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站了一會兒,才手推門走進去,果不其然聽見男人正在屋里和他娘抱怨。
“當初我讓你娶了桂花,你倒好,偏偏嫌棄你表妹出配不上你。以為你考上進士,咱家也就有指了,可瞧瞧這日子過的。翰林院的老爺聽起來倒是風,可惜銀子沒幾兩,又弄個這種人進門!哎呦我的天,讓娘說,你能在翰林院一待就是這麼久,連外放都出不去,就是被這人拖累的。”
“娘,你就別提這事了行不行。那你說現在怎麼辦?”
“讓我說就休了!哪家娶個兒媳婦,當婆婆不是福的?我倒好,天侍候了兒子,還得侍候兒媳婦。讓做頓飯,不是砸了碗就是扔了碟子,咱家又不是富貴人家,經得起這麼砸,你有多俸祿夠砸的。”
男人的聲音低了些,聽得斷斷續續的。
“……家到底不是一般人,再說……平時不是有人送東西來,那些東西不都是娘你收著……”
“什麼不一般?閣老家的姑娘就不一般了?我看你這個當婿的,也沒沾到丈人什麼,如今爹被下了大牢,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被砍頭,有個被砍頭的老丈人,說出去你臉上有是不是?”
這母子二人一高一低的在屋里說著,婦人也就站在院子里聽著。
面枯槁,仿若說的不是一樣,一片波瀾不驚。可想起之前的形,眼中還是忍不住泛起一陣波瀾。
連吳宛瓊都沒想到,會和薛庭儴再見。
……
那場事后,吳宛瓊徹底在家里失了寵。
吳閣老對不聞不問,下面人待輕忽,因為浙江的事安伯也了罰,被派去江西打理那邊的生意,吳宛瓊自然沒了照拂。
后宅里是馮姨娘當著家,馮姨娘早就看這個大姑娘不順眼,自然免不了給穿小鞋。
如是過了一年,吳宛瓊哪里還像是個千金大小姐,連一般得臉丫頭的日子都不如。
久了,馮姨娘看也厭了。
擱這麼個東西在家里,還得心做表面功夫,勞心費力不討好,還讓人心中膈應。索便跟吳閣老說讓把吳宛瓊嫁出去,經過這番提醒,吳閣老才想起這個兒。
到底是親兒,吳閣老就算有恨,也早就淡了。再加上那些日子他的境并不太好,哪有心思心這些后宅之事,便把這事給了馮姨娘。
馮姨娘也給盡心盡力辦了,選的就是曾經吳閣老打算招為婿的陶邑同。
這陶邑同經過那次事后,在翰林院徹底了無人問津的角。平常沒人兌,日子過得也不太如意。
再加上作為曾經差點娶上閣老之的人,陶邑同心里一直憋著口氣,就想哪天娶個高門貴,也好揚眉吐氣。
可經過之前的一出,就算有人看中他,也不敢也是不想去撿吳家不要的東西,也因此他竟是一直未娶,一大把年紀了,至今還是。
如今倒好,兜兜轉轉,男未婚未嫁。
牛郎配織,合該是天定的因緣。
吳閣老聽后,也沒說什麼,既然是他曾經選中的,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
他并不知道,那些外表鮮瓤子里苦的婚事可多了,馮姨娘給吳宛瓊選中了陶邑同,可不是讓去福的。
其實若吳宛瓊在吳家的地位不變,這門婚事并不差。
陶家的家境雖是差了些,但有吳家的幫襯,吳宛瓊又是吳閣老獨,陶家能娶回吳宛瓊,無疑是一人得道,犬升天。
可惜吳宛瓊如今爹不疼娘不,還被親爹視為災星,沒有吳家的幫襯,無疑是從一個苦水窩,又滾進了另一個苦水窩里。
陶邑同沒爹,就個寡婦娘。寡婦娘本來在山東,可總不能一直和兒子分開,就搬來了京城。
陶家本就窮,京城居大不易。之前陶邑同一直賃房子住,如今住的房子還是吳宛瓊的陪嫁。
當初馮姨娘給吳宛瓊準備嫁妝,吳閣老甩手不管,反正也不能實地去看,宅子一座,那就是宅子一座了。
就是宅子破了些,偏了些,也小了些。
至于銀子沒給一分,給的不能吃喝的家布料。看似嫁妝也不,其實過起日子來,誰過誰知道。
這些吳宛瓊都忍了,本來經過那一場事后,便心如死灰。嫁不嫁人,嫁給誰,怎麼過,都無所謂。
可真過起來,才知道其中有多苦。
陶寡婦是個厲害的,撒氣潑來人鬼皆避。
吳宛瓊倒是個才,也有腦子,可斯文人的事方法和潑婦對上,且這個潑婦在名義上是自己的婆婆,那只有一敗涂地的下場。
陶寡婦本就嫌棄吳宛瓊是個寡婦,又見兒子娶了閣老家的姑娘,也沒能改變家里的況,就更是嫌棄兒媳婦。
陶邑同本來還護著吳宛瓊,后來知道吳宛瓊被吳家人厭棄,自的不如意都被遷怒至對方上。
一去幾載,其中心酸不用細述。哪知這次到吳閣老倒大霉了,吳家如今被錦衛的人看了起來,吳閣老被關北鎮司。吳宛瓊這個做兒的,平時無人問津,可若是真是出了什麼抄家滅族的大事,就算是個外嫁也跑不掉。
尤其陶邑同是個,是就怕被連累。
這不,也不知他怎麼想的,竟是拉著吳宛瓊去攔了薛庭儴的車。
說薛庭儴是主審,讓薛庭儴不看僧面看佛面。
吳宛瓊就是這種況下,見到薛庭儴的。
去之前陶邑同沒告訴,反而哄說是過年給買布做裳,誰曾想竟是堵了薛庭儴的車。
……
“本并不認識這位…姑娘,若是無事,你們還是速速退去,不要攔住本的去路。”
薛庭儴負手立在車旁,一深青絨鶴氅,顯得格外高大威嚴。
青之下是不經意出的朱紅,繁復的金繡蟒圖,格外耀眼,給他清俊的臉添了幾分尊貴的氣息。
也是三十而立的年紀,這個年紀的男人無疑是最有魅力的時候。
斯文、儒雅、英俊而斂,風淡云輕的眉眼,那是一種閑庭若步的氣度,代表著大權在握的舉足輕重。
吳宛瓊年之時,曾在爹上看到過這種氣度。轉頭在看看邊急赤白臉的男人,看看自己鄙的裳,憔悴的容,一種自慚形穢淹沒了。
陶邑同還在說著:“當初我二人也是翰林院同僚,沒想到如今薛大人富貴了,倒是瞧不起同科……”
有些人能站在云端,有些人卻只能仰,其實也不是沒道理的。
……
“嫂子,嫂子你沒事吧?”
一個聲在吳宛瓊耳邊響起,竟讓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回過頭去看,看到一張有些陌生卻又悉的臉:“你是……桂花?”
桂花害帶怯地點點頭,清秀的臉,有點黑,雖是不,但也不丑。
“你怎麼來了?”
“我、我男人死了,姨媽心疼我沒個去,便讓人接我來京里侍候。嫂子你快進去吧,外面冷。”
正說著,屋里傳來一道高昂的聲:“反正你不干也得干,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你打算絕后是咋滴?反正桂花我已經接來了,明年我就要抱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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