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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薛庭儴本是打算等休沐帶陳堅去東籬居。

想了想,休沐就一日,時間他還另有用,便了個中午,跟齋夫說只出去半個時辰買些東西,齋夫便將幾人放出去了。

一路到了東籬居,只有阿才百無聊賴地坐在鋪子里。

問過之后才知道,陳老板在后面小院。

薛庭儴經常來這里，和阿才也了，便帶著三人往后面去了。素來話多的八斗來到這種地方,也不敢胡言語，十分老實。

陳老板正在院子里曬太喝茶，蔥郁的大樹下一把躺椅,躺椅旁放了張小幾,賽過神仙的滋潤。

見薛庭儴來了，他笑瞇瞇地招招手:“怎麼今兒有空來？”眼睛卻放在廊下陳堅等人上。

薛庭儴也未拘束,在躺椅旁的小杌子上坐下。

“陳叔,是這樣的,我有位同窗……”他將事大概說了一下,拿出陳堅的墨寶給陳老板看。

陳老板接過那本冊子,隨意翻了幾下，翻著翻著,作便凝滯了。

良久，他才輕吐一口氣,有些失笑道:“我說你小子字不錯,沒想到此子的字與你相比也毫不遜，就是還略顯稚了些，也有些太鋒芒畢，有一不屈之意迎面撲來，不如你的正雅圓融。所謂字如其人，此子怕是心中有大乾坤。”

薛庭儴在旁邊聽著，眼中卻藏著晦暗。

他想的不是其他，而是在那夢里就是如此。他為人偽善、笑里藏刀、口腹劍，在遭那次大變之后，便以改往日秉，變得道貌岸然，表里不一。

記得夢里有人罵他:“豎子邪，表面偽君子，實則真小人。”

這話并沒有說錯，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的老師教會了他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卻教出一個大逆不道的人。他眼里沒有皇權，沒有尊卑，沒有三綱五常。看似薛首輔對下溫和，誰人不說首輔平易近人，有容乃大。可實際上這一副道貌岸然之下卻藏著狼子野心，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而陳煥之不同，他從來是桀驁不馴的，可外表看似偏激，實則心有方正。

這樣的人注定活得坎坷，因為有太多的弱點外，也正好為他這種小人攻擊。就好比他這次結陳堅，目的又何嘗單純。

連薛庭儴都沒有想到，陳老板不過是幾句漫不經心的話，竟會引起他心深的波濤洶涌。至于陳老板更是不知，他合上冊子，問:“不知你所說的這同窗是哪位？”

薛庭儴走過去，將陳堅了過來。

陳堅并不知道這期間還發生了這麼多晦，有些忐忑的走過來，作揖行禮。

“不用拘束，既然你是庭儴之友，也算是我的晚輩。你的字寫得很不錯，假以時日定然就不小。只是你如今到底還在讀書，若想下場考功名，鋒芒太的字與人觀不佳，以后當得多多注意才是。”

“謝謝陳老板的指點。”

陳老板邊笑邊道:“指點不敢，也別我陳老板，就我陳叔吧。我這里有不書，都需找人謄抄，若是你愿意，就和庭儴一樣，抄一卷付你一兩的筆墨錢。至于紙張和筆墨，就由我這里出了，待會兒你去找阿才，他會告訴你一些該注意的事項。”

之后，薛庭儴又和陳老板說了幾句話，陳堅去領了紙墨，四人才一起出了東籬居大門。

“一卷一兩銀子可真多。”八斗有些羨慕地嘬了嘬牙花子，方才他在里面憋了半天，此時出來終于能夠說話了。

“那是因為阿堅字寫得好，你的字若是能及上庭儴和阿堅，你也可以一卷一兩銀子。”李大田最喜歡老實人說老實話。

“嘖，咱倆上輩子肯定是冤家，你就喜歡我痛了。”

那邊兩個人笑鬧，這邊陳堅對薛庭儴道:“謝謝你，我知道若不是因為你，陳叔肯定給我開不了這麼高的價錢。”

“謝什麼，大田不是說是你的字好。”

“反正還是謝謝你。”陳堅難得有些激的樣子，他了著書袋的手，那里面放著東籬居給他的宣紙和墨錠:“這些銀子對我很重要，我一定會好好抄的。”

薛庭儴拍了拍他的肩膀，什麼也沒說，只是點點頭。

這時八斗和李大田笑鬧過后，湊了過來:“好啦，別謝過來謝過去了。這會兒時間還早，咱們要不要四去耍一耍？”

去哪兒耍？三人眼中都是這個意思。

李大田忙道:“行了行了，就這麼點兒時間，還耍什麼耍，明日休沐，到時你想怎麼耍就怎麼耍。”

薛庭儴突然道:“對了，我想去買東西。”猶豫了一下，他問:“八斗，你知不知道鎮上哪有賣一些姑娘家喜歡的東西，就是……”

他還在解釋，生怕八斗聽不懂，哪知八斗卻突然一蹦三尺高，笑得賤賤地湊過來:“你是不是想買來送給你小未婚妻？走走走，我帶你去！”

一路跟著他七拐八繞，四個穿著學子衫的年，來到一個幽深的小巷子里。

八斗邊在前面帶路，邊道:“你別看這地方不起眼，實則里面的東西可了，我姐隔段時間就要來一次，買些兒家戴的花兒朵兒啥的。我家里也不算富裕，貨郎挑子上賣的都不怎麼樣，銀樓里咱去不起，這種地方剛好合適。”

話音還未落下，就見不遠有一間小門臉，像似某戶人家把院墻打了開了道門。地方也不大，也就一間屋子的模樣。

既沒有招牌，也沒有幌子，更沒有名兒，不過走近了才發現里面布置十分雅致，一看就是賣兒家什的地方。

“老板，我又來了！”邁門檻，八斗就打著招呼道。

“是小哥你啊，你姐今兒沒來？”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看模樣也不年輕了，卻是打扮干凈面，讓人心生好。

“哈哈，我帶朋友來買些東西。”

老板看了幾個小書生一眼，心領神會地點點頭:“那你們自己看，有看中的我給你們便宜。”

八斗和老板說話的空檔，薛庭儴已經去了柜臺前面了。這家店的柜臺設計的頗為特殊，半人高的臺面，上面擺放著一個個的木盒，木盒里墊了亮緞，緞子上擺放著一件件小玩意。

大到荷包、香囊、梳子、手鏡、簪子，小到頭繩、頭花、耳環、耳鐺，應有盡有。薛庭儴可從來沒接過這種人家的什，一時間眼睛都看花了。

八斗說完話過來，一副行人的模樣:“你看你想買甚，打算花多銀子。是打算買一樣，還是買幾樣，我給你參謀參謀。”

自此，向來淡定自若的薛庭儴，已經完變了頭青。而八斗搖一變，則了主導。

“你看這個珠花咋樣？兒家都喜歡的，我姐就喜歡這種……”

“或者這木簪，樣子特別的。還有這耳墜兒……”

“八斗，你咋懂這些？”李大田在旁邊好奇問。

八斗一臉無奈:“還不是我姐，每次來都要讓我陪著一起，我看也看會了，聽也聽懂了。”

見薛庭儴眼睛放在一老桃木芙蓉簪子上面，他分神道:“這簪子不錯，典雅大方，又不會太過小兒家氣。配套的還有對耳墜子，就是恐怕價錢不便宜。”

“小哥好眼力，這是剛從府城進回來的新式樣，就這麼一套。木頭是老桃木，做工也致，簪頭是銀子做的，這朵芙蓉上面嵌的是芙蓉石……”

半晌，四人從鋪子里走出來，薛庭儴書袋里多了個木盒子。

“庭儴，你可真舍得，兩樣東西花了一兩銀子，這可是你抄了好些日子的書賺來的。”即使是向來大方的八斗，也不免有些牙疼。讓他來看這些人家的件，也就百十文打發的事兒，沒想到好友竟買了這麼貴的。

“東西合適，銀子以后再賺就是。”薛庭儴微笑道，手指隔著書袋磨蹭著那盒子。

“也是。畢竟是送小未婚妻嘛，出手太摳可不。”

幾人回到學館，前腳進門，后腳就響了鐘聲。

四人也沒敢耽誤，趕忙跑回號舍，把東西放好，便拿了書去講堂。

一般下午是不講經的，都是學生們自己理書。

平時也就罷，明日就是休沐，到了下午似乎所有人都有一種蠢蠢。

因為有很多學生都是附近村子的，所以還不到申時就散館了。各自回號舍收撿東西，不一會兒學館里就空了。

四人結伴出了學館大門，遠遠就聽見有人喊:“庭兒，這邊。”

就見靠斜對角那停了輛騾車，車轅上坐著兩個人。

一個男人，一個年。

薛庭儴當場臉就黑了。

八斗正想問什麼，就見那年一陣風似的卷來:“我就記得你應該是這時候散，姜武哥還說不是。走，咱家去，我買了好多菜，晚上給你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