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證就作證,誰怕你,就怕你沒本事來拿我的銀子。”
這時外面響了鐘,一眾學生們當即也不敢多言,各自回條案后坐下。不多時,孟先生就到了,說了幾句話后開始講經義。
中間休息的時候,八斗去茅廁,陳堅問薛庭儴:“你是故意的?”
聽到這話,薛庭儴笑了笑:“給他神經,也免得他不當回事。”
四人之中,薛庭儴不用提,陳堅是最刻苦的,而李大田看似不起眼,在經義上的功底卻很扎實。
之前薛庭儴便試過三人,對此也十分詫異,十分想不通為何功底扎實的李大田沒能甲。
唯一的解釋就是,八斗把李大田帶壞了,也可能是李大田本心思就不在上頭,他早就打定了主意學兩年,就回去等著接他阿爺的位置。一個對此本不上心的人,又怎麼可能在其上有所建樹。
至于八斗,讓薛庭儴最復雜的就是八斗。
讓他來看,八斗很聰明,腦子很活,記憶超群。但凡他能將正經心思放在讀書上頭,考個秀才肯定是沒問題的。
經過這些日子三人的帶,他學起來很快,就是一點為人沒耐心,容易被轉移注意力。這馬上還有十多日就要季考了,薛庭儴自然希他能再上上心。
“你說得有道理,不是關系到切利害,我想著莫是到了季考那日,他還會不當回事。”
且不提這些,轉眼間就到了季考當日。
到了這一天,學生們都起得特別早。
早飯的伙食特別盛,大抵飯堂也知道今天日子不同尋常。
用罷早飯,很多學生都回號舍空看會兒書,還有的則是邊在園子里散步,邊搖頭晃腦的墨背著什麼。
鐘聲響了,都去了講堂。
檢查筆墨可是夠,竹筒里的清水可是充足。還有的學生沉不住氣,一大早已經跑了幾趟茅廁了,這剛坐下又想去,便急急忙忙捂著肚子跑了出去。正好撞見孟先生,與之告了假,便以飛奔的速度跑向茅廁。
孟先生今日沒拿書,而是抱著兩摞厚厚的卷子紙。
站定后,他便將卷子給了頭排的學生,讓他們拿下去一人發上一張。等卷子紙發完,那名上茅廁的學生也回來了,孟先生這才道:“開始吧。半個時辰為限,過時不候。”
早在卷子發下來時,薛庭儴已經看過上面的容。
這卷子是學館里私刻而得,紙質和刻工十分差,上面的油墨還沒干,一就是一手黑。也是清遠學館太窮,只能刻出這種質量的卷子。
重點不是卷子,而是卷子上的題。
這次季考有帖經題四十道,墨義題十道,共計五十道題。
所謂帖經,始于唐朝,就是把要考的經空上幾字或者幾句,令考生填補。而墨義就是給一段話解釋經義,最好是一字不的能將集注上的注疏原樣默下。
由于乙班的學生都還沒學做八文,所以八文是不考的。而帖經和墨義都是字面上的學問,只要讀《四書五經》和《朱子集注》就能做得不差,唯一難得大概就是題有些多。
半個時辰,五十道題,一個不慎就是時間到了,題還沒做完的結果。
薛庭儴抬頭了一下,很多學生似乎對這季考并不陌生,拿到卷子就開始做上了。他執筆在早已磨好的墨里蘸了蘸,便開始寫了起來。
第一道帖經題便是出自《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齊宣王問曰:“齊桓、晉文之事可得聞乎?”
孟子對曰,后面的卻是空下的,需要考生填補。
薛庭儴迅速寫下——“仲尼之徒無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無傳焉。臣未之聞也。無以,則王乎?”
其實這些帖經題并不難,難得是一字不能錯。但凡錯一字,這道題就都算錯了。薛庭儴經過這些日子的苦學和抄書,對《四書五經》和《朱子集注》,可以稱之為倒背如流。
尤其他夢里學過很多遍,現實中的自己只用多鞏固幾遍,就有事半功倍之效。這也是為何陳堅等人很好奇,明明見薛庭儴平時沒怎麼學,都是以抄書居多,為何無論幾人如何出題,都難不倒他。
薛庭儴很快就一口氣寫完四十道帖經題,他擱筆休息,抬頭看了看四周,大多數人都是埋頭狂書。他拿出另外一只空竹筒喝了些水,將竹筒蓋好,方又開始繼續做剩下的墨義題。
墨義題都是小題,所以看起來很多,其實做起來很快。
薛庭儴做完后,又檢查了一遍,確定無錯,便拿出竹筒在一只被當做筆洗的碗里洗起筆來。
他這行徑就有些突兀了,要知道三十多名學生幾乎所有人都埋頭做題,唯獨他姿態悠閑,這一看就是題做完了。
坐在上首的孟先生目一凝,在薛庭儴上打了個轉。
又去看沙,時間剛過半。
做為主持這次季考之人,孟先生自然知道季考難在何。題太多,而時間太,每次季考都有很多學生寫不完所有題。寫不完自然不作數,也就相同于無緣于甲等了。
可這薛庭儴卻是提前這麼早寫完,他到底竹在,還是不會做上面的題,索自暴自棄了。
孟先生對薛庭儴還算知,館之時館主便打過招呼,讓他多注意這名學生。尋常他觀此人,表現并不拔尖,甚至可以說默默無聞。尤其此人在館之前,不過只是在鄉間私塾學過幾年,連經義都不會解。
默默地想了一會兒,孟先生啟道:“若是做完,可提前卷。”
聲音在靜謐的講堂中突然響起,大部分學生都如夢初醒般抬起頭,茫然地四了。直到有一人站起,他們才反應過來是有人做完了。
怎麼可能!低頭看看自己卷子上剩下的題,訝異聲都在嗓子里,若不是此乃季考,不得大聲喧嘩,大抵已經有很多人都出聲了。
薛庭儴提起書袋,將卷子恭恭敬敬給孟先生。
孟先生低頭看了一眼,又去看他,點了點頭。
薛庭儴這才出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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