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指尖的涼漸漸變得刺骨,才驀然回過神,把冰袋扔進車載冰箱,驅車回家。
原本這種前任相見不相認的戲碼,最適合借酒澆愁。
然而我剛拔了牙,傷口拉扯著嚨一并腫起來,連喝水都吞咽困難。
回去后拉開冰箱,才發現除了酒和汽水,真的一點吃的都沒有。
想了想,我給剛在診所加上的陸嚴的微信發了條消息:「。」
他理都不理我。
我不氣餒,又問了一句:「陸醫生,現在可以喝酒嗎?」
「不怕死的話就多喝點。」
他終于回了一句,大概是醫生天職,忍不了這麼猖狂的病人。
「不喝了。」
我抱著手機,窩在沙發里噼里啪啦地打字,「陸醫生,那我應該吃什麼啊?」
「清淡流食,小米粥一類的。」
陸嚴回得公事公辦,我卻又不長教訓地,忍不住撥他:
「可是我不會做耶,陸醫生,你可以來我家送飯嗎?」
然后陸嚴就徹底不理我了。
4
我放下手機,盯著茶幾上拎回來的那一袋藥怔怔出神。
其實離開前護士叮囑過,讓我回去就吃止痛藥,但一路開車回來,竟然也漸漸習慣了那一開始尖銳到刺骨的疼痛。
在陸嚴離開后,我總是能很快就習慣一切,哪怕是曾經最無法忍的疼痛,哪怕是驟然跌落谷底的生活。
哪怕是,沒有陸嚴的日子。
在國外的那三年,我甚至短暫地往過一個男朋友,是個比我小三歲的中國人,笑起來,眉眼之間與陸嚴有那麼一點相似。
遇見他的時候,是在打工的餐廳后面的小巷里。
我被幾個找麻煩的黑人堵住,他正巧路過,替我解了圍。
在一起,是他跟我表的白,卻也是他提的分手。
「尤貞,我是真的喜歡你,也是真的不希,你是在從我上找別人的影子。」
分手那天正好是我二十四歲生日,小孩拎了個蛋糕過來,在吹滅蠟燭后同我告別,
「再見了,如果未來還有機會的話,你最好能上我本人。」
他離開后,我把小桌子搬到臺,對著月亮小口小口地塞著蛋糕,然后想了一夜的陸嚴。
很奇怪,他在我漫長的二十四年人生里,只占了好像微不足道的兩年。
可如今再想時,卻覺得有撿不完的回憶。
后來我回國理家里的事,強迫自己把屬于陸嚴的記憶寸寸剝離,可猝不及防下再見他的下一秒,最原始的幾乎是咆哮著從心底涌上來。
我忘不掉他。
我不可能忘記他。
我蓋著小毯子,在沙發上蜷著睡了一夜,第二天醒來時,嗓子愈發疼得說不出話來。
原本想借機跟陸嚴賣個可憐,想到昨天他在車里的反應,又覺得沒什麼必要,于是熱了杯牛喝完,就去公司幫著理合同的事。
一直到中午,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號碼的來電。
「尤士,請問您昨天拔牙的創口好些了嗎?」
清脆可的聲音。
是昨天那個在陸嚴旁邊輔助的小護士。
我怔了怔:「還好……誰讓你問的?」
「呃……我們診所有回訪病人的習慣……」
小護士支支吾吾了幾秒,忽然又問,
「啊對了,您的聲音聽上去有點啞,是不是不太舒服?您喝酒了嗎?」
我冷笑一聲:「你陸嚴接電話。」
電話那邊一下子安靜下來,片刻后,悉的冷淡聲音響起:「尤貞,你是真不怕死。」
我轉著指尖的鋼筆,漫不經心地開玩笑:「我死了你會來我墓碑前送花嗎?」
陸嚴直接把電話掛了。
我把鋼筆隨手扔到一邊去,索然無味地嘆了口氣。
快下班的時候,我媽打來了電話,問我周末要不要回家吃飯。
的語氣聽起來小心翼翼,格外卑微,我卻一點覺都沒有,只說:
「如果你想跟我一起吃飯,我可以把你接出來。」
「貞貞。」我媽在電話那頭唉聲嘆氣,「他畢竟是你爸爸……」
「再說就掛了。」
「好好好,不說了。」趕轉移了話題,「貞貞,天氣越來越冷了,不要只圖漂亮,要穿暖和,喝點酒,別那麼拼……」
我在車里,安靜地聽著念叨。
車窗外的天漸漸向沉暗,只有天際一抹瑰麗的霞穿過車前玻璃,輕輕落在我的指尖。
到家后我洗了個澡,正琢磨著要看個什麼電影打發時間時,門鈴忽然響了。
打開門,是陸嚴。
他目往我系得松松垮垮的睡袍上掃過,冷然道:「你平時就是穿這樣給別人開門的?」
5
我不答話,反問他:「你來干什麼?」
他冷哼一聲,拎著東西走進來,站在玄關居高臨下地我:「不是你喊我來給你做飯?」
燈晃眼,我盯著他被線和的臉頰,有一瞬間的恍惚。
很快回過神來:「你怎麼知道我家的地址?」
「診所的回訪單上有地址記錄,你自己填的。」
陸嚴把東西放在玄關柜上,我略掃過去,居
然看到了一把翠綠的小蔥。
「陸醫生,三年不見,你倒是賢良淑德了不。」
我笑著調侃,結果牽了傷口,疼得大腦都空白了一瞬。
陸嚴神微微一變,幾步走過來,停在我面前,扶著我的下:「張,我看看傷口。」
今天他沒戴醫用手套,溫熱的指腹直接過來,細膩的皮紋理讓我心猿意馬了片刻,記起過去那段里,某些熱切的畫面。
「有點紅腫,我給你開的消炎藥沒按時吃?」
陸嚴輕挑了下眼尾,放開我的下,從茶幾上拿起還沒拆封的藥盒,掰出兩顆膠囊給我,「吃了,我去做飯。」
廚房燈照下來,芒像水流一樣在他上涌。
陸嚴穿著一件絨絨的卡其,編織的,讓他上專門針對我的那種銳利都模糊了三分。
在這樣溫的氛圍里,我幾乎要生出某種我們從未分開過的錯覺來。
我摟著抱枕,出神地看著他在廚房里忙活,大半個小時后,端出一碗溫熱的瘦小米粥。
一整天沒怎麼吃東西,我壞了,但傷口還疼著,就只能小口小口喝著粥。
剛放下碗,一抬眼就看見陸嚴走到了玄關。
「你去哪兒?」
「我走了。」
他回過頭,那雙清清冷冷的眼睛掃過我,像一縷沒有緒的煙霧,
「鍋里還有小米粥,足夠你把明天對付過去。」
停頓了一下,他嗓音低沉:「尤貞,別再找我了。」
恥和苦迅速填滿我的心臟,在理智制止自己之前,已經先一步失了分寸。
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跑到了玄關,在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直直著他。
陸嚴也看著我,正要說話,眸卻驀然一深,結了,偏過頭去。
我這才發現,睡袍上那原本就松垮的系帶,不知道什麼時候蹭開了。
低頭看了看,我干脆把它扯得更開:「怕什麼,又不是沒看過。」
陸嚴沉默了兩秒,忽然大步走到我近前,攥著我的下,吻了上來。
大概是顧念著我的傷口,這個吻不算用力。
他扶著我的那只手力道甚至非常輕,然而其中蘊藏的宛如巖漿涌般的熱切,還是飛快地點燃了我。
接下來,一切失控。
眼前影錯落,意識一片空白后,卻鬼使神差地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
遇見陸嚴那年,我二十歲,正是人生中最風流肆意的時期。
追他的時候,大捧大捧的玫瑰花送過去,他卻始終不為所。
最后我不了了,把他堵在圖書館門口,笑著問:「說吧,要什麼才肯心?」
微風過耳,陸嚴著我挑眉:「我不要你的玫瑰,我要你的真心。」
于是我把我的真心捧到年面前,他也珍而重之地給了我更熱烈的回饋。
那時候,我真覺得,我會和陸嚴攜手走到生命的盡頭。
「你跟我吵點架就好了,寶貝。」
陸嚴悶笑著,把臉埋進我肩窩,「不然我怕我被你氣得先走一步,那就沒辦法和你白頭偕老了。」
他在外人面前,總是一副冷漠又傲氣的模樣。
只有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一面。
他撒的樣子,的樣子,被我氣得無可奈何,盯著我看,然后用力吻上來的樣子——
我翹著,驕傲地揚起下:「那你就聽我的,有任何分歧都以我為準。」
「……好。」
6
我早就知道陸嚴是陸家的私生子,但并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家里忽然出現劇烈的變故,我爸把私生和懷孕的初一起帶回家,宣布他要和我媽離婚。
爭執間一片混,誰也不知道那人是怎麼從樓梯上滾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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