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閉目，在心里估算回去的大概時間。

攝政王府的大門大開，門前高懸紅燈，從門里去，一條長長的，兩側燃滿了庭燎的通道，如火龍一般，將門里照得輝煌若晝。

攝政王下馬，朝婚車走去，即將引著他新娶的王妃進這道門。

駙馬都尉陳倫，兼京城天門司新掌和攝政王多年伴駕兩種份，今晚這樣的場合，自是隨行同路。

但這一路，他的神，一直繃得，毫不敢放松。

齊王束暉去年秋“暴斃”之后，向朝廷檢舉宗室王極其黨羽的折函便沒有斷絕，牽涉者眾多，最初連安北都護姜祖都在其中，稱其與王有多年私。后來攝政王將娶姜為妃的消息被證實后，姜祖才退出了被彈劾的名單。隨后，兩個月后，也就是去年年底，王再次被人檢舉，私募兵馬證據確鑿，王知無退路，倉促間于青州舉事，不過半月，事敗，王自裁，一脈子孫連同黨羽宗族皆被誅殺，其余發徙嶺外，終不得歸朝。

禍雖已消弭，保不齊還有的余黨殘孽妄圖反撲。今天這樣的日子，人多事雜，他豈敢懈怠，從渭橋城到攝政王府的這一路，除了常規出的兩司和軍明衛，沿途更是安排了數以千計的暗哨，嚴監視道路兩旁圍觀人群以及房屋，包括屋頂，以防有人潛伏生事。

終于此刻，攝政王及姜氏王妃的翟車儀仗，這一列浩浩的人馬，到了府邸大門之外。

了這扇大門，今晚這一場全城矚目的盛大婚儀，便算是圓滿度過了。

陳倫站在自己的位上，目從正走向翟車的攝政王的背影上挪開，又掃了一遍周圍。

婚儀贊禮是來自禮部和鴻臚的員，眾人著冠服，各就位置，正候著攝政王迎婚車中的姜下來，隨后。

今晚，能近站在這里的所有人員，上從眼前這幾位當朝第二品，下到各部隨行和守衛，全部都是被暗中查了個底朝天的，沒有任何問題。

王府正門的周圍，道路空闊，沒有死角。

陳倫終于微微松了口氣，這時，目掃到了對面數丈外的路口，忽然一定。

那里聚著今晚追隨迎親翟車觀禮的眾多城中百姓，全部的人，都已被攔在預設了路障的路口之外。然而這時，卻見一名子竟從人群里了出來。

從陳倫這個距離看去，子六七歲的模樣，看著像是調皮，離了大人的眼目，獨自向著這邊，蹦蹦跳跳而來。

不待陳倫發令，在那路口最近的地方，立刻便有兩名守衛上去，意將那子阻回。

不料，子似磕絆了一下，人撲摔在地。守衛彎腰捉，那子卻忽然作抱團狀，整個人在地上如同一只球，滴溜溜竟從其中一人下穿了過去，接著繼續朝前滾，速度快得異乎尋常。

陳倫雙目瞳孔驟然。

他已看清楚了。這不是子，而是一名侏儒！

在遍布長安的樂坊和酒肆里，并不乏這種以自殘缺來逗人笑樂換取生計的伎人。但今夜出現在這里，偽裝子，什麼份，顯而易見。

路口周圍的另外七八名守衛也已反應過來，和方才那抓空了的兩名同伴一道，齊齊飛而上，朝那還在往前翻滾的侏儒涌去，迅速合圍。

侏儒被迫停住，然而，就在同一時刻，自下出了一支弩機。

剎那，一枚箭簇發而出。

弩機程不及弓遠，但在有效的距離，其速度和力道卻勝于弓箭。經由特制弩機發而出的弩|箭，甚至能從人的前貫穿后背而出，力道極是恐怖。

陳倫不顧一切，朝距自己不遠的攝政王撲去。

然而，已是來不及了。

縱然已是傾盡全力，他還是沒能追上這枚如疾風暴雨般出的箭。他眼睜睜地看著它從他的一雙眼睛之前，如一道閃電般掠過。在掠過的那一剎那，暗沉的冷鐵簇鋒在他的瞳孔里拉出了一道幽幽的藍線。這是劇毒的。這支毒箭，又從站得更近，卻分毫沒有覺察的禮部主和幾名儀曹的畔繼續掠過，朝著前方那道已停在了翟車前的背影，疾而去。

陳倫的心臟因為滅頂般的極度絕和恐懼之，幾乎要在腔里裂。他甚至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因的沖刷力而發出的轟轟之聲。

翟車，姜含元猛地彎腰起擺，疾如閃電，一把拔|出從不離的匕首，縱正要破門而出，這時，那名停車后便悄然在車廂側旁原本如同無的馭人，已從暗影里縱躍而出，五指暴張，手過之，便自方才坐過的座底之下，出了一把刀。

已激到近前的弩|箭在空中兩斷，后部箭桿旋轉著，戛然墜落，那前端的箭簇，則是扭了方向，勁道卻依舊未消，伴著一道沉悶的噗聲，深深地翟車旁的一片暗影地里，只余一截斷桿，在地面之上。

火杖照出那人臉容，卻原來是軍將軍劉向。今夜他竟親自充當了攝政王大婚所用翟車的馭人。

而這一切的發生，從頭到尾，不過就在一個氣息的呼吸之間。

此時，王府大門前正主持著禮儀的禮贊才剛剛反應過來，主和后左右的一群人猝然停下，面驚恐。至于路口百姓，視線被圍攏而上的守衛遮擋，更加不明所以，只道他們興師眾，圍捕一名誤區的頑皮小兒，起了一陣小小。

姜含元止步在了車門之后。很快，就聽到車外那在片刻前中斷的祝辭聲恢復了。有從人上前啟門。迅速后退，彎腰，才藏回了匕首，還沒來得及抬頭，眼前便驟然明亮，車廂里猛地涌了來自王府大門那跳躍著的輝煌的庭燎之。

面前那兩扇繪著描金翟云紋的廂門，從左右兩側，被兩名禮開啟。

攝政王束慎徽一禮服，端正立于車前。

車門開啟，他舉目，向車的那名子。

的指松開了匕首的把柄，抬起頭。

二人便如此，一下四目相對。

庭燎的灼灼之，連同車門口的來迎的這男子的影，也躍映了的一雙瞳仁之中。

便如片刻前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他的目清炯，眼一眨不眨，注視著，舉臂，向著車里的，來了他的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