學繡花的小矮凳上，發現了一個得栩栩如生的泥娃娃。

 當然知道這是誰的，卻并不稀罕瘟生用泥娃娃來示好，便扔到地上一腳踩得稀爛。

 結果在泥娃娃的肚子里另有乾坤，居然包著一小塊油紙包的麥芽糖。

 小琳瑯舍不得遷怒難得的零，便試著嘗了一口。

 小小的一塊，不一會就化干凈了，味道在回憶里應該是甜極了……

 只是如今，曾經掐得臉紅脖子的兩小兒俱已經長大，往事也都了不可提。

 所以楚琳瑯看了看后，借口要做早飯，準備出書房。

 司徒晟卻從泥俑一旁的書架上出本字給楚琳瑯:“這本字適合初學者臨摹，你有空可以練一練。”

 楚琳瑯遲疑笑道:“我一個子又不考學，只記記賬，用不到的。”

 司徒晟看著的眼睛道:“寫字可以靜心怡，我看你平日喜歡繡花，繡多了總會累眼睛，偶爾寫大字調劑一下，也很不錯。”

 陛下跟前的紅人，勸人的功夫都是一流的。

 楚琳瑯見大人這麼說了，連忙接過了字，表示自己定要勤加練習。

 司徒晟為自己與周家的司忙前忙后，不能不識好歹，莫說讓寫字，就是讓江擒龍也得客氣地下水試一試啊！

 于是接過了字，哼著江南老家的小調，一路歡暢地去了廚房。

 司徒晟坐在還有余溫的椅子上理公務，偶爾抬眼，過半開的窗，可以聽到廚房里傳來的悠揚小調。

 英俊的男人一時停筆走神，修長的手指在桌邊的那張寫滿“琳瑯”的廢紙上游曳，順著不甚流暢的筆畫，一筆筆勾描……

 謝家的銀子很快就送到了，果真是加倍的好大一筆，雖然距離買京城店鋪房宅還有些距離，可是對于楚琳瑯來說卻有了可以安立命的本錢。

 這麼大一筆，不好學司徒晟的樣子，隨便扔在破水缸里。

 所以連著司徒晟給的銀子，一并準備先存在京城保靠的錢莊里生些利錢。

 當帶著冬雪從錢莊出來的時候，突然發現街對面正立著胡桂娘和的小丫鬟。

 而胡桂娘的手里還牽著個小人，正是久久未見的鳶兒。

 看見了琳瑯，鳶兒頓時甩開了胡桂娘的手，歡地奔了過來，而胡氏也著肚子走了過來，給楚琳瑯施禮。

 熱鬧的街上不是說話的地方，所以琳瑯就帶著們一起去了附近的茶樓，開了間包房吃茶。

 等鳶兒吃上了茶點，琳瑯這才得了空與胡小娘說說話。

 說起來，楚琳瑯以前看胡小娘別扭，與并不心。

 可如今自己出了周家，再看胡氏小娘，心態較之從前平和了不。從胡小娘的里，楚琳瑯也終于知道了司徒晟替自己討還公道的大概。

 那日周隨安被謝勝罵得狗噴頭后，回去便跟母親大吵了一架，形之激烈，簡直嚇壞了過門沒多久的胡氏。

 趙氏被兒子指責鼠目寸，而安姨母打秋風的行徑簡直罄竹難書，害得他在未來岳丈面前丟人。

 趙氏被兒子罵得轉不開臉，便罵楚琳瑯生事，這等禍水休了就對了，干嘛還要給補一份和離書？總之是一團。

 胡小娘說著這些時，并非只是閑說八卦，而是憂心忡忡。為周家妾，又懷著孕，對那位未過門的謝家小姐更是心有忐忑。

 這樣能走原配的子，該是怎樣的厲害人？而且，謝二小姐也懷有孕，到時候這個也懷了孕的小妾又如何自？

 用胡小娘的原話講:“我爹要是早知道周家這一團，他就是再大的，也不會讓我給他家做妾。”

 楚琳瑯聽了，只是笑笑沒有接話。胡氏當初肯嫁過來的心思，一想就明白。

 畢竟周家原配不能生養，胡氏雖然是做小妾，可生下的兒子能繼承家業。

 可如今，不能生養的楚氏走了，卻來了個高門大戶正懷著孕的謝氏，胡小娘自然前途一下變得晦暗，心難免郁結。

 其實今日胡小娘領著鳶兒見楚琳瑯，是小姑子周秀玲的意思。鳶兒從楚琳瑯走的那天后，就時不時哭鬧，想要見見母親，可是每次都被趙氏訓斥。

 不過周秀玲不好意思來見嫂子，就請胡小娘代勞，領著孩子來跟楚氏正式告別一下。

 這次見到了楚琳瑯，鳶兒抓著楚琳瑯的袖，小聲問母親何時回家。

 楚琳瑯苦一笑，著的頭道:“鳶兒，我……與你父親已經和離了，那不再是我的家。”

 鳶兒沉默了一會，又問:“那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楚琳瑯看著鳶兒，搖了搖頭，然后著的頭輕聲道:“鳶兒要知道，兒大了便要出嫁，不會跟父母長久在一，只是你我分開的卻比其他的母要早些。你若想我，以后便如此見見，一起吃吃茶。可你要記住，不可在祖母、父親，還有新嫡母面前再提起我……你也大了，讀過許多書，該要懂得這其中的道理……”

 鳶兒較之同齡的娃，要早很多，其實老早就在祖母跟父親的話里，還有家中婆子的閑言碎語里知道，楚琳瑯并非的生母。

 只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在模糊的記憶里也僅存下滿臉的濃妝艷抹和不耐煩的呼喝。

 聽了楚琳瑯的話，低聲道:“我知道，父親和祖母都欺負你，待我長大了再去找你，絕不你一個人在外苦。”

 胡小娘許是懷孕的緣故，加之懷自己肚子里的孩兒，看著這樣的形，哭得不能自已，哽咽得不上氣兒。

 楚琳瑯又是勸著胡氏，同時給塞了銀子，請以后代為照顧鳶兒一二。畢竟謝氏進門之后，周家的孩子也會變多，到時候恐怕下人照顧不周。

 若鳶兒有頭疼腦熱時，胡氏肯代為多費費心，激不盡。

 胡氏哪肯收，直說大娘子客氣，照顧鳶兒是應當應分的。

 不過最后，楚琳瑯還是將銀子塞給了，又給鳶兒買了兩包糕餅，讓們帶回去。

 當琳瑯目送們走后，也準備打道回府，可轉的功夫，卻看見司徒晟帶著觀棋正立在自己的后。

 原來司徒晟今日參加了同僚家宴，飲了些酒，便一路走過來消散酒氣，正好看見了楚琳瑯跟鳶兒揮手告別的場景。

 之前因為討論鳶兒的緣故，楚琳瑯曾跟司徒晟有過口角不快。所以這次，楚琳瑯也很擔心司徒晟再挑起這話頭。

 不過司徒晟并沒有再提，只是看著楚琳瑯一素寡的靛藍道:“……為什麼穿得這麼老氣？不像是你的。”

 他印象里的楚娘子，總是一扎眼的紅，好似翻飛的花蝶，明張揚，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辨出來。

 楚琳瑯低頭看看服，微微一笑:“我如今是您府上的管事婆子。您看滿京城哪個府里的管事在主子跟前穿紅掛綠的？這靛藍的看著多沉穩干練！”

 聽了的解釋，司徒晟笑了一下，然后道:“過幾日宮里有宴，我得走走過場，卻沒有合適的服，你正好幫我挑選些布料。”

 司徒晟豈止沒有適合宮的便服，簡直都沒有一件新。楚琳瑯點頭應下，便跟司徒晟一起去了布行揀選。

 打扮男人，楚琳瑯最在行。周隨安如玉公子的名，有一半都是的功勞。

 不一會的功夫，就挑選出了適合司徒晟的清雅布料。

 可當看到司徒晟拿起一匹湘妃的綢子時，連忙道:“大人……這不大適合你吧？”

 他又不是花花紈绔子弟，怎麼好穿這麼艷的？

 司徒晟卻說這布料子是買給的，年歲不是很大，不必刻意穿四五十歲的老媽子。

 這怎麼使得？楚琳瑯立刻搖頭，可看司徒晟堅持，便搶著付銀子。

 自己上的靛藍婆子服，因為是當差的著，是從卿府賬面上走的。

 可這嘟嘟的布料子，當差也用不上，怎麼好讓司徒大人付銀子？

 司徒晟卻淡淡道:“楚娘子不必客氣，這……就當是在下的賠禮了。”

 琳瑯眨了眨眼，有些不明白他有何事須得跟自己賠禮。

 直到出了布行，司徒晟才緩緩說出他今日在同僚酒宴上巧遇了周大人。

 周大人似乎心不太好，喝悶酒喝得太多，最后非拉著司徒晟到一旁絮絮叨叨個沒完，代他一定要照顧好楚娘子。

 另外醉漢的話題扯得太遠，還一不小心說出了楚琳瑯其實不能生養，連膝下唯一的兒也是掛名的事實。

 司徒晟這才知，那日他跟楚琳瑯談論鳶兒的歸，為何楚琳瑯表示不能帶孩子走了。

 這看似明不肯吃虧的子，竟然默默替夫君養育私生的兒這麼多年，而且就算和離了，也一直瞞著實，不肯作踐孩子的名聲。

 想起那日他奚落楚琳瑯冷心腸的話，司徒晟心里不甚舒服，恰好借著買布料的機會，便跟楚氏賠一聲不是。

 楚琳瑯聽了司徒晟的話，卻是氣得渾。

 寧可被人誤會鐵石心腸不顧兒，都不愿說出鳶兒的世，可是姓周的二兩黃湯腹，上就沒有把門的了。

 這幸好只有司徒晟聽見，若是被旁人聽到，鳶兒以后怎麼嫁人？有他這麼當爹的嗎！

 看著楚琳瑯氣得小臉繃，雙頰漲紅，司徒晟似乎猜出了在氣什麼，又說道:“那日他酒飲得太醉，我已經提醒了周大人慎言，不要害了孩子的前程，又讓他的小廝將他送回去了，并無別人聽見。”

 楚琳瑯無奈點了點頭，抿了抿櫻道:“算了，周家的家事，已經不需得我心了。”

 說完，抬頭看向了司徒晟，卻發現他正盯著自己的臉走神。不由得了臉，疑地問:“怎麼了？我臉上有臟東西？”

 若是換了別的男人，這樣的直勾勾看人當真是無禮至極。

 可楚琳瑯卻不擔心司徒晟垂涎的。司徒晟知道的底細——是個下堂且不能生養的，有什麼可值得司徒大人貪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