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慎徽將此行帶出來的全部人手重新做了安排。劉向領一隊人繼續搜索熾舒,陳倫領一隊人就仍未滅的山火趕去下風口,盡量做些隔離,阻止火勢過度蔓延。他和剩下的十幾人則在上風口尋了一適合過夜的地方,扎了下來。
那日他派劉向苑接人,一夜過去,人還是沒有尋到,他心中那不詳的預兆變得愈發強烈,實在坐不住,親自帶著人也趕了上去。當時雖然走得急,但他卻有預,此行或許不可能很快便就歸來,外出必攜的火種、干糧、傷藥以及便帳等,悉數皆備。
他們是在一流的潔凈水源近旁落的腳。天已黑了,手下人很快支起過夜的帳篷。他抱姜含元進去,放下后,出去,旋即歸來,已是將他的馬鞍連同鞍袋一腦兒都提了進來。他從袋里取出塊鏤金猩猩紅的厚質錦幔,鋪展在地上那一堆用作寢鋪的干草上,又將馬鞍也擱上。返再抱起,將人再次輕輕放坐在了幔上。
安置好,他又取出藥包,解了,一面挑亮燭火,一面睨一眼,見坐在錦幔上,燈影里的那段腰肢,仿佛出于習慣,依然得直楞楞的,忍不住輕輕皺了皺眉,“馬鞍是你靠的,你靠上便是!”
姜含元垂了眼睫,慢慢地放子,人往后,稍稍靠了些上去。
外面此時備好熱水送了過來。他拿布沾了。姜含元知這是要替簡單清洗皮以便辨認傷口上藥,了手:“我自己來吧……”話說出口,聽到聲音沙啞,極是難聽。
束慎徽淡淡道:“你靠著便是。”說罷將左抱放平直。
姜含元慢慢地放下了手。
全的大小皮劃傷目測不下十來,前后背,皆都見,傷口的污早已凝固,黏住里外裳,其中最嚴重的傷在左,自然先理此。
自己先前從上撕扯下來的用來包扎止的布片已與傷口黏連在了一。他不敢強行撕扯,用布蘸著溫水,一點點地慢慢化。
雖然他的作已放得極是輕,但將布料剝離的過程里,有時難免還是會牽到傷口,流出了新的來。
“不住便說一聲,我再慢些。”
始終一聲不吭。倒是他,才揭了一半,額上便沁出些熱意,忍不住出聲提醒。
“殿下你還可以再快些的。不必擔心我,我真的得住。”終于低低地發了一聲,如是說道。
他何敢照的話去做。繼續凝神慢慢揭著殘,終于全部揭開。他微吁了口氣,接著檢查這位于側的拉口。見長竟近尺,深有寸許,立刻進行置。清洗了傷口,取來烈酒,正要澆上去,手一頓,先將方才那條巾折了,示意張口。
姜含元知他意思,默默張,銜住了他塞進的布。他這才往傷澆酒。
一陣劇烈的灼痛傳來,姜含元咬布,額上都沁出了些冷汗,卻竟連一聲悶哼也無。
他看一眼。隨即迅速替敷藥,再用藥包的干凈布條裹扎好傷,終于完畢。
他換了干凈的水,接著為置上剩余的傷。先是額側那已凝的撞傷,順帶替也了把臉,拭去面上落了一夜的塵灰。再過脖頸,指微微一頓,最后落到襟的一側,口里說,“我替你去了。”語氣極是平淡尋常。
說出這話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沒有看,聽到低低地應了一聲,方低眉瞥一眼。
的子斜斜地靠在鞍背上,微微垂著頸項,慘白著一張臉,兩排漆黑眼睫下覆,眼眸若半睜半閉。
或是方才置那道傷口太過疼痛,強悍如,此刻竟也出了些憔悴無力之態。
也不知為何,就在這一刻,他心中那本還殘留著的幾分來由本就莫名的惱意,忽然便就消散了。
他輕輕解了的襟,連著外幾層一道從肩上褪落,遇到傷口黏連之,便如方才那樣,慢慢化后揭開,終于,他幫將染滿了的污全部除去,出一副,。
展在他眼前的這子的半,雖布了道道傷痕,甚至,幾又有鮮在地外滲,但或許是燈太過昏和,又如此臥于一片猩猩紅的錦鋪上,映得傷竟也有些灼人眼。
又或許……也是此刻太過順安靜了,令束慎徽更是憑添幾分不習慣的覺。
縱然他方才在心中一再地告訴自己,他是的夫,先前也不是沒有過和的親。何況,他也只是要替敷傷罷了。此刻落了的,就和他外面的那些手下人一樣,完全沒有什麼區別。但當最后,真的如此面向著面,他了一下的手,還是停頓住了。
想必心里也是不愿自己的。
他又想起了和前兩次的親經歷。
第一次極是無趣。
第二次也極是無趣。
反正,各有各的無趣。
甚至最近的那次,比大婚之夜還要來得他不愿過多回想。想起來,他就懊悔得腸子都要斷開了。
他若無其事挪開了目,改落到放在近旁的那只藥包上,用平平的聲音說,“等下我再幫你后背上藥吧。我先出去看看飯食如何了。你想必也了。”說罷走了出去,在棚外的夜里靜靜站了片刻,估計自己應當已敷好前的幾傷了,才又返。
果然,他進,就見已自己臥上錦幔,人趴于馬鞍之上,長發也撥到肩側,出了背,在靜靜地等著他。
他靠過去,跪坐在旁,替繼續清理后背的創傷。現在大約是不用直面正睛和相對,他的膽恢復了,一邊替上著藥,一邊視線掃過畔背。
雖然此前和已有過那樣的經歷了,但實話說,他并未有機會細看子如何。此刻打量了一眼。
腰窄細,但和普通子那種猶如扶風弱枝般的纖細完全不同,大約是常年習武的緣故,的腰是圓而細的,充滿彈的力量。背線如流水般漂亮,脊的中間,更有一道深深的脊,自肩胛中間,一路下去,最后消失在了堆于腰下的裳里。燈從側旁照來,深隨此刻趴臥的態,化作了一道微微弓起的暗影,意外得充滿,讓人有種想沿它的路一路下去的念頭……
“殿下你可以快些的。我當真不痛。”
應是覺他手速有些緩了下來,方才一直趴著沒仿佛睡過去的忽然出聲,又提醒一句。
束慎徽一凜,驟然回神,不暗愧。
他若無其事地唔了一聲,隨即專心,加快作。
快替敷完藥的時候,他的目再次落于背上的那道長長的舊傷上,忍了幾忍,終還是忍不住,狀若隨口地問:“這背上的舊傷,是如何來的?”
他問完,看。見趴著沒,片刻后,才聽到從那烏的發堆里鉆出來一縷聲音,“……就是從前戰事里不慎……不值一提。”
他聽言語含糊,顯然是不想說,不再次后悔自己多話,方才竟沒能忍住。面上卻哂然道,“不想說便罷!我也就隨口一問!”不再提了,將背上的全部傷都裹好,最后將一件干凈裳披上遮,扶肩臂,助著坐起后,再出去,取來飯食,說:“你吃了便睡吧。我出去,不擾你了。”
姜含元看著他卷起藥袋,邁步要出,遲疑了下,朝著前方背影了一句:“殿下!”
束慎徽停步,轉頭了回來。
姜含元道:“你方才問的背傷,是在三年前的青木原一戰里落下的。當時楊虎投軍不久,只顧沖殺,落單遭了圍攻,我幫他解圍,后背不防,便就吃了一刀。早就好了。多謝殿下關心。”
他停在原地,看了片刻,“是那個祖上曾是安武郡公的楊家楊虎嗎?”
他記得張寶對他說過,大婚次日外出,第一家去的,便是楊家。
姜含元頷首:“正是。七郎勇猛過人,熱純良。如今他已是我麾下的一名得力干將。”
喚楊虎為七郎,全然順口而出,可見平日便是如此。束慎徽耳中,仿佛微有刺。
他收了目,點頭,“你休息吧。”說完再要走,卻聽又道,“若只這一棚蓋,你事畢,回來休息便是。不必為了避我,宿在外。”
束慎徽走了出去。
下半夜,于山火是幸事,老天下起了雨。而于宿的諸人,雖有帳能遮,卻也是個苦夜。好在雨下了一陣,便就收得細細綿綿。陳倫這時也回了,見他還沒歇,尋來復命,道下風口再過去幾里,也是一道寬峽,天然阻火,加上今夜落雨,山火應當將熄,不至于過度漫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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