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掌管朝儀的太監呼道一聲:“有事奏本,無事退朝”。新帝含笑看著譚首輔道:“譚卿可是大好了?你適逢不適,朕一直很關心。”
譚首輔巍巍跪下,行了大拜之禮。
新帝詫然失,忙讓邊太監去扶起他。還不等太監下了臺階,譚首輔自己巍巍站起來了,里說道當不得陛下如此。
“老臣慚愧,尸位素餐,幾次與先皇請辭,先皇仁,都強留之。于是只能厚在其位卻不謀其政,實在是汗,汗啊。”
這般況,新帝自然要說些面子話:“譚卿乃是老臣,父皇念舊,甚是敬重。我大昌如此多的員,不缺一二臣子辦事,但只要父皇看著您老在朝,心中就是安穩的。”
這話并不是新帝所說,不過是轉述嘉帝曾經說過的話。
類似這般話,嘉帝說過無數次,對徐首輔說過很多,對譚亮也說過許多,實在人肺腑。
果然譚首輔聽聞此言,抹起老淚來,先是哭著先皇仁義,又是說新帝又先皇之風,日后必然是一代仁君。
人們都喜歡聽好話,新帝尤其聽。其實這話他平時沒聽,但若是出自先帝倚重大臣之口,格外讓他神清氣爽。
“可先皇和陛下仁,不是老臣能依仗為勢的理由,今日老臣撐著病前來,就是來向陛下請辭的。老臣多年未歸過鄉,如今說不定哪日就隨著先皇去了,想回鄉看看,擇一埋骨之地,等待大限而來,下去侍候先皇。”
這話說得就有些嚴重了,其實想不想告老,通過言語還是能分辨出一二的。譚首輔此言,明擺著是去意已決。
新帝即是詫異,又是唏噓,可譚首輔能讓出位置來,無疑是一件好事。
他說了些安與勸解的話,見譚首輔態度堅決,只能對其進行一番嘉獎,方定下此事。
“值此之際,老臣還另有一事需得奏明陛下。其實老臣此次主要為此而來,負重任,好幾次老臣都在彌留之際,都因此強撐著回來了。”
“哦,還不知是何事?”
譚首輔的這番話,不是新帝起了好奇心,許多大臣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些站在后方的大臣們面面相覷,都在猜測到底什麼事。
“其實是先皇的一道手諭。”譚首輔很快就揭曉答案,卻是并不拿出東西,而是又開始長篇大論嘆了一番先帝,之后才說出這道手諭的來。
他人老上了年紀,可能這連著大病了幾次,說話比以前慢了許多。
關鍵他不慢,還啰嗦,還總是說到后面就忘了前面,偶爾再次累述一番前面已經說過的話。
若是之前也就罷了,渾當今天早朝就說他的事了。
可此一時彼一時,大家還從未聽說過先皇有什麼手諭,如今突然冒出一道手諭,別說一些普通大臣了,甚至新帝楊崇華等人,都急著想知道容到底是什麼。
“……當日薛大人下江南,老臣曾面過一次圣,陛下說若是新政能在江南一帶推行下去,薛大人功在當代。后,薛大人蘇州貢院開辯新政之會,天下文人云集,新政益者云集。當日之景象,通過世人之口,通過急遞,送往京城,陛下雀躍、激,種種不做細述,曾又召老臣宮說了一回話。也就在這時候,陛下給了老臣一道手諭。”
經過這番話,百終于知道這道先皇手諭大致容如何了。
這是和薛侍郎有關?
一時間,無數目從站在文隊伍中薛庭儴上掃過。
“還不知手諭在何,其上容如何?”新帝終于問出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憋在心里的那口氣終于出來了。
還是慣例的巍巍,讓人看得恨不得沖上去替他掏。
譚首輔終于從袖中掏出一卷東西。
這卷東西似乎十分重要,上面包裹著布巾。解開一層布巾,里面還有一層,一直打開了五六層,才出其下之。
百甚至新帝真懷疑譚首輔是故意如此,反正都被他弄得很心浮氣躁。
“這道手諭本是陛下興起而至,可寫后陛下不忍毀之,并將之給了老臣,說等老臣告老還鄉之際,就是這道手諭面世之時。陛下真乃是仁義之君,老臣真是……”
譚首輔又哭了起來,讓人心里那個急啊,恨不得打他一頓。
哭罷,譚首輔才隨手將手諭遞給楊崇華,道:“楊閣老,麻煩你幫老夫念念,老夫此時心不能平靜,實則不堪來念這道手諭。”
楊崇華將手諭打開后,目就焦灼在其上。
他眼中閃過詫異、難堪、不敢置信種種芒,著手諭的老手青筋畢,。
“陛下說,以薛大人之功,堪當此位,不用拘束年紀資歷什麼的。本來薛大人從廣東回來,陛下就有想讓其閣的打算,只是念著他年輕,想一他,也能在日后擔當起更大的重任……咦,楊大人,你怎麼不念呢?”
譚首輔睜著老眼昏花的眼睛,看著后的楊崇華。
“本、本……”楊崇華笑容僵,道:“本這就來念,傅薛庭儴,驚艷絕才,年名,六元及第,朝為以來,屢屢建功……”
其實這就是一道欽點薛庭儴閣的手諭,大抵真如譚首輔所言,是嘉帝興起所致,其上甚至說了堪為閣之首輔大任。
也因此即使沒有明確指出就讓薛庭儴當首輔什麼的,譚首輔也將之當真了,才會弄了這麼一出。
手諭念完,殿中安靜至極,所有人的目都放在佇立在那不卑不的年輕員上。
其實若是按照功勞來算,薛庭儴堪當首輔。
其朝為這些年來,表現出的沉穩從容與老謀深算,不下一些朝幾十年的老臣。
可要知道他才年不過三十些許,甚至還沒閣,怎能就一躍為首輔大臣。那楊崇華、馮寶一干閣多年的老臣,又該如何自?
可這是先皇手諭!
因為有這‘先皇’兩字所代表的寓意,甚至凌駕在新帝之上。
要知道天地君親師,而大昌是以孝治天下,新帝可敢駁了先皇手諭?
自打新帝即位以來,先皇詔上的四位顧命大臣,儼然與一般大臣不同。按理說新帝已年,弄個顧命大臣出來,似乎有些舍本逐末。可細究先皇未立太子,而眾皇子也未曾接過儲君的培養和教導,似乎也能理解這個做法。
但至始至終大家都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薛庭儴、葉莒等人。
朝中無人不知,此幾人乃是先皇心腹,設立顧命大臣,幾人竟無一人位列其中。難道說幾人資歷不夠,還是不如楊崇華等人悉朝政之運轉,似乎這樣也不是不能解釋。
可恰恰這道手諭的出現,與先皇的詔有些相駁了。
先皇明顯有意讓薛庭儴來做這個首輔的位置,就算不是現在,也是將來。
前有徐首輔,后有譚首輔,兩人皆是老邁不退,明顯是先皇為了平衡刻意留人。
因為這樣的現象久了,首輔一詞對于百來說,似乎就是一個名詞,甚至不只有一人猜測過,在嘉帝心目中,什麼樣的人才堪當首輔之位。
如今結果出來了,先皇不拘一格降人才。可問題是這般看重的大臣,為何詔上竟是只字未提?
那,所謂的詔,真是先皇親口所述的詔?還是負責起草詔的大臣刻意了?
若是大家沒記錯,負責起草詔的大臣正是楊崇華,而當日在場的數位大臣,也正是詔上的四位顧命大臣。
朝中也不是沒有其他重臣,卻偏偏只召了四人,這其中實在太耐人尋味了。
站在后面的茅文浩突然蹦出來了,大聲道:“當日詔頒布天下,微臣就有些疑。雖然微臣有些瞧不上這薛侍郎,和他那閣臣老師林邈的人品,但以其之功,詔上不可能不提上一句。
“楊大人,此詔乃你起草,你能不能給大家解釋一下,為何詔所書容和陛下早先留下的手諭相駁,難道說是你打末學新進,刻意了薛大人?”
茅文浩這番話,當即讓殿中響起嗡嗡的議論之聲。
素來穩重低調的楊崇華,第一次老臉漲紅豬肝,拂袖斥道:“你真是不知所謂!當日不老夫一人在場,還有其他三位大人,更有司禮監的鄭公公在,你的意思是老夫作假不?”
茅文浩眼睛斜著,拿出滾刀的架勢,說得慷慨激昂:“那誰知道啊,所以才讓諸位大人與我等解釋一二。我等位卑言小,先皇留下詔時,我等并不在場,可世人皆知詔之重,重如泰山,關系著我大昌江山之社稷安穩,不容有失。
“別人不管,我茅文浩深先皇圣恩,若是此詔非先皇本意,我茅文浩是絕對不認的!”
就在這時,龍椅上的新帝突然扶著額頭,面痛苦之。
一旁的太監忙湊到近,大呼:“陛下,陛下您這是怎麼了?”
新帝虛弱無力地靠在龍椅上,道:“朕,頭疼。”
“陛下這是累著了啊。自打先皇去世后,陛下連在靈前守了幾日,又忙于朝政,奴婢這便扶陛下去休息,并傳太醫。”
隨著這太監的聲并茂,新帝就讓人攙走了,掌管朝儀的太監匆匆高呼一聲‘退朝’,便也跟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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