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知道今天店裡有人幫忙， 也知道是沈楠的大學同學， 但是看到兒帶著人進屋時，還是微微愣了一下。

薑雁北早換下工裝， 穿上了一黑休閑夾克，又恢復了那種矜貴冷峻的氣質。這幾年沈耀和曾經的社圈斷裂，像個見不得的廢人一樣，常年待在家裡， 除了李思睿， 已經很久沒見過兒邊任何年輕男人。

沈楠已經二十七歲，這些年別說考慮婚嫁，就是談都沒有過。年輕漂亮的孩子，要找什麼樣的男人不容易？可兒為什麼一直單，他再清楚不過， 無非是因為上有老下有小這個現實原因。

他本以為沈楠說有同學幫忙做花架， 想著會乾手工力活的男孩子，應該是那種樸實獷的男人， 哪知這年輕人竟然這樣斯文俊逸。

現下乍然面對這樣一個年齡相當一表人才的年輕男人， 老父親沈耀頓時有點無所適從， 生怕給兒拉了後， 曾經叱吒商界的男人， 竟然半晌沒反應過來該怎麼打招呼。

還是跟著沈楠走進來的薑雁北， 先溫文爾雅地開口：“叔叔您好， 冒昧上門， 不知道有沒有打擾。我是沈楠同學， 姓薑，您可以我小薑。”

沈耀忙不迭道：“不打擾不打擾，快請坐。”又吩咐沈楠，“楠楠，你趕給小薑倒杯水。”

不等沈楠行，沈鈺已經顛顛地捧著杯子，去飲水機打了一杯熱水端過來：“哥哥，喝水。”

薑雁北彎一笑：“謝謝弟弟。”

沈鈺小臉一紅，湊到老父親旁撒。

沈楠了外套，走到廚房，見張嫂已經準備好飯菜，笑著打了聲招呼，自己端著兩盤菜放到客廳的餐桌，又轉頭朝沙發上的人道：“沈鈺，去拿碗筷。”

“好的。”沈鈺跳下沙發，蹭蹭地往廚房跑。

薑雁北看著姐弟倆忙碌的影，喝了口水，輕笑道：“小朋友真懂事。”

沈耀不太自然地笑了笑：“還行。”

張嫂乾完了活兒，解了圍，笑呵呵道別下班回家。沈楠帶著沈鈺擺好碗筷，走過來對薑雁北道：“去吃飯吧。”

薑雁北放下水杯，點點頭起，朝餐桌走了兩步，忽然又意識到什麼，轉頭朝後看去。只見沈楠正將放在沙發邊的椅，拖到沈耀旁，雙手將他從沙發抱上去。

他本想幫忙，但等反應過來，沈耀已經安安穩穩坐上了椅。沈楠作練，也並不顯得太吃力，顯然已經習以為常。

薑雁北眸微，在抬頭看向自己之前，不聲地轉頭，繼續朝餐桌走去。

高剛剛超過桌子不多的沈鈺，拿著小飯鏟，給三個大人和自己的碗裡，都盛好了飯，自己坐上椅子，輕輕晃小短，乖乖等著人齊了開飯。

沈耀被沈楠推過來，客客氣氣地笑著朝薑雁北道：“楠楠臨時才說有朋友回家吃飯，也沒來得及讓張嫂準備，茶淡飯，小薑將就吃點。”

薑雁北看著餐桌上的四菜一湯，雖然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葷菜也不過是紅燒排骨和西紅柿蛋，但看起來賣相都不錯，讓人很有食。他笑著回道：“叔叔太客氣了，我平日都在食堂吃飯，都很久沒吃過這種家常菜了。”

“食堂？”沈耀疑問。

剛剛坐下來的沈楠，接話道：“我們班長是江大的老師。”

“哦——”沈耀若有所思點頭，“大學老師啊！那可真是了不得。”

薑雁北笑說：“也就是份工作而已，沒什麼了不得的，工資指不定還沒沈楠高呢！”

沈耀道：“那不一樣的。”

沈楠看了眼父親有些局促的表，估計他是想多了，給他夾了一筷子菜，道：“爸，吃飯吧！”

沈耀誒了一聲，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吃了幾口，又給沈楠夾了兩塊紅燒排骨，還把小炒豌豆苗換到面前：“你吃這個菜的。”

因為有薑雁北在場，沈楠對父親這種親昵的行為有點不大好意思，低聲說：“你自己吃吧，別管我。”

沈耀說：“這幾天你也是忙壞了，估計飯都沒怎麼吃好，覺又瘦了，好不容易在家吃頓飯，多吃點。”

沈楠撇撇：“我這是要保持材好嗎？你就別瞎心了。”

跟沈耀說話，向來是不怎麼客氣的，倒不是因為後來家裡出事，而是從小被慣出來的任，如今年紀大了，也還是一樣。

別人可能看著孩子不大尊敬父親，但是在薑雁北眼中，卻另有一番意義。

他自然是見過沈耀的。當年上學時，好幾次經過校門外那家大酒店，都正好遇到沈家父在門口吵架。

那時候沈耀還是春風得意的功商人，跟著司機和助理，最低調的座駕也是奔馳S級。但這個功商人，在兒面前顯然不怎麼功。父倆每次都吵得很兇，更確切說是兒作天作地的鬧，好幾次他甚至看到沈楠手推父親，還拿起包或者下高跟鞋，用鞋跟砸他的車。沈耀自然是被氣得臉紅脖子，然而每次朝兒舉起的手掌，從來都沒能真正落下。

一開始看到這種場景，他總是輕蔑地想，要是自己有這麼個孩子，還不如打死算了。但後來見多了幾次，卻莫名生出了一點羨慕。他知道，沈楠之所以有恃無恐的胡鬧，無非是仗著有一個的父親。而他呢？若是也像那樣，薑之明和宋岑，大概會早早宣稱他是恥辱，毫不留地將他放棄。

看似完的家庭，其實毫無溫可言，而沈家這樣一地的，卻有著無法割裂的。

這頓飯氣氛還算融洽，薑雁北不比李思睿那樣會油舌科打諢，但紳士有禮，大氣從容，也慣會照顧恤人，哪怕是第一次上門做客，到底也沒讓主人們太不自在。

冬天天黑得早，吃過飯，外面已經黑，薑雁北不好久坐，幫著沈楠一塊兒收拾完畢，便道別。

沈楠出門送他，沈鈺也屁顛屁顛跟在後面一起。

“今天真的麻煩你了。”站在夜下的皮卡旁，沈楠由衷道謝。

薑雁北搖搖頭：“不用客氣，真的只是舉手之勞。”他頓了頓，“而且晚餐吃得很滿足。”

沈楠好笑道：“就是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薑雁北看了看，指指旁邊的車子：“那我走了。”

沈楠點頭：“慢走，開車小心點。”

薑雁北走到車旁，手打開車門，本已經彎正要鑽進駕駛座，忽然又直起轉過頭看向。

夜燈沉沉，他的黑眸中微微跳著芒，如同啟明寒星。沈楠對上他的眼神，心中一，下意識問：“還有事嗎？”

薑雁北看著，搖搖頭，輕聲道：“寒假我閑的，你要需要什麼幫忙，盡管找我。”

沈楠愣了下，輕笑：“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應該也沒什麼事需要幫忙的了。”

薑雁北默了片刻，又說：“你不用客氣，總之如果需要幫忙，盡管找我。”

沈楠雖然不覺得還需要他幫什麼忙，但還是點點頭：“好的。”

薑雁北這回終於轉上了車，打開車窗，和揮揮手，啟車子，慢慢掉頭離去。黑夜中，他看到後視鏡中站在原地一大一小的影，漸漸變得模糊，消失不見，才將目移向前方，認真去看路況。

“走吧！”沈楠牽起旁小人兒的手。

沈鈺乖乖將小手放在姐姐的手掌中，昂起小臉，稚氣問道：“姐姐，你是在和薑哥哥談嗎？”

沈楠嚇了一跳，不可置信問：“你說什麼？你知道什麼談？”

沈鈺點頭：“知道啊！王淼淼說如果男孩子和孩子互相喜歡，就可以談。”

雖然覺得和個五歲的孩子談論這個話題，實在是很荒謬，但沈楠還是點頭認真道：“是啊！互相喜歡才能談。”

“那姐姐和薑哥哥不是互相喜歡嗎？”

沈楠愣了下，心裡忽然噗通噗通狠跳了幾聲。

如果說剛剛重逢，自己對薑雁北那點別扭的緒，還遠遠談不上舊複燃。但如今確實沒辦法再欺騙自己——對他仍舊有覺，而且這種覺哪怕自己再克制，也還是能讓清清楚楚知得到。

至於薑雁北呢？他幫了自己兩次大忙，最近幾次相，對的態度也一直不錯，跟從前截然不同。這可以歸結為是自己發生了變化，不再是當年那個叛逆任的孩，而是一個做事還算靠譜的青年。薑雁北是個正常人，對這種靠譜青年，自然不會像從前一樣冷漠反。

但就此認定他是對自己有意思嗎？絕不敢這麼自作多，畢竟對他惡劣的前科，不可能真的完全抹殺。