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戈十七歲回興認祖歸宗時,妻林如玉與他一起。
沈戈十八歲出京去青州守城殺倭寇爲父報仇時,妻林如玉與他一起。
沈戈二十三歲離開青州,到臺越二州出任行臺尚書令時,只帶著四歲的長子沈青邵,妻林如玉和一歲的沈青芙卻未與他同往。因林如玉正在革新青州的軍醫配置,實在走不開。一年後,林如玉才帶著芙兒趕到越州,與沈戈父子團聚。
沈戈二十九歲回京師興任度支尚書時,孤一人上路。已領了大夏醫最高職位——太醫署太醫令一職的妻留在臺州,尚未辦完差事,四個兒都不捨與母親分開。
未到而立之年便已繼任武安侯爵位的沈戈,回京之後出任尚書省度支部尚書,並領了千牛衛大將軍銜,已由十年前衆人口中嗤笑的不學無的小兒,爲興炙手可熱的實權朝臣,接風宴喝了一場又一場。
左屯衛將軍薛毅在鄭省初給沈戈擺的接風家宴上,打聽太醫令大人何時歸京,“侯爺回來都快一個月,侯夫人歸京之日還沒訂下來麼?”
“沒有。”想媳婦想得睡不著的沈戈,頓時覺得酒菜不香了,想揍人。不過有他姐在,他出手也只有捱揍的份,所以只能忍著。
蹭來參加家宴的薛毅不停給沈戈敬酒套近乎,“小弟可否請侯夫人去左屯衛……”
等著吃蝦的沈存玉白了薛毅一眼,“你小子想什麼事兒呢,我弟妹回京,當然要回太醫署。”
薛毅是帶著任務來的,盯著捱揍的風險繼續道,“小弟是想侯夫人不忙時,請到左屯衛指點一二。我們左屯衛的況小弟不說,嫂子也知道……”
沈彥佑打斷訴苦的薛毅,“我大哥回京剛一個月,十六衛中已有十衛來找他,想請我大嫂過去指點革新各衛的軍醫制度了。我大嫂去哪不去哪都不合適,薛將軍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彥幫著敲邊鼓,“我大嫂要教養四個孩子,還要研究藥方,實在沒那麼多功夫。”
薛毅耿直點頭,“全去確實不合適,但事有輕重緩急,我們左屯衛的況比其他九衛要嚴重許多,若要排號,我們一定能排第二。”
第一定是右侯衛的,薛毅不跟沈存玉搶,因爲林如玉是沈家媳婦,他搶不過。
聽了薛毅的話,沈存的夫君——左武衛武將蔣啓飛不幹了,“薛毅,咱們都是知知底的,你敢拍著脯說你左屯衛的況比我左武衛嚴重?”
面紅潤的沈存抿脣輕笑,不參與他們之間的爭鬥,沈存玉則興致,“要不,你倆在這兒打一場,誰贏了誰說了算?”
打贏打輸說了算什麼?大嫂去哪可不是他們說了算的。蔣啓飛看著憨厚,實則心眼一點也不,“大姐想看我們打架,改日咱去校場比試,今日是給大哥接風的好日子,我倆可不能壞了大哥的好興致,大哥嚐嚐這道長壽魚,魚是我和存帶著孩子們去撈的。”
呦吼?拼關係?你蔣啓飛是沈戈的堂妹夫不假,但我薛毅過命的好兄弟鄭省初,還是沈戈的親姐夫呢!
薛毅眼向自己的好兄弟,卻見他正在給他媳婦低頭剝蝦,氣得薛毅真想大蝦端起來,一口全塞進自己裡,我讓你娶了老婆就忘了兄弟!
不過薛毅也只是想想罷了,比心眼他比不過鄭省初,比拳腳他比不過沈存玉。跟他們夫妻鬥,他只有挨欺負的份。
沈彥佑把一碟剝好的蝦仁放在大哥面前,開始撒網,“無論哪一衛兵將傷,都應得到妥善救治。”
“對,對!”薛毅連連點頭。
蔣啓飛樂了,薛毅對上自己這位心眼比旁人多一倍的妻弟,只有挨宰的份,他不摻和了,還是給媳婦挑魚刺穩當。
沈彥佑繼續道,“不過,我朝雄師百萬,只靠著我大嫂一人,無異於杯水車薪,這事兒實在難辦。不過小弟覺得以諸衛將軍們的雄謀遠略,定能想出兩全其的辦法來。”
“確實不能只累著太醫令大人一人。”自認懷雄謀遠略的薛毅,不再糾纏讓林如玉去左屯衛還是左武衛的事,開始轉悠自己的大腦瓜子想辦法。
沈彥佑向著長姊和大哥挑眉邀功,沈戈塞給他一隻蘸好調料的蝦,沈存玉挑起了大拇指。
鄭省初看媳婦吃飽了,直接將傻兄弟薛毅轟走,沈存知道姐夫他們要商量大事,便也與丈夫告辭了。房裡只剩沈氏三姐弟和鄭省初後,鄭省初開口誇讚沈彥佑,“二弟說話辦事,越發老練了。”
爲了應對推行軍隊醫療革新人手不足的問題,林如玉著力培養了一批醫。待帶著這批醫歸京之日,便是京城十六衛醫療革新之時。
但是十六衛將領把軍權和軍中機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想派醫十六衛推行醫療革新並不容易。所以此事只能由十六衛將領主提出來,求到林如玉面前,林如玉“迫不得已”之下收十六衛推薦的軍醫們爲徒,教導一些時日,連同已經培育才的醫們一併送往十六衛,方可把新醫政在十六衛推行。
如今林如玉還未歸京,沈彥佑就已經撒出網,開始爲大嫂的新政鋪路了。
得了姐夫稱讚,沈彥佑投桃報李,“全賴姐夫傾囊相授,小弟才能在衙門裡混得如魚得水。姐夫,咱喝一杯?”
“二弟客氣了,你亦是我的良師。”鄭省初舉杯邀沈戈,“彥義,來。”
沈戈舉杯,“我不在家這些年,辛苦姐夫和二弟照看著祖父和大姐,彥義先乾爲敬。”
“想喝酒就直說,整這些虛頭腦的藉口作甚。”沈存玉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看向鄭省初,“我困了,回家睡覺,你們仨吃完酒太晚了,你就直接睡在外邊,別回去打擾老子和馨兒睡覺。”
沈存玉對朝堂上的勾心鬥角毫無興趣,以前彥義沒找回來,彥佑不好也沒有鄭省初幫著時,沈存玉還強迫自己關注一個,與祖父和二叔一起應對。如今彥義回來了,彥佑好了,鄭省初也由著指哪打哪,祖父都退下來在家釣魚弄孫樂,沈存玉當然也是怎麼痛快怎麼來。
馨兒是鄭省初和沈存玉三歲的小兒,恨不得天天黏在沈存玉邊。鄭省初每次回家晚了,牀上屬於他的位置定會被兒霸佔,就是被兒子兒一起霸佔。
鄭省初連忙道,“我子時前一定回去,夫人等我。”
給我留個位置。
見姐夫這麼黏糊,沈戈和沈彥佑哥倆一對眼神,他們都與妻子分兩地,姐夫想子時前回去陪媳婦孩子?沒門!
送妻出門後,鄭省初回到桌邊坐下,“都是自己人,咱就不繞彎子了。彥義回京供職有何打算?”
沈彥義先慢悠悠給姐夫倒了杯酒,又給二弟倒了一杯熱茶,才問,“姐夫問的是哪方面?”
鄭省初看倆人的壞笑,哪還不明白他們打什麼鬼主意,無奈笑道,“萬歲想把十六衛兵權收手中,等你尚書省的差事捋順了,萬歲定會找你商議此事。”
都是自己人,沈彥義也不說虛的,“我朝頑疾不在兵權上,而是選之制。不除頑疾,萬歲就算收回了兵權,早晚還會重回十六衛手中。”
在朝堂的鄭省初和沈彥佑當然明白這一點,也在思考該怎麼辦。
鄭省初道,“我朝採用的以察舉和九品中正爲主的選制,自漢朝至今已有七百餘年,早已深固,想改談何容易。”
沈彥佑則問,“大哥想到了更好的選方法?”
“嗯。”沈戈放下酒杯,沉穩自信,“我朝不知有多治國良才因出卑微託投無門,無法爲國效力。治國之士,應不論出、不分地域,只要遵紀守法有才幹,就該有機會參加員選拔……”
沈戈滔滔不絕講了小半個時辰,鄭省初和沈彥佑聽得熱沸騰。沈戈所說的選制若真能推行,對朝廷和全國百姓都大有裨益。
但對世家豪門而言,卻是割放,必會到他們的猛烈攻擊,大半朝臣都不會站在新制一邊。但這有何妨?他們反抗得越激烈,越說明此法切到了他們的痛。
若此法,朝中想結黨營私,比現在難上數倍不止,他祖父留下的禍端便能徹底消解。鄭省初鬥志滿滿,“此法甚好。如今我祖父的人手九已被我掌控,這些人都會站在新法一邊,在朝堂之上咱們有一搏之力。”
“萬歲也會贊同新法。”沈彥佑很有信心,“若此事,大哥定將名留青史,傳芳百代。小弟想蹭大哥的,也在史書上留下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