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這仵作說,這孫鶴的肝臟俱裂,連腸子都破了個。
他形容的太繪聲繪,又淋淋的,圍觀的百姓俱是直掩口鼻,有那承不住的人甚至還干嘔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趕退下去吧。”胡縣令揮手斥道,這老仵作才退下了。
“你可還有異議?”胡縣令對薛庭儴道。
薛庭儴眨了眨眼,一臉無辜樣:“小子本來就沒有什麼異議。”
這話把胡縣令堵得,合則專門把仵作上來,還聽了這麼些惡心的東西,都是做無用功?這小子莫不是故意耍人。
沈復眼中閃過一抹笑意,看樣子還真是故意耍人的。不過他到底想干什麼?想到這里,他不蹙起了眉頭。
薛庭儴笑瞇瞇地看著胡縣令,又畢恭畢敬作了個揖:“縣尊大人辦案,定是周嚴的,又怎麼可能會連傷都不驗。”
胡縣令正想說什麼,他接著又是一句:“不過是縣尊大人手下弄錯了人。其實這件事認真來說,和縣尊大人關系并不大,畢竟是手下失職。”
胡縣令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心中正驚疑不定,薛庭儴又扔出了個破天驚雷:“只是因某些人玩忽職守,便致使一場命案莫名其妙被栽贓在我清遠學館頭上,讓我館中學生惶恐不安,無心讀書,讓我館主疲于奔命,堂堂廩生竟只得下生員服,陪著無辜難的學生共同獄。
“小子雖不才,也曾讀過幾天書,也知道這明鏡高懸之意,也知曉這公堂的威嚴,也知曉老百姓對縣尊大人乃至這縣衙是何等的敬重。今日斗膽過堂,不過是想為我清遠學館上下討一個公道,還縣尊大人能查明這玩忽職守之人是誰,還我清遠一個公道!”
這一番言辭說得擲地有聲,慷慨激昂,讓人不肅然起敬。可同時也有很多人泛起了疑,這小書生是不是發了癔癥,怎麼倒向胡縣令討起公道來。只有沈復,眼中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還有高有志,他的心怦怦直跳,就聽見胡縣令問出他想問的話:“你這是何意?”
“小子沒有何意,不過是想說此孫河非彼孫鶴。死者名孫河,但并不是當日與我學館中學生斗文的孫鶴。既然不是,那孫河并未與清遠學生接,為何死在清河學館中,卻偏偏被栽贓在我們頭上。”
語罷,不待眾人有所反應,薛庭儴便面向高有志,冷笑道:“高館主,你這李代桃僵之計使得好,使得妙。竟讓我清遠學生有苦不能言,有悲不能訴,打落了牙齒只能和吞,因為連我們自己都不知是不是失手打死了人。而館主為人剛正,不愿串通學生讓他們改口供,便平白背了一冤屈。”
場面頓時一下子了起來,不外面圍觀的群眾議論紛紛,連堂上的書吏和主簿也都是面面相覷。
唯獨高有志變了,當然還有胡縣令,不過胡縣令為多年可不是做假的,依舊強制鎮定佯裝不解問到底怎麼回事。
而薛庭儴也并未再繼續繞圈子,將自己意外發現自己竟認識孫河的老祖母與孫河本人道出。
不過他肯定不會說是夢里認識的,托詞是曾和這祖孫二人有一面之緣,因此知曉孫河孫河,而不是孫鶴。也因此當時他便犯了疑,但疑并不能為佐證,便刻意尋去了孫河的家里。
聽完薛庭儴所言,場上所有人都嘩然,孫河父母更是愣在當場,半晌才緩過神兒追問薛庭儴自己兒子是怎麼死的。
看著這對老實的鄉下夫婦,薛庭儴眼神復雜,嗓子發噎,半晌才道:“這我就不知道了,那得問高館主才是。”
此時高有志面上宛如調盤也似,彩極了。
薛庭儴這話頓時讓他清醒過來,站起來冷笑道:“你說錯了便是錯了,你以為你是誰?公堂之上憑你一人之言,能證明什麼!”
這是死了鴨子還。薛庭儴冷笑,也沒搭理他,從袖中掏出一張紙展開。
只見那張紙上栩栩如生的畫著一個人的畫像,若是認識孫河的便知,這就是孫河。尤其他那郁的氣質,畫得惟肖惟妙的,絕不會認錯。
薛庭儴拿到孫氏夫妻面前,問他們:“這可是你們的兒子孫河?”
孫氏夫妻連連點頭,同時又流起眼淚來,尤其是孫河的娘,里喃喃地喊著河兒,到在地。
薛庭儴又拿著畫像,去了清遠涉事的那幾名學生面前:“此人當日你們可曾見過?”
幾人俱是搖頭,說沒有見過。
薛庭儴這才面向胡縣令及眾人道:“當日在場的孫鶴乃是富商孫家的孫鶴,而不是孫家村的孫河。如若不信,縣尊大人可現在就命人去孫家拿那孫鶴,想必縣尊大人定是知曉這孫家是哪個孫家吧?”
這一場大戲真是峰回路轉、跌宕起伏,讓人嘆為觀止。
明明胡縣令已經陪著沈三公子去了后面的退思堂稍作休息,圍在外面的老百姓們也沒走,勢必要看看這場案子最后到底結果是如何。
有衙役來報,已經從孫家抓來了一個孫鶴的人,就不知此孫鶴是不是彼孫鶴。
薛庭儴不用看就知曉定然是的,這胡縣令不可能拼著自己不錯,去保一個富商之子。
對于這些員的套路,薛庭儴實在太清楚,丟卒保車,這都是家常便飯。
果然再次升堂后,孫鶴被帶了上來,清遠的學生紛紛說當日有他。
其實事到了這一步,已經很明顯了,這其中定然有人搞鬼,才會鬧得這麼一場事。
那個搞鬼之人不用明言,高有志便是首犯。
至于孫河本人是怎麼死的,高有志為何會費盡周折,故意混淆兩個學生,并把孫河之死刻意栽贓給清遠學館。這也是沈復一直留在這里,繼續看下去的主要目的。當然也還有外面那些老百姓。
高有志面慘白,終于坦了自己的目的。
原來他和清遠的館主林邈有舊怨,就是為了要害林邈,他才會刻意栽贓。至于孫河的死是一場意外,孫河是舊疾犯了才會暴斃的。而他買通了縣衙的衙役和仵作,才做了偽。
事似乎得到了解釋,所有一切都是高有志弄出來的。不是清遠的人出憤怒之,連圍在外面的老百姓也紛紛唾罵。
在老百姓們心里,讀書人尤其是當先生的,首先人品是端正的,先生的人品德行不夠,怎麼教導學生。甚至這百姓中有人家里的孩子,還是送到清河學館念書的,花大價錢,就因為清河學館是湖鄉第一好的學館。
“此事說不通,如果只是為了報復,為何一定要讓孫河頂孫鶴之名,難道僅僅是因為兩人名字音韻相同?”沈復突然出言道。
堂上當即安靜了下來。
高有志瞳孔一陣,薛庭儴暗嘆一口,終于還是瞞不住了。
他費了那麼多心思,就是想瞞住其中的一些事,卻沒想到竟是沈復這個堂上最有分量的人提出了異議。
罷罷罷,有些人本就該得到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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