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牢里，范自修盤膝而坐，黑白雜的頭發因了冠簪而顯得格外凌，因在地牢里面呆的時間有些長，上的裳早就是灰敗到沒了本來的。

這樣的他，哪怕再是故作鎮定，也還是難掩滿的狼狽。

范雪凝臉上的不耐煩在火下忽忽現，見范自修沉默不語，頓了頓又道，“如今外面風聲正，祖父又何必非要把我給牽扯進來？”

“何時到你來教訓我了？”范自修怒斥道。

就算他現在的份再低，也還不到一個小輩在他的面前指手畫腳。

范雪凝皺著眉頭就道，“我只是希祖父知道，這個時候牽連一個是一個。”

范自修當然也知道自己這個時候不該給范雪凝傳消息，但他這也是迫于無奈，算起來他已經被關進來有一段時間了，可三皇子那邊卻始終沒有任何的靜。

如此，范自修如何能不慌？

但是當著范雪凝的面，范自修自然不會表現出來，“若非不是三皇子的意思，你現在又如何會站在這里，別以為我永遠會留在這里，等我從這里出去了，你還不是要靠著我在三皇子府里面過活？”

范自修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范雪凝對自己尊重一些。

范雪凝卻忽然笑了起來，像是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一般，“今日我能站在這里，確實是三皇子的意思，但三皇子說了，讓您好好的呆在這里，他會永遠記得您為他的付出。”

范自修一愣，“你，你什麼意思？”

范雪凝才懶得再重復，“如此簡單的意思，難道祖父真的聽不懂嗎？”

范自修雙目震，在朝堂上起伏了大半輩子的人，如何聽不懂這話的意思？

分明就是三皇子想放棄了他啊！

此番道觀一事鬧得滿城風雨，若真的要審判，這罪責如何能輕了？

范自修甚至不敢去想，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

極度的驚怒之下，范自修忽然起撲向了牢籠，看著范雪凝怒罵道，“既然你明知道三皇子要放棄我，為何不給我求？當然若非不是我做主，離開的就不是花月憐母，而是你和你母親！”

當年醉伶進門后，確實是被范瑜榮疼了一段時間，那是因為醉伶一直說自己肚子里面懷著的是個男兒！

只是謊言永遠不可能變真的，待到醉伶生下了范雪凝，范瑜榮并不是不失的，往后的幾年，也一直冷落著醉伶。

也正是在那個時候，花月憐便是有了想要帶著范清遙離開的想法。

范瑜榮若說對花月憐完全沒有是假的，所以面對花月憐的執意離去，范瑜榮還是糾結過的，并且悄悄的找他商議過，若花月憐真的容不下醉伶，便想著讓醉伶搬出府去。

一個是正言順的大家閨秀，一個是青樓的子。

又有哪個男人不在乎自己的面子呢？

但是范自修卻覺得，花月憐天生傲骨，野難馴，不如醉伶那般懂得做低伏小，也能是在范自修的說服下，范瑜榮才最終默許了花月憐帶著范清遙離開。

“祖父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就算當初真的是祖父同意留下我娘親的，還不是因為我娘親更懂得討祖父的歡心？”范雪凝的臉上不見毫的恩。

“你這個孽障！難道你忘記從小到大我究竟是如何疼你的了麼？”范自修是真的氣急了，恨不得親手掐死范雪凝才解恨。

“與其說是祖父疼我，倒不如說一切都是我自己爭取來的。”

“你……”

“祖父不用著急否認，祖父可還記得五十過壽的那年？”范雪凝淡淡地詢問著。

范自修一愣，他當年記得那年過壽時，范清遙兩手空空的來到他的面前，讓他險些在眾人的面前掛不住面，是范雪凝用積攢了一年的碎銀子，給他買了一株參，為他挽回了面。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他才決定好好疼這個孫兒。

“其實那年范清遙是給祖父準備了禮的，無論是那株人參還是那些銀子，都是范清遙的，是我無意間聽見了范清遙跟花月憐的對話，后讓我娘親出面從花月憐的手里將范清遙買來的人參搶到了我的手里……”

范雪凝心平氣和的說著過往，沒有半點的愧疚，甚至是在說到最后的時候，角還挑起了一個驕傲的弧度。

“祖父有一年咳嗽不止，但是那年主城卻因為城外山塌陷，而阻擋住了所有藥材的送，是范清遙跑出了城外，苦苦懇求送貨的人將藥材賣給一些的……”

“可，可最后為何也是你把藥材送到了我的面前？”

“那是因為我知道祖父不喜歡范清遙，既然如此，我何不滿足了祖父的心愿，親自將藥材搶過來再是孝順給祖父呢？”

一說到曾經，范雪凝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消失過，因為那段日子就跟夢境里的一般，可以永遠踩在范清遙的上，范清遙永遠只能仰著。

而并非是現在這般，什麼都要輸給范清遙一籌……

范自修做夢都沒想到，自己一直以為對自己真心實意的孫兒，從小對他存著的就是故意討好和利用，本沒有一一毫的真。

而那些曾經真的過他，打過他的一幕幕，一切的一切……

都是范清遙所為！

都是那個他從來沒正眼瞧過，一心厭惡著的孫兒所為！

還真的是諷刺啊……

“祖父何必出這種表，反正您從來就沒有打心里面認可過范清遙不是嗎？”

范雪凝還在笑著，卻笑不打眼底，“也正是祖父對范清遙的態度，讓我知道一定要做一個能讓祖父有利用價值的人，不然就會如同范清遙一樣被祖父一腳踢開，這些年我也累了，所以還請祖父一路走好吧……”

語落，范雪凝轉離去。

范自修癱坐在牢房之中，愣愣地看著范雪凝離去的影，那似哭似笑的表，在火下顯得異常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