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驚心魄的風波,雖然眾人都嚇得夠嗆,但險象環生後,大家又莫名有種興。年輕都熱刺激,並且為經歷刺激而自豪,估著回去之後,幾個人能把這段經歷逢人就說好多遍。
好在下午的拍攝很順利,在太落山之前,傑澤帶著小團隊順利找到了一宿營地。這塊地方是雨林中難得的一塊寬闊的草地,不遠有一條清澈的河流。
傑澤果然是野外生存好手,竟然從包裡掏出一個小鍋,然後在河裡撈了兩條魚,又鑽進樹林裡挖出了一堆其他人不上名字的黑野蘑菇。
本來大家對雲南的野蘑菇還是有點心有戚戚的,畢竟新聞裡經常看到雲南人吃蘑菇中毒的消息。問傑澤是什麼蘑菇,他著腦袋說豬拱菌。
眾人自然沒聽過,還是生了火之後的薑雁北,朝這邊看了眼道:“這是塊菌,很珍貴的食用菌。”
“……”還是沒聽過。
薑雁北繼續說:“它還有個廣為人知的名字,松。這種野生黑松市面上至幾百塊一一斤,貴的就幾千上萬的都有。”
說到松,自然不會沒人知道了。
眾人大驚,紛紛湊到傑澤跟前,看著這一堆價值不菲的新鮮松,誰能想到它還有個“豬拱菌”這麼樸實無華的名字呢?更想不到的是,平日裡就在吃西餐的時候,吃過一點點的他們,竟然在雨林裡,吃了一頓完全不用考慮價格的足量新鮮松燉魚。
這種突如其來的奢侈,讓他們暫時將雨林的危險拋在了腦後。
落日熔金,水洗過的藍天漸漸暗沉下來,繁星上來,遙遙布滿悠遠的蒼穹。一半人留在營地,一半人去了附近夜拍,等到再次收工,已經臨近深夜。
宿營自然得流守夜,雖然三位士堅持要加,但這夥人都非常有紳士神,堅決不答應,沈楠和其他兩人隻得作罷,隨便洗了把臉,就鑽進了帳篷。
雨林水汽重,哪怕是帳篷睡袋都是防水的,睡在地上,也總有種氣進骨頭的覺,加之不遠各種蟲鳴鳥,睡肯定是睡不好的。
沈楠躺在自己的單人帳篷中,輾轉反側不知多久,才迷迷糊糊睡著,然而睡了沒多久,背後忽然傳來的疼痛,讓在半夢半醒中發出一聲輕呼,然後徹底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薑雁北低低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沈楠從睡袋中鑽出來,低聲咕噥:“好像被什麼東西咬了一下。”
薑雁北說:“你出來,我給你看看。”
沈楠拉開帳篷拉鏈,從裡面手忙腳爬出來,背後清晰的疼痛讓想喚,又怕影響旁邊睡的人,只能抑住不停吸涼氣。
“哪裡被咬了?”篝火邊的薑雁北問。
沈楠在他旁邊坐下:“背上,好像有什麼東西。”轉過,將服起,火下出一截潔的脊背。
薑雁北瞇眼看向一片白皙皮上不大不小的黑點,低聲道:“是有一個蟲子,你別,我幫你弄下來。”
沈楠頭皮發麻問:“不會是什麼毒蟲子吧?”
“不是,就是個小蟲子。”
薑雁北從旁邊拿起風油,往那條黑蟲子上倒了點,又手在旁邊的皮上輕拍了拍,然後拿起一細細的樹枝,輕輕一挑。
沈楠覺到那附著在背上的東西離開,轉過朝他手中看去,好奇問:“什麼蟲子?”
然而還沒看清楚,薑雁北已經將手中的樹枝丟進了面前的火堆中,淡聲說:“就是普通的小蟲子,你先等等,流了點,我給你用酒。”
沈楠再次轉過,薑雁北從旁的包裡取出酒,用棉簽蘸上,輕輕地將那一點紅的跡去。
酒的刺激沈楠低低嗞了一聲。
薑雁北收回手,幫扯下服:“好了,沒事了。”
沈楠轉過,看到棉簽上的跡,皺眉又問:“到底什麼蟲?還能把人咬出?真沒毒?”
薑雁北把面前丟進火堆裡,看了看,道:“沒毒。”頓了下,又補充一句,“是螞蟥。”
“啊?!”好在沈楠還算反應快,在驚出聲前,自己已經捂住了。
本來只有背上剛剛那還有點作疼,聽他這麼一說,好像全爬滿了那可怕的吸玩意兒,從脊背一直到頭皮瞬間發麻。
蹭的一下站起,手腳並用抖,想將這些並不存在的東西甩開。
薑雁北昂頭看向,本來一直沒什麼表的臉,難得出一淺笑:“你自己非要問的。”
“我哪裡想到是螞蟥?我現在渾發,覺到都是。”
“沒事,要真還有,我幫你挑下來就是,有多挑多,對付這種東西,我有經驗。”
沈楠也知道是自己心理作用,但被他這麼一說,渾更加不舒服,忍不住撇撇道:“你能不能別火上澆油?”
薑雁北輕笑道:“你不知道螞蟥怕火嗎?”
沈楠被噎了下,自上而下看著他那張在火映照下的臉。經過一天的奔走,又要熬夜守夜,他竟然看不出什麼憔悴和倦,一張臉仍舊清俊無儔。
這才發覺只有他一個人守夜,他們本來安排的是兩個人一組,奇怪問:“怎麼你一個人?”
“秦觀睡得很死,反正再過不到兩小時,天就該亮了,就沒他起來。”
沈楠抬手看了下腕表,才發覺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快五點。剛剛這一折騰,也不可能再睡,想了想在他旁邊坐下:“我跟你一塊守著吧,反正也睡不著了。”
薑雁北攢了攢火,道:“不怕地上有螞蟥了?”
沈楠懷疑他是故意的,白了他一眼道:“怕什麼?反正有多你能幫挑多。”
薑雁北輕笑了笑。
兩個人一時都沒有說話,叢林中的風聲輕輕吹著,篝火中發出低低的劈呲聲。後不遠的帳篷裡,約有呼嚕聲和囈語傳來,將叢林中的這一空地,襯托得空曠寂靜。
沈楠微微偏頭,不聲地打量著他的側臉,火微,他睫的影子似乎也跳了跳。
似是不經意問:“你為什麼做這個?”
薑雁北嗯了一聲,轉頭不明所以地看向。
沈楠道:“為什麼花這麼大力做生態保護?”很多教授學者或者其他各行各業的人們,包括有錢人,都會投公益,可要麼是為了沽名釣譽,要麼就是泛泛而談,很有人來吃這種無利可圖的苦。
薑雁北微微一愣,笑說:“因為我喜歡大自然。”頓了一下,又低聲補充一句,“因為大自然很真實,不像人類那麼虛偽。”
他語氣雲淡風輕,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但沈楠卻在火中,看到他臉忽然沉靜了幾分。於是沒再繼續多問。
兩人在火跳躍中又不約而同沉默了片刻,沈楠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輕笑著開口:“對了,大四那次春遊,我跟個神經病一樣作天作地,你當時是不是覺得我特討厭?都忍不住想揍我?”
故意說得雲淡風輕,來掩飾當年所作所為給兩人帶來的尷尬。
薑雁北抬頭對上略微笑意的眼睛,挑了下眉頭:“確實有點煩人。不過……”他頓了頓,“我沒覺得討厭。”
他眸深沉如水,裡面有芒在閃,分不出是眼波流轉,還是篝火火焰在他眼中跳躍。
沈楠微微一怔,在裡面看到了自己清晰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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