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進行著。
時間進六月,正是大暑天,朝堂上也熱鬧得宛如開了鍋的油。
皆因今年乃是大考之年,辛酉年八月的鄉試馬上就要開始了。每逢這個時候,就是朝廷選派京前往地方監考的時候。
各部各司都是一片熙熙攘攘,出京外派監考的員并不是額定,而是要參加試差考選。凡系正經進士出,翰林、六部及科道、國子監屬,皆可參加一試差之考選。
試差所選大多為同考或是副考,本來同考多是從地方選任,自打十年前出了場舞弊大案,朝廷對此更是謹慎,同考皆是由京選任,不夠才由地方選派。
至于正考一般都從六部侍郎、閣學士,京堂科道中高選任。只有人數不夠者,方會從試差中提選。
不過不管能不能當上主副考,這種差事都是讓眾京趨之若鶩的,也因此各部院不了生些明爭暗斗之事,當然這一切都和薛庭儴沒什麼關系。
按照他的資歷,其實這次也該在試差范圍之,起步就是一省之主考。可惜遇不逢時,此時新政正進行到關鍵之,他也不出空閑。
倒是陳堅機會不錯,此次正好趕上。
對了,還有林邈。
不過林邈的意思是這一次他就不湊熱鬧了,也是怕他和陳堅都離京,薛庭儴一人在京中孤掌難鳴。
可薛庭儴的意思卻恰恰相反,林邈雖已閣,卻是墊底的存在。出任考乃是積累資源的好機會,萬萬不可舍本逐末。
經過薛庭儴一番勸,林邈倒也改了主意,只是到時候能不能選上,那還得看嘉帝是不是愿意給他機會了。
試差整整進行了一個月,才選出這次選的員,不過對其所出任的地方,卻是并沒有公示。
七月十五這日,林邈突然招了薛庭儴和陳堅去林府。
原來這次嘉帝打算派林邈出任主考,只是暗示了一二,對于地方并沒有點明。而林邈之所以會來兩人,一是吩咐離京之后京中事宜,二來也算是提前通個氣,免得兩人沒有心理準備。
而陳堅這次也是應選范圍之,也就是說兩人都要出京,京中只剩了薛庭儴一人。
對此,薛庭儴渾不在意,只道兩人放心出京就是。
雖是如今新政已經進了關鍵地方——江南一帶。但整個大昌也就只剩江南一地,想必那些人不會負隅頑抗,再說了還有嘉帝呢。
嘉帝可比他本人更上心。
之后,三人又就著此事商議了一二,便各自歸家。
七月十八日,正是朝廷公示各省考之日。
凡試差應選之員,皆自備行李奔赴午門,聽候宣旨。
而主考則是在次日聽宣,由閣發下中選之人,聽宣之時方知監考之地。
所有員接到圣旨后,必須立刻啟程,不準攜帶家眷,不準辭別親友,也不能過多攜帶隨從,行在途中不得閑游,不得當地員接待。抵達所差之省,由提調即刻迎公館,不得接見當地員,直至貢院。
就這樣,嘉二十一年的大考終于鑼鼓的在各地開始了。
而與此同時,順天貢院的鄉試也開考在即。
這次薛家有兩人要參考,正是薛耀弘和王葳。
之前兩人順利拿到生員的名頭,又在國子監攻讀一年,心中頗有自信,便想下場試一試手。
對此,薛庭儴是不反對的。
能不能考好,其實不看學識,還看臨考的反應和經驗。這些東西是教不來的,只能自己去實踐。
如若考不上,就當是積累經驗了,反正二人還算是年。
招娣和沈平不在京中,平時王葳都是招兒管著的。這次兩個孩子一同下場,招兒又開始忙了起來,除了多給兩人安排好的吃喝,臨考前補補腦,還忙著給二人收拾行李用。
這鄉試不同其他,一考就是多日,兩個孩子沒吃過苦,又才是十四五歲的年紀,難免就會擔心。
這種擔心一直持續到順天貢院開考,將兩個孩子送貢院之中,才算是歇下了,剩下的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第一場結束時,招兒親自在貢院門口等候。
果然兩個孩子是沒吃過苦,從貢院里出來都是面慘白,腳步虛浮。
問過之后才知曉,兩人是被的。
也是薛耀弘和王葳,打小日子就過得富貴,兩人雖是勤好學,溫謙有禮,卻也是真正的四不勤五谷不分。
別說是做飯了,連火都沒有燒過。
基于這些,招兒在兩人進貢院之前,專門給兩人準備了做好的干糧。
可惜天氣太熱,第一天還能吃,第二天已經餿了。兩人只能拿出行囊里的小鍋煮粥,幸虧招兒之前為了以防萬一,給兩人帶了鍋和米。
問題是兩人不會煮,好不容易燒了火,卻是煮的半生不,還有一個直接煮糊了鍋。也就是說后面這兩日,兩人就靠著吃了點煮的半生不的粥,就這咸菜熬過來的,不怪兩人會是這般模樣。
回到薛府后,先是梳洗了一番。
等梳洗完,招兒已經命人準備了吃食,都是好克化的,且油水不多的。兩人多日不食油,唯恐突然大油大葷,鬧得腹瀉。
薛庭儴從戶部回來,得知這一切,滿是調侃地跟兩位年郎,分了自己早年下場的經歷。
聽聞爹(姨夫)當年在貢院里,煮粥做飯還煎蛋吃餅夾,兩個年滿臉都是羨慕,暗暗發下狠心這趟考完回來一定要學會做飯。
二人已預這次考得不好了,實在是腹難忍,又哪里有心思去做題。
次日,兩人再貢院考第二次,招兒又閑了下來。
可就在這時,朝廷卻是出了事,還是一件不小的事。
蘇州貢院考生罷考了。
歷來各地鄉試都是順天先考,各省次之。
并不是特意安排了時間,而是順天貢院就在京師,考都是直接場的。其他各地還需要有個考到當地的時間,也因此會遲上數日不等。
不過一般不會遲上太久,也就是日的模樣。
也因此順天已經考上了,蘇州還沒開考。
到了開考當日,蘇州貢院慎重以待,可惜考生在奔赴考場后,卻拒絕場,而是在貢院門前靜坐罷考。
此事引起蘇州當地員重視,規勸無效后,當即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將消息遞往京師。
獲知這一消息,滿朝嘩然,嘉帝速召眾,在乾清宮商議這件事。
乾清宮里,嘉帝面鐵青,高坐龍椅之上。
其下站了二十多個員,俱是一水的緋袍,皆是高重臣。
“鄭赟杰,你來說說怎麼回事。”
已經晉升至都察院左都史的鄭赟杰,將事大概說了一遍。
其實事的起因很復雜,竟是和新政有關,同時也和司禮監有些關系。
當初司禮監半路截胡攬下加征商稅之事,并將試點定在蘇州。
蘇州歷來繁榮富饒,當年沿海還沒開阜時,朝廷每年的賦稅一半來自江南,其中蘇松兩地就占了整個江南的近七。
所以蘇州的富,天下皆知。
司禮監會將此地作為試點,明擺著是想干場大事,立一場大功,也免得人們提前宦,都覺得他們就是群閹奴。
想法是好,可惜蘇州當地的況太復雜,且這也與用人有關。
事就出在鄭安的干兒子,一個做李金忠的太監上。
這李金忠在鄭安面前,可是頭字一等有臉面的人,這些年來也幫著鄭安干了不事。
鄭安的幾個干兒子都被派出了京,唯獨李金忠一直留在他邊侍候,就是因為這李金忠會來事、懂眼。
這次加征商稅乃是重中之重,鄭安去不得,就只能派心腹去,便挑中了李金忠。李金忠當著鄭安面是直拍口,發著毒誓道絕不讓干爹失。
事實上李金忠確實忠心,問題他就是太忠心了。
到了江南后,他哪兒都沒去,就先去了上海一趟,見了鎮守在上海市舶司的順喜。兩人促其長談數日,李金忠心里終于有章程了。
在李金忠心里,他本就覺得蘇州富,經過和順喜的一談之后,更是覺得蘇州富得流油。
他若是將在蘇州加征商稅的事辦妥了,可是大功一件。
可惜此人忘了一件事,他即是先為主覺得蘇州富得流油,又沖著加稅而來,這差事打從一開始就注定辦不好了。
李金忠躊躇滿志到了蘇州,卻遭遇了極為尷尬的境況。
地方都懶得搭理他,他去見人家,人家倒也見他,可對于加征商稅之事,卻是連手都不。只道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再說了商稅之事繁瑣,人家也不懂,自然不敢攙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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