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庭儴笑道:“彭大人所言甚是，不過做長的，哪能對屬下之事視若無睹。我曾去那廣盈庫巡視過，他們既管著倉儲，又管著核算每一部員的俸祿及發放之事，這發放中既有米又有銀，瑣事著實太多，免不了出些紕。

“像那日我去，就是見有員抱怨戶部發放的祿米太差，里面攙有砂石，食不得，扔了又可惜。后，聽那庫大使解釋，也能明白廣盈庫公務繁重，所以才會停了廣盈庫，而改為組建薪俸司發放。”

“原來竟還有這等事？”彭俊毅著胡子詫異道。

“可不是，本也詫異的。不過轉念想想，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會敢拿京的俸祿兒戲，左不過是廣盈庫擔子太重，中間出了紕罷了。”

別說，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還真有，還不是一個兩個。

京城雖是皇城下，可也不是每個京都能見到陛下，見到主管一部的堂。且米這東西經過長途跋涉押運上京，會因外力而顯得碎了些許，實乃正常。

碎可以是外力，其中攙了砂石，也可說是百姓繳糧實在不仔細。你一個當的難道還能跑到地方上，和一個平頭老百姓，甚至下面管收糧的衙役計較？

一般都是自認倒霉。

久而久之，眾員皆知，發下的祿米食不得，拿出去換錢也賣不出價錢。

可這其中就牽扯到俸祿發放之上了，員俸祿如何發怎麼發都是戶部一言堂。有米發米，沒米折銀兩，但折算銀兩的時候，發米的時候多。

無他，皆因米糧最容易手腳。

碎米乃至攙了砂石的米，比一等糧便宜太多。戶部按一等糧給員們發放俸祿，折算也按照一等糧的糧價來計算。可問題是戶部這麼算法，發下的米拿出去賣卻本賣不了一等糧的價錢。

這其中差價？自然是填了那些蠹蟲。

這也是為何每次發放俸祿時，一聽說折算銀，下面員人人高興，一聽說發祿米，個個像霜打了茄子。

這些都是在摳他們的俸祿，大昌員的俸祿沿襲明制，本就微薄，這麼個摳法，日子過不下去，能貪的自然要貪。

薛庭儴的話讓彭俊毅有些接不下去了，難道說戶部膽子就是這麼大，敢拿員俸祿兒戲？

是不是兒戲，其實戶部里的人大多心里有數。

蛇有蛇路，蝦有蝦道，各行其道，卻殊途同歸罷了。

罷，就看他得罪了一個部里的人，以后還如何辦事。

彭俊毅含笑拱手道:“薛大人下屬，實是細心，本自嘆不如。”

“彭大人日里忙得都是大事，這種細枝末節看不到也是正常。我初來乍到，對部里的事還不是太，只能在一旁拾補闕。”

一番互相寒暄后，彭俊毅就離開了。

這一季的俸祿本是該三月就發，卻是拖到了四月。

如今臨時改了章程，又從四月拖到五月。

就在下面的群激，連宮里的嘉帝都有耳聞時，戶部終于下發了文書，于五月初十開始發放俸祿，歷時五日，過期不候。

只有五日，還過期不候，這讓許多人都吃了一驚。也因此連那些不在乎這三瓜兩棗的高，都不免代了家中下人，是時記得前去領俸。

到了當日，戶部后門大街上排了兩條長龍。

隊伍中有穿著袍的低階員，也有做家丁打扮的下人。因為不知這次發放俸祿，到底是發米還是發銀，他們手中都拿著布袋。

離這里不遠，還站著一群人，商人打扮為首，邊圍了幾個苦力，一旁還有拖車。也許別人不懂這些人是干什麼，可一些低階京都知。

有些員領了祿米，家中不吃又無用，便倒手就賣給了這些人。價格自是低廉，也因此看到這些人，一些低階京都厭惡的。但也知道這些人背后有人，卻是敢怒不敢言。

隊伍看似排的長，實際上往前進的快。不時就有人從前面出來，手里捧著兩張紙，模樣錯愕。

這些是趕在最前頭前來領俸的，大多家境不太好，等著米下鍋，所以戶部說今天發俸，有些人夜里就來了，就為了排在前頭。

“李兄，這是怎麼了？怎麼既不見米，又不見銀，倒是發了兩張紙？”

有那排在后面的人，認識已經領到的俸祿的員，見對方模樣錯愕，免不了多問上一句。

可這位李兄也不答，只能從隊伍中走出，湊近來看。

就見其中一張紙上寫著這位李兄的姓名以及銜，后面還有兩行字。這兩行字上各有類目，一列上寫著俸，其下是一行小字，一列上寫著恩，下面也是一行小字。

這人自然識字，也看清那兩行小字寫著什麼。

一個寫著三十六兩，一個寫著三兩。

按照慣例，他們來領的的第一季的俸祿，也就是說三個月的俸祿。這位李兄是個八品小，每月俸祿折銀計十二兩，三個月也就是三十六兩。

數目是對的，那后面這三兩是？

這位李兄道:“戶部說，以后員俸祿皆折算為銀，定時發放，次月頭五日可來領條。”

聞言，這人當即笑開了。

“這是好事啊，折銀總比發米好。”

“戶部還說，陛下有眾辛勞，所以這一季每人按品級另有恩賞。”

“這也是好事啊。”

“就是沒銀子，每人發了張會票，說可以去泰隆票號領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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